二月底，《》公司會議室。
“上一周是年後第一周，《》銷量與年前相比出現了大幅度下滑，與去年同期相比，銷量同樣也是有著較大差距……”
“這一期必須給新品牌商留出六頁的軟文幅麵，《》的核心是‘時尚、優雅、以及叛逆’，不能跟風做千篇一律的明星流水線……”
“《》作為魔都首屈一指的時尚雜誌，創意更是我們公司的最大競爭力，每個季度給創意部門和攝影部門撥的錢，不是給你們天天爭誰審美更高級的……”
“時尚不是討好所有人，而是讓討厭我們的人不得不討論我們！我現在需要的是一個能上熱搜的封麵，藝人關係這邊公司給錢是讓你們辦事拉人的，不是讓你們追星的……”
會議室內，《》主編兼執行總裁宮洺正沉著臉給公司的高管們開會，偌大的屋子裡，隻有他一人的聲音回響。
除了圍著長條辦公桌的一群人在挨罵外，左右兩邊以及最後麵的靠牆位置，還坐著不少部門的一二把手同樣是噤若寒蟬。
一周前的年初動員會隻是上半場，現在到了年後第一個月月底，才算是開始了下半場。
隻不過相較於往年，今年宮老板罵的更厲害了。
林蕭坐在角落裡不斷記錄著會議內容，雖然宮洺罵的不是她，但每當對方聲音提高的時候，她還是有點不敢呼吸。
等到kitty開始為大家播放幻燈片的時候，林蕭才輕舒一口氣，然後悄摸拿筆捅了捅坐在前麵的人。
“顧裡，我筆沒水了，借一下你的。”林蕭湊上前壓低聲音說道。
而一直皺著眉頭不知道是在認真挨罵還是在神遊天外的顧裡很快就把她帶過來卻一個字都沒寫過的筆遞給了林蕭。
“謝謝。”林蕭小聲道。
對方沒有回應她也不奇怪，除了會議室氛圍凝重外，對方近兩個月在公司開會時都是一副死媽臉。
很簡單，因為兩個月前，顧裡是坐在辦公桌旁的，可不是像現在這樣靠在牆邊。
而原來屬於她的位置上，此時坐著的，正是她的男朋友顧源。
顧裡雖說在一夜之間就被葉傳萍從財務總監的位置上擼了下去，卻並不代表著她就被從《》趕了出去。
畢竟盛古被nstanly集團收購並不是全資收購，她作為盛古的股東，還是要在宮家的旗下。
而且在宮洺生日會之後，宮洺也跟她說過，仍然看好她，目前處境隻是暫時的。
先不說是不是僅為體麵的客套話，至少她也確實沒其它甩臉子的資格。
還是那句話，當初賣掉盛古後，她除了錢，和在《》的未來外，其它就沒什麼了。
嗯……自從沒了財務總監的位置後，顧裡已經算是，除了錢，一無所有。
哦對了，她現在身上還背了兩個億的財務漏洞。
所以顧裡即使臉臭，但同樣也隻能老老實實地坐在這兒挨罵。
瞧見男朋友悄摸撇過頭朝自己眨了眨眼，顧裡當做沒看見一樣，依舊目不轉睛地盯著幻燈片。
見狀，眉目傳情失敗的顧源隻好也繼續認真的開會，免得待會兒被宮洺臭罵一頓。
雖然他是葉家大少，除了年齡比宮洺小之外，身份地位完全不輸於對方，但很可惜，職場有屬於它自己的規則。
他不進來《》，那他憑著葉大少的名頭自然不虛宮洺，但進來了他就得老老實實當對方的下屬，真要是在這耍葉少的脾氣，即使是親媽也不會站在他這邊。
畢竟葉傳萍塞他進來除了有一些不能提前透露的秘密外，最主要的就是鍛煉他。
留在葉氏集團，大家都不可避免的把他當太子爺捧著，隻有把他放在其它的利益集團，才能讓他有更多的成長。
雖說《》也有不少人顧忌他的名頭，但顧忌歸顧忌，在利益的攪動下大家也不會真捧著他，該有麻煩的，他照樣少不了。
