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這個宋平安最初也是個受害者，隻不過後來他轉頭給曾經害他的人做起了事兒。
由一名受害者轉變成了郭家兄妹的共同犯罪人，成了他們的幫手，既然如此，他就必須承擔起他該負的法律責任，可這又怪的了誰呢？路是他自己選的。
他知道拿著材料去市裡舉報他的前領導，為什麼就不知道去市公安局舉報郭家兄妹呢？
感覺這個宋平安好像比楊紅更像是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征。
楊紅不想告韓中正，更多的是為了自己臉麵考慮，她答應跟那家夥談對象，也是一種無奈之舉。
可宋平安不同，他是被人家利用手段威脅後，又主動提供幫助。
在心底默默的歎了口氣後，他看著宋平安問出了一個十分八卦的問題。
“你和鐘佩佩到底是什麼關係？”
“呃……她是我愛人啊。”
“你愛人？既然她是你愛人，你為什麼又會同意她以身犯險？而且我看她今天淩晨那樣子，似乎並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了，你們之前還這樣配合過？”
李言誠的這番話把宋平安說的是滿臉通紅，都快能滴下血來了，吭哧了半天也沒吭哧出來一個字。
好吧，其實也不用說什麼了，他臉上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那你前天晚上沒回去是在哪裡？”
“在學校，給學生上完晚自習後我實在是懶的動，就住在學校了。”
妥了！
這小子知道他老婆和郭小虎的事情。
李言誠深深的看了眼宋平安，並在心底對他感到非常佩服。
這家夥竟然這麼能忍，不是一般人啊。
他有些意興闌珊的擺了擺手：“行了，把他帶下去吧。”
其他情況已經不用問了，既然知道那份舉報材料有問題，那麼材料中羅列的罪名自然也就不存在。
隻要知道這點就行，他就可以給蘇孝民交差了。
至於蘇孝民要怎樣把那位戰友弄出來，那就不是他該操心的事情了。
了卻了一樁事情，接下來就該全心撲到案子上了。
……
此時，已經是十三號下午三點多鐘，在外邊跑了大半個縣找楊天壽交代出來的那個叫何建華的幾名乾警，終於在柔懷下轄的另一個公社見到了此人。
沒辦法，現在通訊不方便，這個叫何建華的是縣糧庫的工作人員，這不馬上要秋收了麼，他需要到全縣各個收糧點都轉一圈，安排好秋糧收購工作。
他同事隻知道他在下邊公社，但具體哪裡也不清楚，那幾名乾警隻能是開著車一個公社一個公社的找。
還好，終於見到人了。
也幸虧他們趕早了一步，再晚幾分鐘，何建華就又去下一個公社了。
對於公安大老遠的從城裡追到鄉下來找自己，何建華是很懵的，一連問了好幾遍，才確定人家找的就是他。
“郭梅花我確實認識。”
因為要問話的緣故，何建華借用了一下糧食收購點的辦公室，讓其他人都從屋裡出去後，他一邊給幾位民警倒水，一邊說道。
“公安同誌，不會是郭梅花跑你們那裡告我吧？”
“告你？她為什麼要告你？”聽他這樣說，幾位民警互相對視一眼後，其中一位饒有興致的問道。
“還能為什麼，我經常找她啊。”
“你為什麼要找她，人家都結婚有孩子了，就算你們之前處過對象，也不能還糾纏著不放吧？”
“謔，她竟然連這都告訴你們了！”見公安竟然連這個都知道，何建華顯得很是驚訝。
“來各位，抽根煙，我這煙不好，彆嫌棄。既然你們都知道我倆以前的事情了，那我也就不遮著掩著了。
本來我考慮人家是女同誌，跟我有過那麼一段，卻沒成，傳出去了對人家的名聲不好，再讓她丈夫知道了更不好，現在看來也沒什麼好避諱的了。”
何建華給幾位民警一人發了根煙，然後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點好煙後才接著說道。
“說實話，我也不想找她，就您說的，人家畢竟已經結婚生孩子了，我再找確實不合適，可她拿我的東西不還給我，我找她要回來，這應該不過分吧？”
？？？
幾位民警都有點驚訝，竟然是為了這事兒！
“她拿你東西？”
“對啊”
“你找她就是為了要你的東西？”
“沒錯，公安同誌，我覺得這應該沒什麼問題吧，她這個人不自覺，幾年了，孩子都那麼大啦，我每次找到機會問她要，她都說給我給我，可還是一直沒給。”
“你那天在橋南公社街道跟她吵架也是因為這件事情？”
“這娘們可真成，連這都跟你們說了，我覺得那也不算吵架吧，就是我有點生氣，說話聲音有點大。
不是，我說公安同誌，郭梅花她到底告我什麼啊？”
何建華一臉茫然的看著幾位民警問道。
“這幾天你在各公社跑糧食收購點，就沒聽說點什麼？”
