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這下知道了,剛才工作人員進來說的應該就是女兒家發生的事情,所以她轉頭就衝著老伴問道。
“老羅,現在什麼情況了?”
“跟蹤小敏的人據說已經被抓住了,言誠把人帶到市社會局行動一處去了,就是老蘇的小兒子當處長的那個部門,他們市局保衛處的同誌也過去了,老方剛才會議結束後還去轉了一圈,現在具體什麼……”
“叮鈴鈴”
羅老的話還未說完,沙發旁茶幾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不用說,肯定是老方打來的,我先聽聽他怎麼說。”
這半天一直未作聲的羅揚的大兒子羅明瑞,已經十分乖巧的伸手拿起茶幾上的電話遞到了爺爺手中。
羅明瑞和歡聲一般大,都是七零年出生的,隻是他的生日小兩個月。
他還有個弟弟叫羅明之,今年才五歲,兩個孩子跟著爸爸媽媽一起,就住在羅家,陪在爺爺奶奶身邊。
“喂”
“老羅,是我”
聽到聽筒裡傳來的聲音,羅老向老伴點點頭,意思是他沒猜錯,就是老方打來的電話。
“嗯,老方,言誠那邊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你也聽說了啊,消息傳的還真夠快的,老羅,牛國慶這孩子你還記得不,就是牛大力的兒子。”
“知道啊,他怎麼了?”聽到方老提到這個名字,羅老微微一愣,抬起眼皮看了眼一旁的老伴。
他這一眼,給老太太看的還有點懵,搞不清楚他為什麼好端端的看自己一眼。
“老羅,這次小敏被人盯梢、跟蹤,就是這小子搞出來的,我聽說,他怎麼還是宋主任給安排的工作,所以才從晉省回來的。”
方老說的宋主任,就是羅敏的母親,老太太有自己的工作,自己的職務,彆人稱呼她的時候叫的都是職務。
“沒錯,就是她安排的,老方,你把話說清楚,我怎麼聽的有點糊塗,你說這次小敏被跟蹤,是牛國慶搞出來的?”
老太太的眼睛瞬間就瞪大了,她被老伴嘴裡說出來的話給驚到了。
……
接下來,老太太再沒聽進去老伴和電話另一頭的老戰友老方還說了些什麼,她已經完全沉浸到了震驚之中。
而遠在前門東大街的行動一處辦公區,公安總部的足跡專家常華榮已經過來,並且分彆采集了王勝利和牛國慶二人赤腳以及穿鞋時的足跡。
“明顯不是這個。”僅僅隻是看了幾眼,常華榮就排除掉了牛國慶的足跡。
“腳的大小先不說,他足下的發力點就對不上,這個人走路是外八字,鞋子的腳後跟外側磨損十分嚴重,跟無論是十年前那個腳印,還是前幾天那兩起案件現場發現的腳印都完全不符。
倒是這個……”
常華榮指著另幾張紙說道,這幾張都是王勝利留下的腳印。
“這裡……這裡……這裡……我能記住的就是這三個發力點,跟案發現場采集到的腳印的發力點十分相似,但是……”
說到這裡,他停了下來,又拿起那幾個腳印一張一張仔細的看著,過了一會兒才搖搖頭說道。
“還是不好說,等我回去比對一下再說吧,可就算能比對上也無濟於事啊,李副秘書長,你應該也看出來了,這個腳印比現場遺留的腳印要大一些的,我現在就可以明確的說,大一個半碼。”
這……
既然尺碼都不一樣,那還比對個什麼勁?
蘇孝同和盧明玉都是一腦門子問號的看著常華榮,等待他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常主任也沒讓他們失望,緊跟著就給出了一個答案,可這個答案並不是大家想要的,他搖搖頭說道:“這個大小腳的問題我也沒辦法現在就給出明確的解釋,不過我想,如果剛才那個人的足下發力點能和現場遺留的腳印比對上的話,李副秘書長應該有辦法讓那人給出一個更加合理的解釋。”
好麼,他倒是會踢皮球,竟然又將問題丟了回來。
“常主任,我對足跡並不是特彆懂,你說有沒有可能雖然是大腳穿小鞋,可留下的腳印卻和正常的無異,隻是碼數變小了?”
“我反正沒見過。”常主任十分乾脆的搖搖頭:“不過我之所以明知道大小不一還要比對,主要是十年前現場留下的那個腳印並不完整。
剛才看到這個腳印後我才想起來,一直都說十年前的腳印和十年後這兩起案件現場留下的足跡一模一樣,指的隻是足下的發力點。
可如果十年後的腳印是偽造出來的,而十年前的腳印因為現場留下的並不完整,所以沒辦法準確的判斷出大小,當時都是推測的,既然是推測的,肯定就有誤差,那麼就……”
說著,常華榮揚了一下手中那幾張留有腳印的紙。
這下大家都聽懂了,就連李言誠也沒想到,十年前在最後一個現場發現的那個腳印竟然並不完整。
“好了各位,不耽誤時間了,我現在就回辦公室去做個對比,你們等我電話吧。”
“常主任,大概需要多長時間?”