之前顧裡身家在這裡隻低於宮洺，不同樣被穿了無數小鞋？
至於葉傳萍為什麼不把好大兒送到更遠的地方磨煉，就跟影視劇裡那樣來個隱姓埋名默默發育，說不定再來點扮豬吃老虎的橋段……自然是完全沒有這個必要，她跟顧源都沒有吃飽了撐的乾這種弱智的事情。
先在這邊乾好財務這檔子事，為之後調回葉氏做準備，又不需要顧源做什麼開疆拓土的事情，穩定接班穩定運營穩定發展，從首席財務官cfo，過渡到首席執行官ceo是很正常的事情。
就像很多大公司一樣，除了剛開始的創業領軍人物當一把手外，之後接班的，大多都是從財務出身的。
管錢的，總是十分重要的。
而在眼下，宮洺也清楚葉傳萍把顧源塞進來的原因……至少明晃晃的這部分原因他知道，所以也從沒對顧源有多少客氣。
該罵的同樣也得罵。
“現在雖然才二月底，但是今年q1季度的數據已經大致可以看出來了，如果下個月沒有發生奇跡的話，那麼在座的各位將會創造出近五年來《》銷量最低的一個季度……”
就在宮洺對著幻燈片上的內容繼續講話時，角落裡林蕭感覺到了口袋裡手機的震動。
皺了皺眉，林蕭輕輕將手機拿了出來，發現是一個陌生號碼，但是本地打來的。
稍作猶豫後，她還是離開座位佝僂著身子拉開了後門出去接電話。
宮洺自然注意到了這一幕，但隻是皺了皺眉沒有說什麼，開會又不會讓大家關機，這麼多人都在這，有電話進來是無可避免的。
隻是少有人敢在他罵人的時候還出去接電話。
因為那個簡溪嗎……
一想到當初生日會上那個人笑眯眯說的話，他現在心情就更差了幾分。
“我不管大家用什麼方法，下個月，我必須看到《》的名字出現在時尚熱榜上，否則……”
“砰!”
宮主編訓話還沒結束，半掩的後門突然就被猛地推開，巨大的動靜瞬間就打斷了他的話，也吸引了會議室其他人的目光。
“林蕭，入職培訓的內容你是忘乾淨了嗎？需不需要你再從頭開始學起？！”
宮洺冷冷的看著門口的林蕭，聲音裡有著再也掩藏不住的怒氣。
顧裡此刻也皺著眉頭看向好閨蜜，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對方在公司裡做出這麼吸睛的事情。
“宮先生，電……電話……”然而林蕭此刻顧不了那麼多了，她舉著手機，臉上浮現出震驚的神色。
“電話怎麼了？誰的電話？”
“審計局的電話。”林蕭視線從宮洺臉上移開，轉而看向了好閨蜜，震驚也換成了擔憂，“審計的人來了，他們是來找……找顧裡的。”
“……”
本就安靜的會議室瞬間變得落針可聞，所有人的目光又齊齊看向了坐在後邊臉上還有些茫然的顧裡。
顧源第一個站了起來，剛剛開會時還一臉淡然的他此刻已是眉頭緊鎖。
“人到哪了？”
“上電梯了，他們說有財務案件需要顧裡協助調查。”
林蕭看著顧裡說道，而在她話音落下之後，會議室的其他人也開始竊竊私語了。
顧裡回過神後便意識到了什麼，看了一眼前麵的宮洺和顧源後，起身就出了門。
見狀顧源也跟著衝了出去，而林蕭也要跟去時，宮洺叫住了她。
“林蕭等等！”宮洺神情嚴肅，他叫住林蕭後，同樣也看向牆邊一臉震驚的kitty，“你們此前有收到《審計通知書》嗎？”
“沒有。”
“沒有，也沒收到任何審計的消息。”kitty語速飛快的說著，她震驚的地方就在於這裡。