問話的民警沒有回答何建華的問題，而是反問道。
“聽說什麼？聽說什麼啊？我這幾天忙的腳打後腦勺，根本就沒工夫停下來閒聊，呃……”
剛說到這裡他忽然就停了下來，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有些猶豫的問道：“公安同誌，您問的是不是這兩天傳的說，橋南公社那邊有一家人被殺了？
不會是郭梅花家出的事兒吧？”
噌的一下，何建華已經震驚的站了起來。
並且他也終於明白公安為什麼要來找自己了。
“你們來找我，不會是懷疑我把郭梅花殺了吧？”
想明白的何建華臉色瞬間就變得難看起來。
“何建華同誌，先坐，先坐，坐下說，彆激動，我們來找你也隻是了解一下情況，並不是認為人就是你殺的，如果真是那樣，我們也不會選擇坐在這裡和你聊了。”
“郭……郭梅花真的……真的被人殺了啊？”
得到了肯定答案的何建華更加震驚了。
他有些失神的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發出了咚的一聲。
這一聲動靜也讓他回過神來。
“公安同誌，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我這幾天忙，聽傳言也隻是聽了個音，坊間這些傳聞一般都會誇大其詞，我也就沒當回事兒。
郭梅花……怎麼會讓人殺了呢？”
“這也正是我們調查的目的。”
何建華震驚的神色並不像是裝出來的，看樣子他確實不知道這事兒，既然不知道，那更不可能是他做的案，儘管幾位民警都覺得不是他，可該走的流程還是得走一遍。
接下來，民警就對何建華這兩天的動向，尤其是十一號晚上，進行了一番詢問。
何建華這些天一直都在跑糧食收購點安排工作，晚上休息也是走哪兒算哪兒，都是在收購點的宿舍，有大把的人證，核實起來非常簡單，根本不用擔心他是否會說謊。
問完動向，等待回頭核實後，民警終於問出了那個關鍵的問題。
“何建華同誌，你一直說郭梅花拿走了你的東西，我有些好奇，她究竟從你那裡拿走的是什麼，讓你都好幾年了還一直都惦記著問她要？”
終於還是問到這裡了！何建華在心中默默的歎了口氣。
他這半天之所以一直不提郭梅花從他這裡拿走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就是因為那東西有點見不得人。
但是，見不得人歸見不得人，那玩意可值錢啊，前段時間他聽彆人說，有人專門收那東西，一件能賣上千塊錢呢。
一聽那破爛玩意兒竟然值那麼多錢，他怎麼能不著急上火，那必須得要回來啊。
要是郭梅花跟他結婚了，那無所謂，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可現實情況不是那樣，那是人家的老婆，既然這樣，他就肯定不能當那個冤大頭了，所以，他才想辦法找郭梅花，想要要回原本就屬於自己的東西。
現在麵對民警的詢問，何建華猶豫再三還是決定老老實實的說道：“郭梅花當年從我這裡拿走的是幾件老物件。”
！！！
唰！
聽到說老物件，幾位民警的眼前同時一亮，楊大光賣的那幾件青銅器的出處似乎被他們找到了。
感情那幾樣東西根本就不是楊大光家的什麼祖傳寶貝，而是郭梅花從何建華這裡拿過去的。
不過他們也不會聽信一麵之詞，這件事兒肯定還需要調查。
“何建華，你說的幾件老物件是不是指的青銅器？就是這三樣。”
一邊說著，問話的民警從身旁同事手中接過一張紙，紙上畫的是根據郭小虎交代出來的那幾樣青銅器的草圖。
何建華接過那張紙看了一眼後就點點頭說道：“沒錯，大概就是這樣，公安同誌，郭梅花被殺，該不會跟這幾樣東西有關吧？”
他的反應很快，通過民警身上還帶著這幾樣東西的草圖就判斷出，郭梅花出事兒跟這玩意應該脫不了乾係。
“你為什麼會這樣認為？”從何建華手中接過那張草圖後，民警有些好奇的問道。
“財帛動人心啊，以前我也不知道那東西竟然那麼值錢，前段時間我才聽彆人說有南方過來的人收那東西，一件一兩千塊錢。
公安同誌，您想啊，那玩意這麼值錢，如果誰知道郭梅花手中有那東西，那不起歪心思才怪呢。
就是我也是因為聽到值那麼多錢，才一心想要把那幾件東西要回來的，哪怕隻能賣出去一件，那也頂我兩三年的工資了。”
“你怎麼知道有人收那東西？”
“我住的院子裡有一個混鬼市的兄弟，是他告訴我的。”
“他知道你有那東西？”
“不知道”何建華搖搖頭解釋道：“是我們在一起閒聊的時候他偶然間提到的，怎麼說呢，那些年，那幾樣東西可見不得光，我哪裡敢弄得人儘皆知。
可郭梅花有沒有跟彆人說起過我就不清楚了。”
“她為什麼要從你那裡拿走那幾樣東西？你和她又是怎麼認識的？”
