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那位方公子肯定不會施以援手,那麼再找誰幫忙呢?
鄭廣德一邊吸著煙,一邊在腦海中將自己這些年積累的人脈關係簡單過了一遍,可思來想去的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人選。
鄭家老三知道大哥此時正在為他的事情而傷腦筋,他坐在那裡也不敢再說什麼,小心翼翼的伸手拿起桌上的煙盒彈出了一支煙。
看著手中五毛錢一包還不帶過濾嘴的藍牡丹,他撇了撇嘴,放到平時,這煙他絕對不會碰都不會碰,他口袋就裝著帶過濾嘴的華子呢,可現在他才不敢把那煙拿出來。
萬一再刺激到哥哥,又給他訓一頓多劃不來的。
彆說煙了,他連口袋的打火機都不敢掏出來,就用桌上的火柴,悄沒的劃著將煙點上。
“呸……呸……”
好久沒抽過不帶過濾嘴的煙了,今天猛不丁的一抽,就弄了一嘴的煙絲,他這往出一吐,聲音驚醒了陷入了沉思中的鄭廣德。
當他看到弟弟那一臉嫌棄的模樣,以及呸個不停的嘴,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好啦,抽不慣就彆抽,少浪費我的煙。”
“呸……哥,不是我說,我也沒少給你買帶過濾嘴的煙啊,那華子每個月都給你五條,不夠你抽的嗎?你乾啥還抽這個啊。”
“你說那不是廢話麼,我領導抽的才是大前門,我就敢抽華子?你是不是覺得我日子過的太舒心了?”
鄭廣新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他覺得哥哥就是腦子有病,賺錢多好,為什麼非要一頭紮進體製內,那麼多條條框框限製著,連個煙都不敢隨便抽。
卻完全沒想,光有錢頂什麼用,他現在知道要出事兒了,不還是第一時間就跑過來找他哥哥尋求幫助麼。
鄭廣德看出來弟弟心裡在想什麼呢,他冷冷的笑了笑,屈指在桌上敲了兩下。
“怎麼?看不上我選的這條路啊,覺得沒有賺錢來的自在是不是?好啊,那你拿著你的錢,看看這次誰敢救你。
你是豬腦子嗎?動動你的腦子好好想一想……”
鄭廣德被他弟弟的想法弄的有些激動,他抬起右手用食指在自己頭上的太陽穴那裡連點了好幾下。
“你如果不是打著老頭子的旗號,你從哪裡搞來那些緊缺的生活物資?你以為錢是那麼好賺的?還看不上我選的這條路,你有什麼資格看不上?你不會真以為錢是萬能的吧?”
鄭廣新被他哥哥說的是啞口無言,錢確實是好東西,但它還真的就未必能解決所有的事情。
“對不起,對不起!哥,是我太淺薄了。”他連忙向大哥道歉,並攤開雙手向下壓了壓,示意哥哥冷靜些。
看到弟弟的動作,鄭廣德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他平時不是這樣的,今天確實是被弟弟帶來的消息搞的有些緊張,再加上剛才被李言誠又給嚇到了,心裡的火氣莫名的就多了起來。
不過他還沒到激動的失去理智的地步,知道這樣根本解決不了問題,在深呼吸幾口後,漸漸的也就冷靜下來。
這一冷靜下來,智商馬上就占領了高地。
“廣新,乾這種事情的肯定不止你一個,你還知道其他人不?”
“當然知道,而且我還知道有幾個家夥弄的是那種大宗物資。”
“大宗物資?什麼大宗物資?”
鄭廣德沒跟倒騰物資的那些人接觸過,聽到弟弟的話後,眼中滿是茫然。
“煤、鋼材、建材之類的。”鄭廣新給哥哥解釋了一下。
“哦!我知道了!”這下鄭廣德聽懂了,他也聽說過有人倒騰這些東西,卻不知道這些東西被統稱為大宗物資。
他還知道,這些東西基本都是那些正兒八經的某幾代們在做,而不是像他和弟弟這樣,雖然他們家那個老頭子大小也算是個官,可真要和那些人的長輩比起來,那就真的提不上串了。
忽然,他腦海中閃過了一道亮光。
“廣新”
“怎麼了哥?”
“你剛才說的那個劉玉貴,跟那些倒騰大宗物資的打過交道沒?”
“當然,劉玉貴這家夥貪的很,什麼錢都想賺,沒少跟……嗯?”
剛說到這裡,鄭廣新就停了下來,他也想明白哥哥為什麼會問這個。
是啊,劉玉貴既然能把他交代出來,那必然也將其他人交代出去了。
想來他們應該也很著急才對。
著急就對了,那些人如果著急,那就肯定要想辦法解決問題,那是不是自己……
“哥,我是不是可以跟著幾位沾沾便宜?”
“你認識那幾個人嗎?”
鄭廣德沒有回答弟弟的問題,而是問了另一個問題。
“認識倒是都認識,偶爾他們也會從我這裡拿東西,不過要說私交,那就是賣煤的那個了。”
“好,你明天聯係一下這個人,先看看他知道不知道劉玉貴出事兒了。”
“如果他也知道呢?”