突擊審計，事情大條了。
……
“刀怒斬雪翼雕，山豪邁衝雲霄。火翻騰在燃燒，海掀起萬丈高……”
浦東，紅葉傳媒的會議室裡同樣坐著不少人，而此時在會議室的大屏幕上，正播放著這首又土又尬卻又十分帶感的……
說唱？
會議室裡不少人腦海中冒出了這個詞，但是大家知道這並不是說唱，而是公司“社會湘姐”的喊麥。
喊麥文化其實出現得很早，甚至十年前就有了，隻不過那時多流行在夜店，以及之後的聊天室文化中。
此前還尚未專門拿到台麵上特意傳唱，更遑論是在文娛公司裡讓這麼多人進行商討，即使有人在網絡上喊麥，但也是少數個體，還未讓喊麥文化乘風而起。
看著視頻上那個有著誇張的亮藍色挑染，厚重齊劉海遮住眉毛，後腦勺部分則是誇張爆炸頭的正吼得臉紅青筋露的非主流女人，即使大家已經見了很多次了，但仍舊忍不住望向坐在會議室側邊的南湘。
這是真……反差啊！
這誰能認出來眼前這個妝容清淡，長發盤起，一身修整灰色長風衣包裹的人和視頻上的女人是同一個呢？
濃重的黑色眼線，亮片眼影，貼得粗糙的假睫毛，塗著熒光粉口紅的嘴唇，臉上貼著愛心亮片以及鉚釘背心和破洞牛仔褲才是網絡上對她的大眾印象。
“ok，最終版的視頻大家也已經看過了，還有要提建議的嗎？”
視頻播放完後，簡溪轉頭看向會議室內的眾人問道。
眾人互相看了看，最後都齊齊搖頭，這視頻從去年就開始立項製作了……對，居然是立項，還是由老板親自牽頭的，之前的喊麥老板可都是沒怎麼管的，包括一些直播或者視頻內容，都有不少即興內容。
誰料到老板這次居然這麼認真，一直到今年過完年後，《刀山火海》的喊麥幾天前才算是完全弄完，這裡的人大部分都已經快看吐了，特彆是這麼吵的形式，剛開始大家還聽得有點意思，但次數多了還是有些頂不住，眼下好不容易全在老板手上過了，沒人腦子犯抽還想著要修改。
見大家都搖頭，簡溪便把目光看向旁邊的南湘：“南湘，你覺得還有要改的嗎？”
“……”眾人眼神看過來，南湘嘴角抽了抽，聲音沙啞道，“沒，沒了。”
彆人是耳朵遭罪，她是喉嚨遭罪，饒是以她現在提升了一大截的體質，也已經被折騰得嗓子有些啞。
於是簡老板點點頭：“行，那之後宣發推流那邊就按照之前定好的計劃開始進行，包括公司旗下其他的網紅，也可以在視頻和直播中引流，當bg什麼的。”
頓了頓，“男聲版也可以開始準備了，等這邊勢頭變弱後再推出男聲版，說實話這詞還是得男聲來喊才有氣勢，不過公司裡同樣賽道的男生網紅，體量離南湘還有些差距。”
“老板……”這時會議室裡有個戴眼鏡的女人舉手出聲了，等到簡溪看過來點頭示意後，她繼續道，“這歌的版權已經注冊下來了，對其他人限製方麵……”
簡溪很快便明白了，稍作沉吟道：“不用限製，源頭在我們手上就好，其他所有人，即使不是我們公司的人，願意唱就唱。”
簡溪很清楚，這年頭網絡衍生文化，像喊麥這塊兒，基本上都是沒有版權意識的，限製版權隻會限製自己，能傳唱出去就好。
他也不是吃飽了撐的要讓這歌來折騰大家，而是目前在土嗨賽道，公司需要亮出一個旗幟鮮明的爆發點。
一年多的專門發展已經在國內這塊兒名列前茅了，但這還不夠，至少在今年最激烈的角逐中需要徹底成為所有大資本繞不過去的大旗。
雖然這對於公司形象定位會有限製，但沒關係，這塊兒遲早要單獨脫離出去的，有得必有失是很正常的，不能浪費這麼大塊的流量蛋糕。