“給我點時間吧,明天,明天上午我給你們一個準確的回複。”
“謝謝,辛苦你了常主任。”
“不用客氣,都是為了案子。”
跟李言誠他們幾人分彆握了一下手後,常華榮就拿著剛采集到的腳印坐車離開了一處。
此時,時間已經來到了十號晚上八點二十分。
“孝同,你先回去吧,你不是還要去你哥那邊商量什麼事兒呢麼,耽誤你這麼長時間我都有點不好意思。”
在送走了公安總部的足跡專家常華榮後,李言誠就跟蘇大處長說道。
蘇孝同低頭看了眼手腕上的表,他今天確實有比較重要的事情要跟哥哥談,牽扯到他們一處正在調查的一起案件。
不出意外的話,等這次大會結束後他也會離開一處到局裡擔任副局長,離開前他想把手中正在辦理的案件完美收官,不給繼任者留尾巴。
看時間確實已經不早了,於是他便點點頭說道:“好,林君,這邊就交給你了,盧處長和言誠如果有什麼需要,你儘量配合,實在解決不了就找我。”
“沒問題”
“盧處長……”
“放心吧蘇處”不等蘇孝同開口,盧明玉就將話接了過去:“我再帶人過去審一下王勝利,我感覺這家夥心裡還藏著事兒沒交代出來。”
跟李言誠的關係在那裡擺著呢,蘇孝同就沒跟他再說什麼,隻是點點頭,又跟羅敏打了個招呼,就開著車離開了。
等他走後,剩下的幾人商量了一番後,盧明玉帶著她的人繼續審王勝利,而李言誠和羅敏兩口子則來到了暫時關押牛國慶的審訊室。
“小……羅敏,我知道這件事情是我做的不對,但我確實沒想過要傷害你。”
看到二人進來,自從被帶過來後一直就處於焦慮狀態中的牛國慶,急忙開口為自己的所作所為進行辯解。
這句話他已經說過很多遍了,而且感覺他似乎是在挑釁,每次都要先叫一聲羅敏的昵稱,緊跟著又裝作發現不適合而突然改口。
李言誠沒搭理他這點小伎倆,進來後就坐到了桌後,掏出煙給自己點上。
進來前他就跟妻子商量過,這次進來交給羅敏自己處理,他不參與。
“牛國慶,給你兩條路選擇……”
“小……羅敏,我……”
進來後,等李言誠坐下後,羅敏也一屁股坐到了自己丈夫身邊,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參與審訊,為的還是自己的事情。
看著對麵這個小時候的救命恩人兼小夥伴,她此時的內心裡除了厭惡之外再無其他任何情緒。
如果不是有那次的救命之恩,她壓根就不想再見到這個人。
因為她從對麵這個男人眼中看到的隻有貪婪,全然沒有一點曾經是多年玩伴的情誼。
見牛國慶打斷了自己的話,還想狡辯什麼,羅敏毫不客氣的繼續說道:“牛國慶,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如果還打算繼續說這些已經重複了很多遍的廢話,那我馬上就出去,接下來你需要麵對的就是社會局的審訊人員,或者……我愛人也可以親自審。
你可能還不清楚,我愛人是社會局總部的審訊專家,同時也是公安總部特聘的審訊專家,十幾年了,在他手中還沒有能始終不開口的犯罪分子,你自己選擇。”
看著嚴肅的羅敏,牛國慶先是看了眼坐在一旁悠閒抽煙的李言誠,眼中閃過一抹詫異之色,他還真不知道這個看上去才三十出頭的家夥竟然會是個審訊專家。
他爹以前也是公安總部的足跡鑒定專家,他當然清楚能同時做兩家執法機構的專家是一個什麼概念,這種名頭不比職位,雖然沒什麼權力,但也不像職位那樣輾轉騰挪的空間比較大。
因為坐上某個職位,未必代表你就對這個專業特彆精通,但能當上專家,那必然屬於行業翹楚。
這時候的專,還未變成“磚”。
牛國慶貌似有些艱難的咽了口唾液,目光又重新落在羅敏的身上,隻見他張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可嘴巴張開後卻沒發出什麼音。
就這樣在一片安靜中過了好幾秒,確認了這個小時候的玩伴應該會說到做到後,他方才頹然的點點頭:“你想知道什麼就問吧,我會好好配合。”
“非常好,首先,牛國慶你為什麼要找王勝利盯梢並且跟蹤我,彆跟我說什麼餘情未了,也彆說什麼想通過跟蹤找到我家,這些話恐怕你自己都不信。
最後我再提醒一下,你也彆又想叫我的昵稱,又裝作感覺不合適而改口,這些小把戲真的上不了台麵,隻會讓人感到無比惡心。”
羅敏這次是真的生氣了,原本看在大家小時候的情分上,即便知道跟蹤自己的人是受牛國慶指使,但因為還沒受到傷害,她也不想把事情搞的太過難堪,更沒想著非要把人送進去坐牢,當然,他要是犯了其他罪那另說。
可誰知這家夥不知收斂,竟然當著自己男人麵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這她要是還沒什麼反應的話,那就真的不合適了。
李言誠偏過頭瞥了眼身旁的妻子,他們相識十二年,結婚十一年,他還真是第一次見到妻子這麼生氣。
坐在對麵的牛國慶深吸了一口氣,收到警告後,他也不敢再耍什麼口花花了。
“我……我隻是……隻是想看看能不能利用你得到更多的東西,之所以讓王勝利盯梢並且跟蹤你,其實是順手為之。
他得罪了一個人,一個惹不起的家夥,那人正在找他,勝利無處可躲,沒辦法,為了躲那個家夥,我們隻能出此下策。”
???