“那最好,你就直接告訴他,可以為解決這件事兒出些錢,你們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他不可能隻把自己摘出去。”
“可他要是還不知道呢?”
“那你就什麼也彆說,他如果現在還不知道,那他就是棄子,你能躲他多遠就躲多遠。
不過不管怎樣,我這邊還是會想辦法找人的。”
聽完哥哥的話,鄭廣新沉吟片刻後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哥。”
“廣新,這次這件事兒最終無論是怎麼解決的,你的生意停一段時間,你老老實實的回去上班,先消停一段時間再說。”
聽到這裡,鄭廣新又點了下頭,張開嘴正準備說什麼呢,可沒想到鄭廣德隻是稍微停頓了一下,根本就沒給他開口的機會,徑直又說了下去。
“另外還有一件事情,我聽說你在外邊還有一個女人,這個女人似乎還懷孕了,有沒有這回事兒?”
“呃……”
以為這件事情自己做的非常隱秘的鄭廣新在聽到哥哥的話後,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嘴巴動了半天,隻是發出了一個類似於鴨子被人抓住脖子後發出的短暫聲音。
他的這副模樣,讓身為大哥的鄭廣德意識到,自己道聽途說來的這件事情竟然是真的,他冷冷的瞪了一眼弟弟。
“老頭子在咱媽過世還不到一年就將那個小他很多的女人娶回家,你當時雖然還小,卻也是暴跳如雷,說他辜負了媽媽,說媽媽為他吃那麼多苦,硬生生的把身體熬壞了不值得,那你告訴我,你現在這樣又算什麼?
你這樣做對得起曉慧嗎?老頭子當年做的再不對,他和那個女人也是在媽媽過世後才認識的,他們的孩子也是在他們結婚後三年才生下來的。
你呢?曉慧給你生了兩個兒子,把家裡照顧的井井有條,你又在做什麼?你做的事情比老頭子當年可要惡劣的多。”
“邦邦邦”
一邊說著,鄭廣德的右手握成拳頭,用指頭關節在桌上重重的敲了幾下,以此來加重自己說話的語氣。
說完這句後,他也懶的聽弟弟再說什麼,揮了揮手:“行了,你趕緊滾吧,看見你我就一肚子火。”
鄭廣新也沒解釋什麼,直接站了起來。
“哥,明天早上我先給你送五萬塊錢過來,然後就去找那個賣煤的,其他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知道了,你也記住我說的,等這件事情消停後,乖乖回去上班。”
“明白,我先走了哥。”
“嗯,關門的時候輕一點,你嫂子睡眠不好。”
“好”
看著弟弟走出這間屋子,很快外邊大門又傳來了一聲很輕微的哢噠落鎖聲,鄭廣德坐在那裡重重的歎了口氣,又伸手拿起桌上的煙給自己點了一根。
該怎麼解決弟弟現在麵對的問題?
彆看他一副很嫌棄那個弟弟的模樣,剛才還不停的數落,可該解決的問題還是得解決才行。
接連抽了幾口煙後,他看了眼左手腕上的表,已經是晚上十一點鐘了,看到這麼晚了,他打消了繼續打電話的念頭,狠狠的吸了幾口煙後,將煙蒂在桌上的煙灰缸中撚滅,起身走出了這間屋子。
與此同時,遠在城東煤山東胡同二十號院兒的李言誠也放下手中的筆,長出一口氣後活動幾下手腕站了起來。
“叮鈴鈴……”
剛站起來,桌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這個點兒來電話,讓李言誠的心底不由得就是一緊,伸手拿起了那部紅色電話的聽筒。
“喂,我是李言誠。”這次他沒有接錯,電話聽筒裡傳來了一道非常熟悉的聲音。
“猜你應該就還沒睡呢。”
聽到聽筒裡傳來的蘇孝同的聲音,李言誠鬆了口氣,隻要不是總值班室打來的電話就好。
“都這個點了你怎麼還不休息?”
“我倒是想休息呢,可休息不成啊,從九點多開始到剛才一連接了四通電話,你那位老同學的速度還挺麻利。”
李言誠當然知道他說的這四通電話都是乾嘛的,咧著嘴無聲的笑了笑,看樣子朱永揚這家夥嚇壞了,知道消息後是一刻也不敢耽誤,連夜就給那些人通報。
就像鄭廣德想的那樣,這幾個人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監委隻要動手,不可能抓了這個卻不抓那個,敢那樣做就是給彆人手中遞刀子呢。
曹家兄弟原本隻是想借著劉玉貴動一下朱永揚,然後把屎盆子扣到李言誠的腦袋上,將他拖下水。
可沒想到,李言誠和蘇孝同竟然敢玩這麼大,直接通過劉玉貴把那麼多人都給拖下水了。
要是讓那幾個知道姓劉的是被曹家兄弟親手送到社會局手中的,他們的下場可想而知,就算他們的爹再厲害一些也不好使。
當然,那些人肯定會知道他們自己隻是被殃及池魚的那些池魚,而他們也會把所有帳都算到曹家兄弟腦袋上的。
這就是李言誠和蘇孝同的目的。
既然曹家兄弟想找事兒,那就得做好被反噬的準備。
隻是那弟兄倆現在還不知道,他們給彆人下的套不但沒起到任何作用,反而讓人家抓住機會直接把他倆給裝進去了。
“這種事情本來就要快,要是讓他們反應過來,那不是沒戲看了?你和打電話過來的那四個都透露了吧?”