當初讓南湘過來搞非主流，雖說自己確實抱有相當大的惡趣味，但不得不說，這一步還走得挺對，南湘不搞非主流真屈才了。
在會議室裡又討論了一會兒後，簡溪放在桌上的手機震動了起來，瞧見來電後，他眉頭一挑，卻沒急著接，而是又對大家說道：
“還有一件事，從星宿板塊那邊，挑一部分成績不太好的人來南湘這邊。”簡溪看向南湘，繼續道，“之前說過的團播形式，你這邊也要開始轉變了。”
“好。”南湘點點頭，這件事也是去年就交代過的，不過即使對方不跟自己商量，自己也不會拒絕他的。
“團播開始後，記得讓那些人id後綴加一個‘恩師社會湘姐’，至於拜師……這個也可以準備炒作了。”
頓了頓，簡溪又看著所有人神情嚴肅道：“我這邊再說一次，公司這邊的星秀網紅，招過來是工作的，不是給公司癡漢癡女發福利的，要是我這邊再收到舉報說有人騷擾他們，彆怪我連帶他們上級處理的時候不講情麵。”
“我們公司雖然不是傳統的辦公室工作形式，也沒有明令禁止辦公室戀情，但是我希望大家心裡有杆秤，哪些該做哪些不該做要有數！”身為紅葉傳媒最大的潛規則頭頭，簡老板義正言辭的說道。
唔好意思啊，就是隻準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話音落下，會議室裡就有一些人麵色不自然起來，男女都有，沒辦法，喜歡美好事物是大家不可避免的。
但此刻聽見大老板的敲打後，大家也都不約而同的點點頭，包括眼神同樣有些不自然的南湘，她一時間不知道這是真包括了自己，還是在對自己調情。
應該是調情吧？
“好了，今天就到這裡，散會，南湘留一下。”
“……”
會議室門打開，屋內的人魚貫而出頓感鬆了一口氣，等到隻剩下南湘和簡溪後，她悄摸看了一眼外麵，這是玻璃門，應該不至於現在就……
“你彆多想，腦子裡乾淨點。”簡溪瞧見對方這樣子就知道這女人想些什麼。
“……”
南湘收回目光，咬了咬牙不說話。
說得好像隻有自己多想似的？
不過這會兒簡溪沒有再理她，而是拿起桌上已經掛斷的電話，重新撥了過去。
等待接聽的時候，見南湘看過來，他便指了指桌上的杯子。
南湘見狀撅了噘嘴，隻好起身拿起杯子要去給他倒茶。
“你潤嗓子的雪梨茶還有嗎？我喉嚨也有些乾。”這時簡溪笑著出聲。
“啊？還有。”南湘拿起桌上自己的水壺正要打開將雪梨茶倒進對方杯子時突然停頓了下來，然後就在簡溪疑惑的目光中，直接將水壺推到了他麵前。
“有吸管的。”南湘眨了眨眼睛，輕聲道。
簡溪笑了笑，沒再多說什麼直接就喝了起來。
這時電話那邊接通，他鬆開吸管對手機笑道：“喂？葉姨，不好意思，剛剛開會沒聽見電話……”
南湘眨巴著眼睛安靜等著，隻不過她的目光卻放到了自己水壺的吸管上，那上麵，牙印十分明顯。
這家夥肯定是故意的……南湘臉色微紅，感覺自己胸前有點不舒服了。
剛剛還說什麼對辦公室戀情要做到心裡有杆秤，現在又故意挑逗自己……不知道自己在這種地方會變得很敏感嗎？
不，這家夥肯定知道的！
不知道南湘已經有點低燒的簡溪笑著對電話裡說道：“審計那邊已經動了嗎？好，我這邊也馬上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