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會以優雅和緩的交誼舞曲作為開始。
時間正是飯點，因此比起零星幾對舞伴晃悠來去的舞池，倒是餐區的客人更多一點。
窗外雲層散去，夕陽的顏色正在變得濃重。
大船搖晃地弧度非常小，近乎不能察覺，但舞廳置身於一層，三麵都是巨幅的玻璃，叫身處其中的人能最大限度的看見寬廣的海麵。
海水起伏，浪尖不停跳躍著金紅的光點，盤旋的海鷗俯衝而下，風聲浩蕩凜冽的撞在船身、撞在玻璃上，撞得窗邊的盤栽在簌簌顫動。
暖意十足的室內，興奮的交談四處都是。
“聽說這艘船已經很久了，說是所有材料和布置都是由秦悟自己操辦的，寶貝得很，也不知道這次怎麼舍得拿出來招待我們了。”
“你還彆說，光看這個大廳就很不一般。”
“唔，今天的點心倒是做得深得我心，不知道是哪個廚子……”
“是哪個傻逼在外麵釣魚？彆被凍死了。”
“那邊有賭桌，待會兒去來兩把……”
“我看過了，這裡最多的是棋室——我都懷疑秦悟平常不給人上這艘船是不是因為他綁架了很多圍棋高手在這裡陪他夜以繼日的下棋。”
“那也太變態了。”
“待會兒去找他下棋，他自己說的誰贏了他誰就能得到這船一天的使用權……”
“秦悟開舞會怎麼也不先說兩句，就這麼草率的就開始了？”
“你一看就是第一次參加他主場的聚會，他從來都是這樣的，因為討厭場麵話所以從來都省略這個環節……”
“要不他那麼喜怒無常卻還是有一堆人追隨呢？太肆意妄為了讓人要麼羨慕嫉妒要麼崇拜臣服……”
“今天跟他競拍的那個輪椅怎麼沒來？”
“不死妖倒是來了，我去要個簽名！”
……
演奏團優雅陶醉，奏出的旋律也悠揚緩慢。
踏著這深情的曲調，不死妖端著碟子在甜點區挑挑揀揀，往盤子裡夾了不少花花綠綠的點心。
直到有人察覺她的存在，有意無意或目的明確地直奔而來。
“不死妖小姐，真是久仰大名，我做你的粉絲已經很多年了。”
一個戴著蝴蝶麵具的女人向她伸出手。
不死妖放下夾子，卻又拿起了侍者托盤上的銀叉，一邊叉了塊點心一邊淡淡道：“抱歉，沒手。”
“啊沒關係，我隻是來表達一下我追星成功的激動之情，以及親眼見證群星版權被拍出高價的祝賀之情。”
“謝謝。”
“……”
“還有事？”
麵具下女人的臉微微僵硬，又很快露出了豁出去的神情：“的確還有……我想請問一下不死妖大大，現在影視版權被賣出去了，那您有沒有考慮過群星的遊戲版權要如何出售呢？”
女人終於道明來意，十分彪悍地從胸口拿出來一張卡片：“冒昧打擾，我是方天遊戲的市場部經理，這是我的名片。”
“……”
不死妖一口咬掉甜點上的草莓，用手指夾過名片看了一眼。
“您可能不知道我們公司，但我們真的非常有誠意想與您合作，簡直都迫不及待了，如果您有意了解的話，我希望我能有這個榮幸為您介紹我們公司……”
……
女人口若懸河地對不死妖推銷了快十分鐘，中途喝水稍微歇息的空檔，又一道男聲響起來。
“不死妖小姐！我終於見到您了！”
不死妖轉頭看去，一個戴著雛菊麵具的高大男人匆匆來到麵前，一隻手還端著盤子，走近後忙不迭把盤子放下，將兩隻手在一看就價值不菲的西裝上反複擦了兩下，才掏出一張名片，兩手捏著遞向不死妖。
“我是壞血的項目部主管，我可是費了好大功夫才在一眾同事中搶到這次出差機會的，希望能有這個榮幸與您交談！”
壞血？
她一邊以同樣的方式夾過那張照片，一邊嚼著蛋糕胚從回憶裡扒拉出有關這個公司的記憶。
好像是曾經在她微博底下求過合作的大公司。
“陳總……”歇過來李經理從麵具下發出皮笑肉不笑的聲音，“總該講個先來後到吧？還是您看不見我在這裡嗎？”
“你是？是李經理啊？這麵具可真符合你的氣質，很美……”
“說好聽話對我可不管用……”
兩人明裡暗裡鬥嘴的功夫，又有人伸著手過來了。
“不死妖大大，我是趣玩玩具公司的項目部部長，很榮幸能親眼見到您，我想請問一下您是否考慮過群星相關周邊的開發？或者您彆的作品……”
“不死妖大大，我是諾娜動畫的……”
“不死妖小姐，我是xx出版社……”
“不死妖大大，我是東遊……”
……
光滑鋥亮的地板反射越來越濃越來越豔麗的夕陽。
衣香鬢影的貴客戴著麵具在餐區穿梭來去，舞池裡有零星幾人在輕歌曼舞。
所有人都遮住了臉，以身份不明容貌不明的模糊，在這夕陽漫天的大海大船之上，進行一次氛圍曖昧的上流社交。
可就是在這樣的場合裡，有人戴了麵具卻像沒戴麵具一樣，眾星拱月，輕易被人群淹沒卻存在感極強的根本不需要顯露身形，就足以向所有人宣告她的存在——甚至她還不是有意的。
“……這就是名人嗎？”
遠遠的，幾個同樣在餐區覓食的二代停下腳步，望著那一塊越來越擁擠的人群，語氣有些酸溜溜的：“就是我辦生日宴的時候都沒這麼受歡迎過。”
“明星也沒這麼大排場吧？”
“明星怎麼比得上她？一幅畫就能賣到百萬千萬，一部沒畫完的作品有人願意出五十億拍下——這個消息現在已經上熱搜了，爆了兩三條，討論度空前絕後，肉眼可見的身價再漲。”
“完全就是個行走的聚寶盆。”
“我們這裡到處都是三代累積的財富之子，但真要論身價，人家一個自食其力的孤兒可以把我們吊起來打。”
“越來越多了，感覺她要被擠死了。”
……
等到人群終於被她無數句“合作請和我的工作室聯係”勸退，已經是二十分鐘過去了。
最後一個人也戀戀不舍地離開時，許多一直偷偷摸摸或光明正大注視著這邊的人都看到，她手裡那個原本是用來裝點心的碟子，已經摞起來厚厚一疊名片了。
“嘖。”
有人發出感歎：“真可怕，小塗總，你有沒有在生意場上被人這麼歡迎過啊？”
“……”被問的人拿起酒杯，輕輕一笑，語氣慚愧又輕鬆，“當然沒有。”
恰逢廳內燈光亮起。
璀璨過頭的光芒頓時壓過了窗外的夕陽，把地板映得光滑鋥亮。
同時她的杯沿上映出遠遠一道身影。
從電梯所在的樓層往下，是一道極緩而長的旋轉樓梯。
那人就從上麵走下來，她不經意地抬頭一看，頓時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