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呃……嘔……”
就在李言誠和劉主任一邊討論著一邊緩緩向東邊走的時候,前方忽然傳來了一陣動靜引起了二人的注意。
原本偏過頭互相看著對方的兩個人,聽到這個動靜後同時轉頭向前邊看去。
隻見就在前邊不遠的一盞路燈下,正有一個看不清模樣的男人,扶著掛路燈的那個電線杆,彎腰乾嘔著。
看上去像是喝多了在那裡出酒呢。
瞅了一眼後倆人就收回目光,也沒再往前走,同時轉身又向回走去,這裡距離公安醫院不到一百米遠。
剛轉過身向前走了沒幾步,李言誠猛然間就感覺自己莫名其妙的有些心慌,就在他剛深吸一口氣想把這股莫名的心慌壓下去的時候,一股心悸的感覺又升了起來。
根本就顧不上考慮什麼,他急忙將走在他右邊,嘴裡正在說話的劉主任朝右邊猛的推了一下,然後自己借著推的這股力朝相反方向閃去。
“砰……砰……”
接連兩聲清脆的槍聲打破了這個寧靜的冬夜。
“劉主任你沒事兒吧?朝那邊滾一下。”
“我沒事兒,是剛才那個醉漢。”
這位總院中醫科的劉主任當年也是經曆過炮火轟炸的,剛被李言誠推的那一下摔出去時有點懵,但在聽到槍聲後馬上就意識到出事兒了。
都不用叮囑,摔倒在地上後他馬上就來了個懶驢打滾,朝另一邊滾了過去,同時還不忘記跟李言誠說應該時誰開的槍。
六十出頭的人了,身手還是比較矯健的,也沒有因為這起突發事件而手忙腳亂。
開槍的確實是剛才扶著電線杆乾嘔的那個醉漢。
李言誠在推開劉主任後已經閃到了靠著牆根擺放的一堆雜物後,他自己的那把槍也出現在他手中。
“砰”
又是一槍響起。
準確無誤的打在他躲的那堆雜物上。
這下妥了,槍手是衝著他來的。
不敢探頭看,也顧不上考慮究竟是怎麼回事兒,李言誠將手猛的伸出去,朝著記憶中的那個方向開了一槍。
“砰”
他知道,醫院裡的人聽到槍聲後馬上就會出來,那個槍手堅持不了多長時間。
醫院裡本來就有公安局保衛處的人值班,還有他們社會局保衛處的值班員,這些人都經受過訓練,聽到近在咫尺的槍聲,肯定會快速出來查看情況的。
此時劉主任已經連滾帶爬的到了路邊,他借著機會抬頭向前瞄了一眼。
“言誠,那人跑了。”
剛抬起頭,他就看到剛才那個醉漢正好從那個電線杆後邊出來向著東邊竄了出去。
聽到劉主任的話,李言誠從雜物後探出頭舉起胳膊就向著那背影開了一槍。
“砰”
那個槍手明顯也接受過訓練,跑的時候路線飄忽,在聽到一聲槍響後,還回手開了一槍。
“砰”
該說不說的,這家夥的槍法確實非常準,跑動途中的回首開槍,還是準確無誤的打到了堆放雜物的這邊。
這一槍又把李言誠給打的縮了回去。
而此時公安醫院裡已經衝出來了兩個人。
剛好李言誠縮回到雜物後邊的時候目光朝這邊掃了一眼,看到出來的人是他們社會局保衛處的值班員,急忙就喊道。
“大劉,是我,李言誠,槍手朝東邊跑了。”
他一開口,距離幾十米遠的,剛從公安醫院大門閃出來的那倆人就看到他了,抬腳便跑了過來。
緊跟著,醫院大門裡又跑出來了幾個人,有社會局的,也有公安局的,手中都拿著槍。
他們也聽到了李言誠剛才喊得話,都朝這邊衝了過來。
不過即便能看到正朝著東邊快速飛奔得那人得背影,這會兒也已經沒人敢隨便開槍了。
一個是一百多米的距離,手槍根本打不住,第二就是這麼大的動靜,已經有老百姓跑出來看熱鬨了。
不敢隨便開槍,隻能是悶頭追了。
“劉主任你先回去,我老婆如果問你幫我安撫一下,她懷孕了,不要讓她激動。”
李言誠也跟著追了出去,剛才雖然沒看清那人的長相,但身材和穿著還是看到了的。
“咚咚咚”
七八個手裡拿著槍,身穿公安製服的人,一邊招呼著讓出來看熱鬨的老百姓快點退回去,一邊朝著東邊胡同口急速追去。
劉主任心有餘悸的站起身,心裡惦記著李言誠剛才的囑咐,顧不上拍打身上的灰,趕緊就朝醫院那邊走去。
等他走到醫院門口的時候,醫院裡也已經出來了不少人,胡同裡的其他住戶出來的也越來越多,大家都在說著剛才發生的事情,聽到的槍聲。
這裡基本上沒幾個人認識劉主任,雖然大家都借著燈光看到了他身上的灰,可也沒人好意思問什麼。
羅敏當然聽到外邊的動靜了。
槍聲響起的時候,她正在李言誠的宿舍裡看書呢。
聽到槍聲,她手一抖就將書掉到了地上,慌忙站了起來,她能感覺到,這槍聲應該是衝著她男人來的。
儘管著急緊張的要命,她也沒忘記自己現在有身孕,並沒有不管不顧的就往出跑。
