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等到溫璨離開,葉空再慢慢走到拍賣會場的時候,拍賣會早就開始了。
門庭上左右站著兩個傭人,身邊各自放著一隻木盤,盤子裡掛著各式各樣的麵具。
葉空本來要直接進去,卻被攔住了。
“客人,請先選擇您的麵具。”
葉空腳步一停,轉頭看去:“不是舞會時才需要麵具?”
“拍賣會也需要戴上,之後才好直接前往舞會會場。”
葉空挑了下眉。
她確信秦家原本絕對沒有這個打算,而現在之所以臨時改變主意……大概是秦悟自己要戴麵具,不想顯得突兀才讓所有人都提前戴上。
不過也好,麵具總比口罩更掩人耳目。
葉空於是在木盤上挑挑揀揀一番,最後選了個和自己最不符合的,十分嫵媚妖豔的麵具扣上。
看著這個著裝簡單明顯是大學生年紀的少女把那個妖姬麵具扣到臉上,兩名傭人都露出了有些一言難儘的表情,隨後拿出機器讓她掃請柬。
而在葉空掃過之後,兩人卻是一愣,態度陡然變得有些誠惶誠恐:“貴客,抱歉,我們拿錯了,您的麵具由先生為您特地準備的——在這裡。”
他們從支架下麵的儲物盒中小心翼翼抽拉出一個光芒閃閃的麵具來。
僅看設計就知道不是凡品,再加上點綴的大顆鑽石,就是直接拿進去做拍賣品也是夠格的。
葉空卻隻是厭惡的掃了一眼,視而不見地甩開傭人的手,大步走了進去,留後麵兩人慌張無措地呆站著。
·
是徹底封閉的中式殿堂。
僅靠台上的聚光,以及窗紙透進來的天光維持一點可憐的能見度,但也因此最大限度地保證了客人們的私密性。
也因此,葉空走進去的時候,幾乎沒有任何人轉頭來看。
她在入口處又掃了一次請柬,然後二度拒絕了傭人想帶她去第一排的行為。
可在場的椅子和塌都是按照精確的來客數量布置的,她不肯去一排那個空出來的“特等座”,便也沒有彆的多餘的椅子能給她。
“要麼拿一把椅子給我,要麼我現在就走。”
越過大片昏暗的區域,她看見第一排的輪椅,以及輪椅旁邊某個戴著禮帽的女人,再往左邊,就是秦悟的側臉——那個空位就在秦悟旁邊。
麵具下少女的嘴角泛起一點冰冷的弧度,但垂在身側的手指卻在輕輕摩挲著——她當然不會走,溫璨和“不死妖”都在這裡,她怎麼會走?
視線裡有人低頭接了個電話,再回過神時,傭人已經搬來了椅子,悄無聲息地擺在了所有人之外的最後一排。
葉空在黑暗裡坐下了。
神遊天外幾分鐘,打消了叫人給自己上一盤瓜子的想法,最後叫來了一個果盤,於是再附帶了一張放果盤的小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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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什麼?什麼聲音?”
“哢擦哢擦的……”
“有人在吃東西?”
“這場拍賣會時間不長,不是隻給了水嗎?”
“但我真的聽到了!”
哢擦、哢擦——
這回,另一個人也愣住了:“我也聽到了。”
最後一排的一對男女彼此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逐漸蔓延的驚恐。
“不應當吧?這可是秦家!就算有什麼冤魂鬼怪的,也肯定早就請大師鎮壓了才對!”
“可能是錯覺!”
“那我們回頭看一眼,看一眼就不怕了。”
兩人互相握著手,一邊給彼此打氣一邊緩緩轉過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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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一張豔鬼般的麵具,襯著雪白的肌膚與水紅的嘴唇,在近距離下同時映入兩人的眼瞳。
“啊——”
一聲尖叫在噴薄而出之時被他自己死死捂住。
另一個大膽點的女孩子哆哆嗦嗦地問這個突然出現的背後靈:“你……你有怨報怨有仇報仇,都和我們無關啊!”
葉空:……
在兩人驚恐的視線裡,“豔鬼”舉起了手裡的蘋果,放到嘴邊——哢擦哢擦——
蘋果被牙齒咬斷的脆響,還有她變得更加水潤的嘴唇,都讓兩人逐漸找回了理智,於是才能看見這人身邊的小桌子,以及桌子上的果盤和奶茶。
桌子後麵是一張寬大的椅子,椅子上鋪著厚厚的墊子——這人坐在上麵,有手有腳,就是姿態仿佛沒骨頭一樣地靠著,看起來十分愜意。
但——總之,是個人!
兩人猛地閉上眼,同時大喘氣。
“原來是個人,你不早說!”
“等等,不對啊,你怎麼一個人坐最後麵呢?”
“而且我們來的時候是沒有這個位置的?”
葉空:……
葉空隻是一昧的咬蘋果,嚼嚼嚼,麵具後的兩隻眼睛跟剔透的玻璃珠一樣,毫無感情地看著兩人。
“誒誒誒彆問了……”女生拉住男生,悄悄道,“看她一個人被安排在這後麵,肯定是秦家不被待見的遠房親戚什麼的。”
“可她還有果盤和飲料,這可不像不被待見的人能有的待遇。”
“補償啊!不給她應有的尊重,總得給點彆的吧?”
……
亂七八糟的小聲猜測中,台上推出了不知道第多少個拍賣品。
是一套圍棋。
台上的拍賣師講述得慷慨激昂,但其實就是一幅傳承多年的工藝品,據說是由某個朝代的宮廷手藝人為皇帝打造的。
“這套圍棋,除了曆史和手藝值得驚歎外,它的來曆也是很特彆的——他是我們當今棋壇第一人,閃耀國內外圍棋界的原野先生,所捐贈出來的愛物!”
“沒錯,今天原野先生也來了我們拍賣會!”
隨著拍賣師的高呼,昏暗的舞台下站起來一道修長的身影。
聚光打到他身上,勾勒出男人對所有人微微欠身的禮貌姿態。
隨後他就坐回去了,但由他所激起來的竊竊私語卻還在洶湧。
比如葉空前麵那對失禮的情侶,就開始暗地裡大呼小叫起來。
“天哪!居然是原野!我待會兒要去找他要個簽名!”
“秦悟居然能把他請來,好吧,是我輸了。”
“你說我要是提出想跟他對弈一局他會答應嗎?”
“應該會吧,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幾分鐘的事。”
“喂!”
“但我怕他答應你了就再也不能閒著了,你說在場的人裡,除了玉洲那些我不了解,咱們南港的有幾個不喜歡圍棋?待會兒一人去找他下一局,他可能就走不了了。”
“嘖,也有道理。”
“可惡!都是秦悟帶的!要不是為了討好他南港怎麼會興起下圍棋的熱潮!尤記得我被我爸媽強塞進圍棋班的痛苦!”
……
默默停在耳裡的葉空:……
她麵無表情地咬掉了最後一點果肉,一邊哢擦哢擦,一邊把果核丟進了盤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