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金智海還是李言誠,都覺得這件事情應該不會那麼巧,哪怕就是提出這個線索的蘇孝同,也僅僅隻是因為從妻子口中聽到牛國慶這個名字後的靈光一閃。
雖然覺得的這個線索有些過於巧合,但掛掉電話後,金智海還是去他處長那裡彙報了一下。
現在案件再次陷入了死胡同,二處的處長在聽到彙報後,抱著管他有棗沒棗先打一杆子的想法,馬上就向局裡請示,給晉省省廳發了份協查通報。
而他們都還不知道的是,他們口中所說的那個主角此刻剛從公交車上下來,手中拿著一張紙出現在澱海區。
“同誌,我是從外地過來找親戚的,麻煩您幫我看一下這個地方應該怎麼走?”
牛國慶,今年三十一歲,身高一米七左右,體型中等,這些年一直在農村乾活,皮膚黝黑,樣貌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大了不少,滿臉的滄桑感。
“繼續順著路朝前走。”被他問到的路人看了眼他手中紙上的內容,十分熱情的抬起手指向南邊說道:“向前大概一裡路吧,會經過一個比較大的十字路口,過了路口再向前走,左邊第二個胡同口就到了。”
“謝謝您!”
“不客氣。”
順著那人指的路走了大概有半個小時,牛國慶終於看到了自己要找的那條胡同口。
當他看到自己之前坐的那輛公交如果多坐兩站路,就剛好能到這條胡同口的時候,不由得在心底暗罵了幾句剛才那個售票員。
他上車的時候專門掏出紙條問了下那個售票員,是那個售票員讓他在前邊下車的,害的他硬生生多走了兩站路。
拐進胡同後,牛國慶仔細的看著每一戶院門上的門牌號,和李言誠居住的煤山東胡同不同,這裡來來往往的人看到了陌生人,也沒人問他是乾什麼的,當然,這也可能跟這條胡同連通了兩條主路有關,每天都有很多並沒有居住在這裡的人從胡同裡抄近道走。
當走到從西向東數第六戶的時候,他終於看到了自己要找的那個門牌號碼。
收起手中的紙條,他剛向院門那邊走了兩步,一位看上去五十來歲,體型微胖的大媽就一邊轉頭向後邊說著什麼,一邊從院內走了出來,二人恰好迎麵碰上。
看見已經走到院門外的牛國慶,剛轉過頭來的大媽微微一怔,隨即就有些好奇的問道:“你找誰?”
“大媽,王勝利是不是住在這裡?”
“找勝利的?他是住在這裡,但現在沒在,他上班去了。”
“上班?”聽到大媽說他要找的人上班去了,牛國慶顯得很是驚訝。
王勝利是今年因為政策最終才得以返城的,回來的這麼晚,就是他家人給他聯係不上工作的緣故,否則早就能回來。
他之前收到的王勝利給他寫的信上還說回來後沒有工作,家裡條件也不好,言語中都覺得還不如留在農村,隻要肯下苦種地,最起碼還能吃到飯。
可現在這又是什麼情況,這家夥竟然有工作啦?
“大媽,勝利現在有工作了?”
“是啊”大媽點了點頭,借著點頭的工夫上下打量了一番牛國慶。
“你是?”
“哦,我和勝利在一起插隊。”
“原來你們是一起插隊的知青啊,勝利現在沒在家,但他一般四點就能回來,不行你先到他家去吧,他爸媽這會兒都在呢。
你進去一直朝後走,右手最後一家就是他家。”
“謝謝您了大媽。”
“不用客氣。”
聽到要找的人沒在家,牛國慶本來都不打算進去了,可大媽熱心的給他指了路,再一看時間這會兒都快三點了,距離王勝利下班回來也沒多久,他稍微猶豫一下,跟大媽道謝後還是走進了院子。
走進院子拐過迎麵的影壁後,他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這座院子。
不,這已經不能稱之為院子了,他不知道應該叫什麼好,反正已經完全顛覆了他印象中四合院的模樣。
他感覺自己不是走進了一座院子,而是走進了另一條胡同。
和他剛才走的那條胡同不同的是,這條胡同窄的要命,路兩邊堆積了無數的雜物,每家每戶都用木板搭了一座簡易房屋,迎麵而走的兩人在這條路上想錯個身都困難。
在牛國慶的記憶中,京市的四合院不應該是這個樣子,這才離開了多少年,怎麼就……連農村的住房都不如。
“嘿,你找誰?”
就在他發呆之際,一道聲音傳了過來。
這裡畢竟是個院子,有陌生人出現,裡邊的住戶看到了當然會問一句。
“呃……我找王勝利。”
“找勝利的啊,往後走,他家在最後邊,不過他現在應該沒在家,上班去了,他爸媽在家呢。”
說完這句後,也不等牛國慶說什麼,這個看上去似乎是剛才那個大媽丈夫的男人,就扯著喉嚨喊了一句。
“老王……老王……有人找你家勝利。”
“誰啊?”