她站起來後先是深呼吸了兩下,然後才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走出樓門的時候,有兩個哨兵正站在那裡看著醫院大門方向,另外幾位在這裡值班的已經追了出去。
跟哨兵打了個招呼,不顧他們的阻攔,她緩緩的向大門那邊走去。
當她跟著往出走的幾個公安醫院的值班大夫、護士走出大門,劉主任剛好也走了過來。
看到她因為緊張而有些泛紅的臉色,劉主任上前來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
“羅敏同誌,言誠沒事兒,一點事兒都沒有,他跟著追那個槍手去了,讓我回來照看伱,咱們先回值班室去。
追出去的人很多,有七個人,個個都訓練有素,相信我,言誠肯定不會出什麼事兒。”
“呼……”
劉主任的話讓羅敏大大的鬆了口氣,她沒說話,隻是點了下頭,也沒抽回自己的手,就這樣被劉主任扶著又轉身向醫院裡走去。
她不是不想抽回自己的手,而是感覺自己的腿有點抖,擔心自己會站不穩摔倒。
劉主任在抓住羅敏手腕的時候就感覺著她的脈搏,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剛才李言誠拜托他幫忙照顧一下懷孕的妻子,他當然要時刻注意著。
這一刻劉主任已經在心裡下定決心,一定要找領導彙報,哪怕是找到伍老那裡去,也要跟領導講清楚,這樣一個人才,無論如何不能讓就這樣犧牲,那太浪費了。
另一邊,李言誠和其他幾人已經追到了路口。
“李科長,剛才隱約看到那人穿的是藏藍色的棉大衣,都上戴了頂灰色的線帽子是不是?”
等他們追出胡同,空無一人的大街上已經看不到剛才那個槍手了,市公安局在醫院值班的一個組長來回掃視了一番後轉頭看向跟在後邊跑出來的李言誠快速問道。
“是,身形偏瘦,具體模樣沒看清,但應該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個頭大概在一米七到一米七五的樣子,張組長,你們這邊,我們這邊。”
李言誠抬起胳膊先指了下南邊,又指向北邊。
“好”市公安局保衛處那位張組長一揮手,帶著他的人就朝南邊快步走去,幾人一邊走著,一邊轉頭來回看著。
李言誠他們四個社會局的人向北邊走去。
大家都沒走多遠,隻是搜到第一個路口就又轉了回來,轄區派出所和城東分局的人在接到公安醫院值班室的電話後此時已經趕了過來。
還沒等李言誠給城東分局的帶隊領導講清楚具體情況,今晚在處裡值班的蘇孝同接到電話後也帶著人趕了過來。
人手充足,城東分局的領導在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安排人將公安醫院附近的路口都封鎖了,現在聽完現場的情況後,馬上一邊用車載電台聯係能聯係上的,一邊又安排人去給聯係不上的封鎖點帶話,讓擴大封鎖範圍。
一時之間,整個城東區都動了起來。
並且也將具體情況通報給了市局,請求市局協調周邊各區縣幫助調查。
“搜查簡單,但問題是不知道那人的長相,就算碰到當麵也沒人認識啊。”
城東分局的領導下令以銀閘胡同這裡為中心,從這裡開始向外一層一層挨家挨戶過一遍,現場很快就有人提出了問題。
“那人剛才一共開了四槍,他的手上和衣服上肯定有火藥味,可以找幾個鼻子比較靈敏的兄弟多聞聞。”
李言誠想到了昨天晚上老許剛一見麵就聞到了他身上的火藥味,於是便開口說道。
這是一個笨辦法,但是也沒其他辦法了,現在又沒有那個苯胺試劑。
主要是李言誠也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才能發現射擊殘留物。
他們現在是要大麵積的搜查,就算有辦法提取身上和衣服上的射擊殘留物,也不可能將每一個人都提取一遍,然後再帶回檢驗室去檢驗吧。
那樣的話,工作量就大到沒邊了,更何況現在也不知道檢驗室裡能否檢驗出射擊殘留物,或者說硝煙反應。
反正他目前還沒聽說過搞這樣的檢驗。昨晚上響槍,還死了一個人,今晚又響槍,市公安局的領導也著急的不行。
京市響槍,本就是樁大事,好在昨晚的案子已經破了。
可今晚的情況就不一樣了。
就在市公安局領導趕過來沒多久,社會局的領導也過來了。
連續兩天的槍擊事件針對的都是李言誠,鐘局的怒火已經衝天而上,剛才接到電話通知後,已經第一時間跟京郊基地那邊取得了聯係。
讓他們馬上審問管景明,看那家夥是不是還派了其他槍手,還建議他們最好將人帶過來,由李言誠親自審訊。
“言誠,你心裡有譜沒?”