李言誠和羅敏都聽懵了,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看到倆人臉上的表情,牛國慶就明白對方根本就不相信他說的話,於是苦笑著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們可能不相信我說的,但我說的都是真的。
我到京市幾天了已經,昨天中午才是第一次去找他,之前他在我們那邊插隊的時候,我們倆的關係就不錯。
昨天中午見麵聊了一會兒後,他跟我說了一下他現在的處境,我……我就給他出了個那主……餿主意。”
接下來,牛國慶一五一十的將王勝利的事情說了一遍。
總的來說,就是那家夥也沒憋什麼好心眼,不怪人家要找他麻煩。
王勝利那家夥動了些歪心思,不知道從哪裡搞了不少假黃金,賣給了石山區那邊一個類似於朱永揚那樣的人,換了大幾千塊錢。
現在買他東西的人已經知道自己被騙了,正滿世界找他呢。
但與此同時,買黃金那人也正在被公安找呢,現在就看誰先被找到了。
那個人雖然不知道賣給他假黃金的人的具體身份,但卻知道王勝利在澱海住,並且還是個掏大糞的,找到人隻是時間問題。
牛國慶知道後就給好友出了個主意,到看守所裡躲一段時間,那絕對是最安全的地方,這才有了後邊的事情。
聽上去挺玄乎,可李言誠看這家夥的模樣又不像在撒謊,於是便皺著眉頭問道:“被王勝利騙了的那個人叫什麼?他為什麼又被石山公安找。”
“呃……那人叫範青山,勝利說,道上的人都管他叫山子哥,具體公安為什麼要抓他就不清楚了。”
聽到這個名字,一旁負責看守的一處工作人員說話了。
“秘書長”
“嗯?”聽到看守人員叫自己,李言誠轉頭看了過去。
“這個範青山是我們要找的人,委托石山公安幫忙的。”
謔!!!
兜兜轉轉一大圈,竟然又轉回來了。
“你們要找的人?”
“是”看守應了一聲後,走到李言誠跟前俯下身在他耳邊輕聲說道:“秘書長,據劉玉貴交代,他賣出去的那張規劃圖,就是這家夥當的中間人。”
今天負責看守的工作人員知道,他們正在調查的案子這位李副秘書長也清楚案情,所以沒有隱瞞什麼。
原來如此!李言誠點了點頭。
“牛國慶,王勝利知道範青山在哪裡不?”
“他應該不知道吧,具體的我沒問他。”
“他又是怎麼知道範青山正在找他的?”
“是聽彆人說的,說是最近有人在找一個剛從農村插隊回來時間不長,目前的工作是掏大糞的。
勝利也是做賊心虛,一聽就知道是找他的,好點的是他當時跟範青山打交道的時候遮住了臉,還裝成是瘸子,所以暫時沒找到他頭上,但整個澱海區掏大糞的就那麼多人,找到他也是遲早的事情。”
“他腿瘸是怎麼回事兒?我看他裝的很像啊。”
“嗬嗬,他真瘸過,在我們那邊插隊的時候把右腿給弄斷了,前後跛了一年才恢複。”
是這樣啊!李言誠挑了挑眉頭,他就說嘛,那會兒看王勝利裝的特彆像,原來是有生活。
“牛國慶,你父親以前是足跡鑒定方麵的專家,你把你父親的能耐學到了多少?”
說到足跡,牛國慶就想到剛才被采集腳印,他還有點納悶,他不就是找人跟蹤了一下羅敏麼,采集他的腳印又是乾什麼。
現在又提到這個,不但說起他父親,還問他學過沒有,這讓他更是滿頭霧水。
“這……我小時候確實跟我父親學過足跡鑒定,我父親是想讓我以後也當公安,繼承他的衣缽,但自從那年他出事兒後被送到東北農場,我也就不可能再當公安了。
從那之後,我就再沒學過,他留給我的筆記也被我燒了,您要問我學到了多少,九牛一毛吧,說實話,我對那個並不感興趣。”
牛國慶的父親是真的犯錯誤被判刑了,不是被其他亂七八糟的事情牽連的,所以,牛國慶就算想從警,也根本過不了政審。
沒學到多少?
李言誠拿起他剛才進來時帶進來的一張紙,這上邊有一個腳印,走到了牛國慶麵前,將那張紙放到桌上。
“你看看這個腳印,能看出來什麼。”
“呃……”牛國慶有點發懵,他低頭看了眼那個腳印,又抬起頭看著李言誠。
“您讓我看這個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