這邊的話音剛落,後邊就響起了一道男聲,而此時王勝利也抬腿向後走去,那個站在過道的中年男人見狀退回了自己家,他站在那裡剛好擋住了路,不退回去彆人就過不去,他還不忘記給指路。
“一直朝後走,右手邊最後一家。”
“謝謝您了大叔。”
“國慶?”
跟那位大叔道完謝,牛國慶剛向前走了幾步,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轉頭一看,正是他要找的人。
而王勝利也此時正一臉驚喜的看著他,似乎是沒想到竟然能看到這位在他插隊時對他頗為照顧的好友。
“勝利,你下班了啊!”
“真的是你啊,看到背影我都不敢認,以為眼花了呢,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三步並作兩步的走上前,王勝利張開雙臂就抱住了好友,牛國慶也緊緊的抱住他,倆人互相拍了拍對方的後背,同時笑出了聲。
“國慶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王勝利又問了一遍。
“我三天前到的這邊。”
“都過來三天了,你怎麼今天才來找我,你在哪兒住呢?你老婆和孩子過來沒?”
“我說勝利,你朋友過來找你,你也不請人家到你家坐坐,就站在外邊聊啊。”
王勝利的話音還未落地,那位大叔就先開口了。
被這位大叔一說,王勝利才意識到這裡確實不是個說話的好地方。
“呃……謝謝張叔提醒,看到朋友有些激動了。”
“哈哈,了解了解,快領著你朋友回去吧。”大叔笑著擺擺手,示意他們趕緊走,他還打算出去呢,這倆人就這樣堵著他家門,要不然他也不會那樣說。
“走走走國慶,先去我家,到家了再說。”
王勝利推著好友的肩膀就讓他繼續往後走,誰知牛國慶卻沒動,而是說道:“勝利,你家就不去了,咱倆到外邊找個地方聊聊吧,等會兒我還有事兒。”
剛才他轉頭的時候掃了一眼那位大叔的家,看到了裡邊逼仄的空間,想來王家的空間就算能大一些,肯定也大不到哪裡去。
這讓他瞬間就沒了去王家的打算。
他過來是找王勝利說事兒的,他父母都在家,很多話就根本就沒辦法說,那還不如到外邊找個地方算了。
看到牛國慶的眼色,王勝利馬上就意識到好友這是有話要說,在家裡不方便,於是便點點頭說道:“也行,那你稍等一下,我回去跟我爸媽打個招呼。”
他沒有勉強好友到自己家去,家裡的地方確實很小,而且因為也在原本的房子外搭建了簡易房的緣故,屋內的光線很暗。
大白天的在屋內都得開燈才能看清,他們自己家人當然不會開燈,可帶著朋友過去還摸黑的話就有些失禮了。
他都能想到,如果開燈,等牛國慶走後,他父母絕對會叨叨半晚上浪費電之類的話。
所以,見好友說去外邊聊,他順勢就答應了下來。
“可以,我到院子外邊等你。”
“好”
“大叔您忙,我先過去了。”臨走前,牛國慶還不忘記非常有禮貌的跟那個大叔打了個招呼。
“好嘞,慢走!”
跟那位大叔打完招呼,牛國慶和王勝利一錯身,就向南走去,沒兩步就走到路頭,隻要向左一拐走到影壁那裡再向右拐就可以走出院子了。
他腳步未停向左拐的同時,扭頭掃了眼好友王勝利的背影,看到他右腿還是和以前一樣,略微有些不便的一拐一拐向北走去。
走出院子後,牛國慶站在門口點了一支煙,煙剛點上還沒吸兩口呢,王勝利就也走了出來。
“走國慶,我請你吃飯。”
“這會兒吃什麼時候的飯呢,找個地方聊一會兒,我今天過來是有事兒請你幫忙。”
聽到牛國慶毫不見外的張口就說是有事兒找他,王勝利的嘴角浮現出一抹笑容。
“好,你跟我來,國慶,你過來後在哪兒住著呢?”
“我住的招待所……”
倆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向胡同外走去,漸行漸遠。
……
“唉,本來還想讓你接我的班,可現在……”
社會局總部辦公樓,三樓李言誠的辦公室內,坐在沙發上的洪定國露出了一臉的無奈之色。
坐在對麵的李言誠無聲的笑了笑。
如果能接任秘書長一職,短期內對他來說確實是條捷徑,就算因為資曆問題,他不可能一接任這個職位就進入總部班子,但最多一年,他就可以憑借職位優勢順利進入班子,晉升到副領導這個級彆。
可再往後呢?