“沒有”麵對鐘局的訊問,李言誠有些鬱悶的搖了搖頭。
“剛才那個槍手肯定是接受過訓練的,槍法特彆準,撤退的時候毫不拖泥帶水,而且跑位飄忽不定。”
就在這時,負責在銀閘胡同走訪的乾警已經陸續回來彙報了。
根據彙總後的情況來看,早在下午五點半左右,就有群眾看到那個人出現在公安醫院附近。
看到他的群眾不少,不過沒人看清那人到底長的什麼樣。
那男的頭上戴的那頂灰色線帽子有個護嘴,始終都在下麵放著,把鼻子和嘴巴擋的嚴嚴實實,隻露了一雙眼睛在外邊。
現在是冬天,這種打扮的人很多,有的是戴口罩,有的是用圍巾將嘴巴和鼻子圍住,也有人戴這種有護嘴的帽子,所以,看到這種打扮的人並沒有人感到奇怪。
而且因為有帽簷的緣故,也沒人看清楚他的眼睛到底長的什麼樣。
畢竟沒幾個人會盯著一個陌生人仔細的看。
跟煤山東胡同那邊不同,銀閘胡同因為有公安醫院要對外營業,每天過往的陌生人不少,有病人有家屬。
所以居住在這條胡同裡的鄰裡街坊看到陌生人,並不會像煤山東胡同那邊的住戶那樣上前詢問。
最早五點半就有人在這裡看到過那個人,說明此人對李言誠的行蹤還是有一定了解的。
那個槍手那麼早就出現在這裡,應該是等他出來回家。
雖然有了解,可了解的也十分有限,還是不夠全麵。
因為他可能不知道,哪怕這裡距離家隻有五六百米的距離,李言誠也會開車回去,夜裡萬一有什麼突發情況,無論去哪裡開車都能更快一些。
而那個槍手等在外邊很可能就看不到想要找的人。
就像快六點的時候李言誠開車去圖書館接妻子過來,那人可能就不知道。
當然,也有可能知道,隻是一個在車裡一個在車外,動手的機會轉瞬而逝。
不管怎麼說,根據目前的情況來看,此人有一定的渠道來了解的李言誠的行蹤。
但整個渠道現在不好查,因為他的行蹤並不保密,知道的人不少。
就在李言誠和蘇孝同,還有鐘局跟市公安局的領導在醫院會議室分析案情的時候,又有公安那邊的人急匆匆的跑了進來。
“報告,局長,台豐分局那邊傳來消息,他們區第一化工廠的一名保衛乾部被發現死在了自己家裡。
他們說根據現場情況推斷,那名保衛乾部的死亡時間應該是中午一點到四點之間,同時還遺失了一把五四手槍,以及子彈五發。
在槍案現場發現的那名槍手打出來的就是七點六二毫米手槍彈,彈殼已經提取到了,現在已經讓台豐分局調查給化工廠保衛科所配發子彈的彈底標識,如果能碰上,這兩起案件應該就有關聯。”
“這名保衛乾部一下午都沒上班為什麼到現在才發現?”市局主管刑偵的肖副局長緊皺著眉頭問道。
“這個人昨晚上值班,今天白天不上班。”
“不上班?我記得槍支管理條例裡明令禁止各單位保衛人員下班時間將配槍帶回家,必須要入庫保管,化工廠的領導對這個規定是視而不見嗎?”
“呃……”前來彙報的民警有些語塞,不知道該怎麼說。
事實上規定是規定,這種將槍私自帶回家的情況普遍存在,可以想見,一場大檢查馬上就會展開。
而且,無論此次槍案中的手槍到底是不是化工廠那把,該廠的領導這次都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區彆隻是如果他們遺失的那把槍沒有響,那麼他們需要負的責任還能稍微輕點。
可如果剛才響的就是那把槍,那麼他們被一擼到底都是最輕的。
肖副局長也清楚此時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揮了下手讓前來彙報的民警聯係刑偵一處,讓他們派人過去協助台豐分局調查。
“孝同,我記得長有是台豐分局主管刑偵的副局長是吧?”