“要說認識，我和她早就認識了，我剛進糧食係統工作的時候就在她娘家所在公社的糧食收購點上班，那時候她還沒結婚呢，當然，也僅僅是認識。
後來我們分彆結婚，再後來她離婚，而我愛人因病去世……”
他和郭梅花後來分開，也是因為他調回城裡工作，而他家人不同意他二婚娶一個農村媳婦兒，他又比較聽家裡人的話，所以就分開了。
至於說為什麼郭梅花會拿他的東西也很簡單，就是他那時候往城裡搬家，那幾樣東西不方便拿，害怕被彆人看到了不好，所以才臨時放到她那裡。
可沒曾想，這一放就給放沒了。
聽著何建華的講述，幾位民警不約而同的皺起了眉頭。
如果眼前這家夥沒說謊話，那就是郭梅花的娘家人說謊了。
因為按照何建華說的，當時郭梅花把那些東西拿回娘家去了，也就說，她娘家人知道這件事情，而不應該是像昨天找他們問話時，他們所表現的那樣一問三不知。
可是，就算是她娘家人見財起意，問題是錢他們沒得到不說，又為什麼要殺人呢？還殺的那麼凶殘？
郭梅花的娘家人再次浮現在辦案人員的腦海中，和昨天不同，這次他們身上的疑點變重了幾分。
“公安同誌，郭梅花現在不在了，那她拿我的那幾樣東西，我是不是可以拿回來？”
“你怎麼證明那幾樣東西是你的？”
“呃……”
何建華臉上的笑容還未完全展現出來呢，就被民警給問的僵在了那裡。
對於他對郭梅花的死亡表現的如此冷漠，民警不予置評，畢竟這是人家的事情，但按照他自己說的，二人畢竟曾經相處過一段時間，現在人不在了，在他的臉上看不到任何悲傷的情緒不說，更關心的還隻是那幾樣老物件。
在他的眼中，似乎財產比人重要，更不要提他甚至連郭梅花的家人問都沒問……
嗯？
剛想到這裡，一直都在負責問話的民警微微一怔，何建華此時的模樣，似乎並不像他剛開始表現出的那麼茫然無知。
他對郭梅花的丈夫和孩子連問都沒問一句，卻似乎篤定自己能拿回據他說屬於他的東西。
這不對啊！
因為按照正常情況來說，郭梅花死了，她遺留下來的東西應該是她的丈夫和孩子繼承，還有其娘家人呢，怎麼著也輪不到他一個外人來惦記。
除非他能證明那幾樣東西是屬於他的，而且郭梅花的家人還願意給他，否則，這事兒且有的鬨騰呢。
問話民警不動聲色的深深看了眼何建華，這小子恐怕並不像表麵上看到的這麼無辜，不過他此時不準備再繼續追問了，打算先調查一下再說。
調查他，也調查郭梅花的娘家人。
“這小子不老實，剛開始演的太真了，差點被他騙過。”
從糧食收購點出來，剛坐到車上，負責問話那名民警就說道。
“沒錯”坐在後排的一位民警點點頭接過話肯定道：“他先開始的表現確實很正常，好像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可能是咱們對他的信任讓他有些過於放鬆了，無意間暴露了他很清楚楊家發生的事情。
其實他根本就不用裝著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給咱們看，前天晚上發生的事情，經過昨天一天，今天大半天的傳播，縣裡還不知道這事兒的人應該不多，他這樣裝模作樣的反而落了下乘。”
“查吧，回去跟領導彙報一下，查何建華，查郭梅花的娘家人。”負責開車的民警啟動車子後，有些感慨的搖了搖頭。
“說真的，我還真不希望何建華跟這個案子有牽連，否則的話，這小子剛開始的表現可是給咱們幾個都騙過去了，要真是他，我隻能說這家夥也算是個有本事的，隻是後來才稍微有些得意，暴露了而已。”
“你彆忘了，殺害楊大光兩口子的凶手心思也非常縝密，不但知道要嫁禍給後來去的姓韓的那小子，還知道擦除掉留在現場的痕跡，又偽造現場，這哪是一般人能做出來的。”
這番話，讓車內本來還在討論的幾人迅速沉默下來，是啊，從案發現場的情況來看，凶手的反偵查意識非常明顯，他們幾個都是工作了十年以上的老刑警了，經手辦理過的刑事案件不少，凶殺現場也跑過好幾個，尤其是那兩位總隊的乾警，感受更加強烈。
楊家現場的情況，讓他們腦袋裡自覺不自覺的就會浮現出八二八和九二案的案發現場。
都是同樣的精於反偵查，不同的是，係列案件的凶手並不在乎遺留在現場的腳印，而製造楊家血案的凶手卻很小心的擦去了自己留下的腳印。
為什麼突然之間會冒出來一個又一個，有強烈反偵查意識的犯罪分子呢？
……
這個問題同樣縈繞在李言誠的腦海中。
在收到下去調查走訪的民警們反饋回來的消息後，他就一直都在琢磨這個問題。
對了，不知道隊裡邊找那個叫齊峰的人現在是什麼情況了。
“李局……”
就在李言誠在院子裡轉悠著思考問題的時候，朱東君急匆匆的跑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