在秘書長這個職位上他最起碼也要乾個年,然後可能才會調整為總部的副領導,這兩個職位一耽誤,估計十年就過去了,到那時,他再想從社會局跳出去可就難上加難,而且年齡上也沒了優勢。
更何況,李言誠對於秘書長這個需要做大量協調工作的崗位並不感興趣。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我在咱們社會局工作十來年了,能出去看看外邊的世界也挺好的。”
“哈哈,到底是年輕人。”洪定國笑著抬手指了指李言誠。
“不過你說的也對,人挪活樹挪死,咱們單位還是有些過於封閉了,一直呆在這裡對於成長確實不利,你現在調去公安部門工作,是一個非常不錯的選擇。
我聽說讓你過去還是分管刑偵這一攤,這也讓你以後有了更多的可能。”
“調令沒來之前一切皆有可能,至於分管什麼工作,那就得看組織上的安排了,我不挑,服從組織分配。”
李言誠才不會把話說滿呢,那樣隻會徒增彆人笑話,並不是所有人都對他此次調整抱著喜聞樂見的態度。
就像公安部門那邊,原本一個副局長調走,這就空出來了一個位置,夠資格的人都蠢蠢欲動,可誰曾想最終卻是空降了一個過來,而且還那麼年輕。
彆說是盯著這個位置的下邊那些人了,就是同級彆的那幾位副局長都感覺壓力山大,大家都猜測,他過來應該就是奔著局長那個位置來的。
市局現任局長高書元已經六十出頭了,也就是現在的退休製度還不是十分的明確,否則就算他是總部班子成員,是副領導的級彆,也該退二線了。
但畢竟已經這個年齡了,而且上邊又要求乾部要年輕化,也就是說,高局是肯定再乾不了兩年就要退休。
李言誠這個時候調過去擔任副局長,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是為什麼。
他這次的調動也算是動了很多人的奶酪,他已經能預料到,自己這次過去後,工作的開展肯定會變得異常艱難。
如果真的讓他分管刑偵工作,那麼就算是他參與過很多刑事案件的審訊工作,和他關係還算不錯的那幾位刑偵處的處長,可能也會因為他此次的調動堵住了他們的上升之路,從而使他們的關係變得惟妙惟肖起來。
想想看,一個分管刑偵工作的副局長,卻指揮不動下麵各刑偵處的工作,下屬對他的各項命令陽奉陰違,那他未來的處境會如何可想而知。
蘇孝同昨晚跟他說的那番話,讓他以目前這個係列案件為突破口,就是在替他著想,如果他上任後真的能迅速破獲這起影響非常廣的案件,那絕對可以迅速掌控局麵。
刑偵工作嘛,主要還是看你能不能破案。
李言誠雖然沒有全程跟進那個案件,但隻從他知道的那些細節來看,想破這個案子非常困難,否則也不會讓那個凶犯逍遙法外十年,從而再次作案,而且還升級了作案手段。
十年前那個凶手可不殺人的,隻是那啥,十年後已知的兩起案件受害人不但被那啥了,事後還被殺死了。
想依靠這個案件打開局麵,不是一件易事。
此刻他還不知道,他考慮到的問題,有人也考慮到了,而那個人就是他的老丈杆子。
羅老既然把小女婿調過去,那當然不會隻是一個簡單的調動了事,老爺子不但要把小女婿扶上馬,同時還要再送他一程。
這時候很多人都還不知道,京市公安局這次不隻是一個簡單的副局長職位的人事調整,同時還要做一次比較大規模的內部機構改革。
原本市局的刑偵工作都是由三個刑偵處,根據他們內部劃分的幾個區域來各自負責,或者互相配合。
這樣的安排有利有弊,市裡和總部這次準備打破這種格局,在市局成立刑事偵查總隊,為正處級單位,同樣這次要新成立的還有治安管理總隊。
這樣一來,李言誠調過去後,將來的分管工作不管是刑偵還是治安,都會輕鬆許多,也更容易將下屬擰成一股繩,發揮出更強的戰鬥力來。
……
終於熬到下班,李言誠開著車先去澱海那邊接上今晚沒課的妻子一同回家。
“大誠,今天上午京市組織部門的人過來找我談話了。”
“嗯,意料之中,大清早的剛上班他們就到我們那裡了。”
剛一上車,羅敏就跟丈夫說了上午發生的事情,李言誠點了點頭,一邊打著方向盤調頭,一邊回道。
嗯?
他忽然感覺似乎有人在看自己,借著車子調頭的工夫,掃了一眼馬路對麵。
但這會兒正是下班的時候,路上行人非常多,根本就看不出來什麼,而那股感覺又轉瞬即逝,等車子完成調頭後他再次看了眼學校大門對麵那一塊,還是沒什麼發現,也就再沒多想,右腳稍微用勁踩下了油門
“你看什麼呢?”見他轉頭看外邊,羅敏也跟著扭頭瞅了眼,有些好奇的問道。
“剛才忽然感覺外邊好像有人在觀察我。”
“你也有這種感覺?”聽到丈夫的話後,羅敏又將頭轉過來看向了駕駛位,臉上也浮現出了一抹詫異的神色。
吱……
妻子的話讓李言誠一腳刹車將車停在了路邊。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剛才站在路邊等我的時候也感覺有人看你嗎?”
羅敏今天下課早,她出來到大門口的時候李言誠還沒來,站在路邊等了一會兒。
在等待的這段時間裡,她就感覺到似乎有人一直都在看她,她就轉頭去找,找了一圈也沒發現什麼。
剛好這時車子過來了,她還打算等下就說呢,沒曾想自己男人也有那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