李言誠側身在蘇孝同耳旁輕聲嘀咕道。
他說的長有叫沈長有,大院兒出身,和蘇孝同、羅揚的關係非常不錯,他也和其一起吃了幾次飯,處的還不錯。
“沒錯,他這次估計也要跟著吃瓜落了。哎,小敏沒事兒吧?”
“沒事兒,就是那會兒有點緊張,我剛才已經給紮了兩針讓睡覺了。”
“沒事兒就行,你怎麼沒讓她回家?”
“我今晚要在這裡值班,她也就沒回去,說到這兒我倒是想起來了,還得過去看看白老的情況呢,你先在這兒,我去去就來。”
說著,李言誠就站了起來,跟領導們打了個招呼就向會議室外走去。
蘇孝同也沒留在會議室裡,跟著向外走去。
“白老的狀態不太好嗎?”
出了會議室後,他就問道。
“你覺得我會回答你這個問題嗎?”
李言誠側頭斜了一眼蘇孝同,掏出煙給他丟了一根過去。
關係好歸關係好,可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他們還是分的很清。
白老爺子目前的情況到底如何,不能從他這個主治大夫的嘴裡傳到外人耳中。
蘇孝同也是話剛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多嘴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擺擺手示意李言誠趕緊忙去吧。
嗚……吱……
就在李言誠剛轉進住院區那邊,醫院大門外就開進來了一輛吉普車,大門口值班的隻是掃了一眼,連擋都沒擋。
車子一直開到距離蘇孝同不遠的地方一腳刹車,車子慣性在地上滑了幾米才停下來。
剛點上煙的蘇孝同還正納悶誰開車這麼冒得時候,就看到駕駛位的門打開,羅揚從車上一臉焦急的跳了下來。
“孝同,大誠沒事兒吧?”
剛一下車,羅揚就大聲問道。
“他沒事兒,剛到後邊住院區去了,怎麼你也過來了,羅叔也知道啦?”
“我剛吃完飯躺下準備睡覺呢,我媽就把我叫起來讓我來看看,到底怎麼回事兒,對方是誰查清楚沒?”
“你彆著急,正查呢。”
“能不著急嘛,連著兩天兩次,我家老爺子都上火了,氣的在家直跳腳,如果不是我媽攔著,他都要帶著警衛員出來親自查了。”
蘇孝同咧了咧嘴,這老爺子如果真的親自跑過來,那事情可就鬨大發了。
……
大搜查一直持續到了三十號早上七點多鐘。
這次的搜捕還是有成效的,二十九號夜裡十點多,經過仔細搜索,在距離銀閘胡同南邊兩個街口遠的垃圾台內找到了那個槍手丟下的棉大衣,灰色的線帽子,以及還有一顆子彈的五四手槍。
經過查證,確實是台豐第一化工廠那名被殺害的保衛乾部帶回家遺失的槍。
當時槍內有五發子彈,槍手在現場開了四槍,四枚彈殼已經找到,現在槍內還剩一顆,子彈數量也對上了。
可人呢?
從他把衣服帽子和槍都丟到這個垃圾台就能看出,此人案發前是做過萬全準備的,他很可能在這個垃圾台附近放有另一身衣服,還有可能在這裡準備的有逃跑工具,比如自行車。
案發後他跑到這裡把衣服一換,然後蹬上自行車就消失了。
也有可能他就是這附近的人。
線索到這裡基本上就斷了,現在隻能是從那名死去的第一化工廠保衛乾部身上查起。
這人死在他自己家,家裡的門鎖沒有被撬的痕跡,很有可能槍手是敲開門後進入的。
從死者身穿秋衣秋褲的情況來看,他又是被人從身後用廢舊電線勒死的,死者很有可能跟槍手認識,並且非常熟悉。
因為死者把門打開後看到來人非但不意外,甚至還轉身將後背對著來人。
而能用一根電線就將一個大活人活活勒死,這也說明凶手的力氣非常大,能非常輕易的就控製住死者,使其沒法發出聲音,家裡也沒有掙紮的痕跡。
死者的鄰居當時家裡有人,是個病人,在床上躺著,據他說那個時間段他聽到有人敲死者家的門,至於其他動靜就沒聽到了。
“李科長,對那個槍手你還有其他印象沒?”
“沒有,當時我和劉主任一邊說著話一邊向東邊走著,也沒注意到前邊有人,就是聽到一陣乾嘔聲我們才向前邊看過去。
當時看到有人扶著電線杆嘔吐,就以為是個醉鬼也沒在意,又轉身向回走。
轉過身剛走兩步,我忽然就感覺到有些不對勁,當時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