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雲婕沒有回答賀晨的問題，而是死死盯著賀晨的眼睛。
不是她不會回答這些問題。
而是她徹底‘看清’了賀晨的用意。
這些話就是賀晨的‘報複之一’。
他要的不是什麼真心話大冒險，而是人生的逆轉，辛辣的諷刺。
他想看到的是她的難堪，自打嘴巴。
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所以再多的經驗技巧，再多的語言藝術，對於賀晨都是沒用的。
真誠才是必殺技。
現在的她，律師的她，律所的高級合夥人·老板之一的她，到底是如何看待這個世界，看待有錢人，看待老百姓，看待這個柔弱強勢的世界。
以及最關鍵的是，這樣的她，到底是如何看待當年那些人那些事……
不抓住這個真正的關鍵點，她繼續和賀晨玩這個你問我答我問你答，也根本得不到她想要的。
因為這個遊戲中，賀晨憑借抓住她女兒的軟肋，讓她束手束腳，根本沒辦法占據上風。
魏雲婕思緒千回百轉，最終還是決定妥協認輸，為女兒認輸不丟人。
所以她躊躇掙紮了一會，最終看著賀晨，一字一句的引用了過去被她批判嘲諷的話，艱難的從自己口中說了出來。
“血淚？這是一個愛拚才會贏的世界！你不讓彆人流血，彆人就讓你流血，這才是古今中外永恒不變的真理，這個回答你滿意了嗎？”
“滿意！”賀晨點頭笑道：“因為我能聽出來，這就是你的心裡話！怎麼樣，說出來並不難吧？聽起來也沒那麼可笑，不是嗎？”
“……”魏雲婕已經徹底不想說話了。
賀晨還在誅心！
可沒辦法，賀晨還真的成功了。
因為這些殘酷冰冷不和諧的話，的確是她現在的心裡話，是藏在‘一切以法律行事’‘一切為客戶服務’的大旗下不能明說的底色。
“不是在餐桌上，就是在菜單上！”賀晨再次引用了魏雲婕他們法律界最喜歡的西式價值觀名言，心中也感慨萬千。
電視劇人民的名義中，麵對陸亦可這樣高高在上的質問，高小琴就是翻著白眼這麼笑著回答的陸亦可。
同樣是赤果果的現實，就因為是你不是我，因為立場不同，而有完全相反的態度。
什麼叫馳名雙標！
這就是了！
“你到底對羅豔有什麼計劃？”魏雲婕是當媽媽的，壓下心中的難堪，問出了她最擔心的問題。
“順其自然。”賀晨迎著魏雲婕的目光，說出了四個字，在魏雲婕‘你耍我’的不滿目光中，笑著解釋。
“你看，又急！我說順其自然就是順其自然，我之前和你說的都是真心話，我原本根本就對你女兒沒有任何計劃，如果不是你，我甚至根本不在乎她。
是你非要出現在我麵前不斷跳來跳去的，非要我看過來。
現在我看過來了，你又說是我的責任，非要我給你一個明確的說法。
那我的說法就是順其自然。
我不會刻意去找她，也不會刻意避著她。
我不會追求她，但如果她非要倒追我，我未嘗沒有答應的可能性。
但也隻是可有可無，順其自然的態度。
而我勸你也順其自然，不要明明一開始沒有的事，最後被你非要折騰的反而讓她往我這邊靠。
你既然調查過我，知道英子和我的故事，你就該明白，這方麵我很有經驗，而你這樣的媽媽很有經驗教訓！
所以聽我的沒錯。
當然前提是你有足夠的定力和智慧去這麼做。
你有嗎？”
“……”魏雲婕默然了。
賀晨一句‘你看，又急’，直接讓她差點沒崩住。
實在是這句話太耳熟了。
從賀晨口中說出，傳入她耳中，感覺實在太古怪了。
還有賀晨的這個順其自然的說法，她隱約有點相信賀晨是真心話了。
因為這個順其自然也不是那麼好做到的。
首先對於賀晨來說，他該挖的坑打的窩放的餌都已經放好了，女兒豔豔這條魚，已經出現在視野中，聞到餌料的香味，蠢蠢欲動了。
接下來的事情，對於賀晨來說就是可以順其自然的。
而對於她這個當親媽的，卻無法坐視這種順其自然，一想到唯一的寶貝女兒隨時可能上鉤，被一個對她們心懷惡意的敵人釣走，她就寢食難安。
關鍵她也不是那種所謂的有定力有智慧可以撫平心中的急躁不安，‘做出最正確的選擇’，將寶貝女兒自然而然的引出這個陷阱範圍。
她的習慣是霸道，是將女兒的一切都安排好。
二十年來，一直都是這樣。
她早就習慣了，現在冒然讓她去改變，她能做到嗎？
關鍵女兒會因為這個改變而跟著她離開危險陷阱嗎？
確定不會因為她鬆手，反而一個猛子，毫無阻礙的直接衝過去咬住魚鉤再也放不開了？
所以見鬼的順其自然，怎麼想都有風險，而且是她完全不願意接受的風險。
這種情況下，賀晨跟她說‘你看，又急’這種典中典的話，還讓她不急……這不就是在折騰她，看她笑話嘛！
不過也因為這是讓她左右為難，寢食難安的陽謀，所以她反而有點相信賀晨說的是真的。
隻要她冷靜下來，想想辦法打消女兒靠過去的衝動，未嘗不能平穩解決這個危機。
幸運的是，女兒是個膽小怕麻煩的宅女……她還有機會！
“希望你說到做到，否則如果我女兒受到傷害，你會知道一個當媽媽為了女兒會做到什麼程度，相信我，你不會願意承受那樣的結果！”魏雲婕最終選擇了接受這個順其自然的建議，但依舊不忘威脅一番。
她堂堂大律師，向來都是她教彆人做人，什麼時候輪到賀晨這麼一個小屁孩教她怎麼做。
而且完全是牽著她的鼻子走。
還是強行給她鼻子打通鼻環孔，套上大鼻環，強行牽著她走。
這種感覺太糟了。
“雲婕，沒事吧？”那邊的樊德彪見差不多了，也顧不上冒昧，主動走了過來，關心的詢問。
“沒事！”魏雲婕控製了情緒，搖頭表示。
這些事情，她不想和任何人說。
哪怕是關係親密的樊德彪，她暫時也不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