“當然,我就直接告訴他們,姓劉的是老曹家那弟兄倆送給我即將要晉升的大禮。”
李言誠仿佛都能看到蘇孝同那咧開的大嘴。
原本一處將住在京市飯店裡的那幾個人納入偵查範圍,還感覺沒什麼抓手,現在好嘍,賣給他們規劃圖的劉玉貴自己給跳進一處的碗裡了。
蘇孝同口中所說的晉升,是早前就基本確定的,他在一處呆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不管從哪個角度出發,都不適合繼續留下來。
他本就是一處處長兼任局班子成員,如果隻是提成普通的副局長,而級彆不變,那會給人一種明升暗降的感覺,所以,經過總部領導們商討後,他下一步會直接升任常務副,級彆為正司局級,妥妥的晉升。
臨走前,這將是他以一處處長職位主持辦理的最後一個案子,劉玉貴做為一個關鍵人物,對案件的走向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而他卻是曹家兄弟送來的。
雖然他們壓根不知道自己無意間給人家送了這麼大一份禮。
要是知道了,估計能氣的當場噴上幾十升血出來。
“那你可彆忘了回頭也告知一下曹家兄弟。”電話這頭的李言誠笑嗬嗬的打趣道。
“那當然,來而不往非禮也。”蘇孝同十分肯定的回道。
“言誠,下次再見你是不是就要叫你李副局長了?”
“你又聽說什麼了?”
“聽我們家老頭子說,組織上已經批準了不再封鎖你和程家相認的消息,而且還決定會議結束後就宣布你的調令。”
等天亮就九號了,會議十號結束,也就是說,最快他這個星期就會履新,最慢也是下周。
他這次的工作調整其實並不簡單,從社會局到公安部門本就屬於跨部門調動,還是從部委到地方。
京市公安局副局長一職的任命,首先需要京市班子討論通過,然後報請公安總部審批,最後由市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表決、任命。
就要離開了啊,李言誠的心底忽然湧現出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滋味。
“言誠,你是不是決定還要給那位……該怎麼稱呼呢?你的親生母親或者說程夫人,治療她身上的疾病?”
“怎麼稱呼都行,隻要程家同意,我確實會出手為她治療,不管我認還是不認,她確實是我這具……呃……我的親生母親。”
李言誠差點沒說錯話,好在他及時反應過來改口了。
“是她把我帶到這個世界來的,當年弄丟我也非她所願,這個生育之恩我得報。”
“我理解,我也聽我家老頭講了一下這其中的利弊,正是因為如此,為了最大限度的預防萬一,所以組織上才決定不再刻意封鎖你是程家子嗣的消息。
不過言誠,以後如果程家決定在國內投資,你最好還是跟他們保持一定的距離,免得有人拿你們之間的關係做什麼文章。
最後我想說,祝一切順利,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
“謝謝,謝謝你的祝福,你說的那些我也會注意的。孝同,你這個點打電話過來不會就為了說這個吧?”
“當然不是,還有其他事情。”
“那就繼續。”李言誠將電話聽筒夾在耳下,伸手拿起桌上的煙給自己點了一根。
“牛國慶,言誠,這個名字你聽說過沒?”
???
剛吸了一口煙的李言誠,在聽到電話聽筒裡傳來的這個名字時微微一怔,連吸進嘴裡的煙都忘了吐出來。
“聽……咳咳咳……今天……咳咳……今天剛聽說過,你提這個人乾什麼?你也知道他回京了。”
“嗯,我是今天下午下班回來後聽我老婆說的,這個不重要,我之所以提這個人,是通過他想到了他爹,想到他爹後,我又想到了金智海他們目前正在經辦的那個跨度十年的案子。”
李言誠聽的有點懵,這都什麼跟什麼啊,怎麼又扯到那起係列案件了。
“不是,孝同你把話說清楚,你想到他爹為什麼會想到智海他們的案子上去?”
“你可能不知道,牛國慶的父親離開部隊後就在京市公安局工作,而他不但是副局長,同時還是建國後第一代足跡專家。
我聽說金智海現在遇到的那兩起案件,現場遺留下的足跡和十年前的係列案件最後一起現場足跡竟然一模一樣。”
說到這裡蘇孝同停了下來,見他停下不說了,李言誠有些好奇的將話接了過去。
“孝同,你說這個是什麼意思?這跟牛國慶或者說他父親又有什麼關係?”
“言誠,你應該也很清楚,一個人的足跡不可能十年了還一點變化都沒有,所以金智海他們剛遇到的那兩起案子隻有一個解釋,現場遺留的足跡,是有人故意偽造出的十年前的足跡。”
“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