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女忙跑過去抱住她的娘親,她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現在道人死了,這裡沒有讓她害怕的人了。
反觀劉暮舟,此時此刻那是一臉懵,壓根兒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當然了,借刀殺人是什麼意思他懂,隻是不懂這個刀自何處所借。
曹同一步跳了下來,望著劉暮舟,略微有些恨鐵不成鋼。
“二逑貨,她第一次想放過你,可不隻是因為你不好色,還因為你身上有蛟龍氣息。對於妖族來說,哪怕是一丁點氣息,也十分的明顯。第二次她還是想放過你的,可是道人來了。”
劉暮舟擦了擦臉上的血,又望向女店主,片刻之後,詢問道:“這點我知道,我也明白她是因為孩子回來了才下定決心要殺人的,可我不明白借刀殺人是什麼意思?還有老道為什麼不自己殺人?還有得罪神水國皇室又是什麼意思?”
對於第一次見識所謂仙家鬥法的劉暮舟,對於勞什子沾染因果,實在是弄不明白。
曹同無奈一歎,心裡嘀咕,怎麼神仙闕不出一本介紹煉氣士的手冊什麼的呢?這還得帶著他走三千裡,不得煩死我?
略微沉默之後,曹同這才說道:“所謂因果,說你能聽懂的,就是原因與結果。但這老道修行不到家,以為自己不沾手,便不存在沾染因果了。還是給你說事兒吧,這老道呢,憋著積攢功德,然後用一種類似於神道的法子躋身黃庭。就像他說的,他殺人犯忌諱,但殺妖是攢功德。換句話說說,店主殺人越多,罪惡越重,老道殺了店主,功德反而越多,能明白嗎?”
劉暮舟點了點頭:“二道販子嘛!隻不過得益者從賣的人成了買的人,經一手翻一番兒?”
曹同聞言,眼前一亮,猛的一拍手,笑道:“對對對,就是這個意思,小王八犢子,還是有點兒慧根的嘛!至於事情嘛!就是這狐狸一場豪賭,賭一個身上有龍氣的少年人,是否有本事替他除了老道。這老道是神水國皇後的師弟,神水國的山君水正之流,壓根兒就不敢管。她在飯菜裡麵下了藥,要是你吃下藥之後倒了,那就賭錯了,若是不倒下,說明你是有點兒東西的。這樣一來,借你的手殺了老道,她還不用擔責,還能救自己與孩子的命,一舉多得啊!”
兩人閒談,根本都沒注意跪在地上顫顫巍巍抱著孩子的女店主。
事實上在曹同“死而複生”的一瞬間,她瞧見曹同那一身比修為在靈台三變的老道高出不知多少的時候,她已然心如死灰。
她幾乎可以篤定,眼前看似邋遢的挎刀青年,至少也是四境凝神!放在這瀛洲中南部,都是一方勢力的掌舵人了!
結果此時,曹同笑盈盈望向店主,聲音卻顯得冰冷:“我就是沒想到,殺了老道得了自由身,還不夠?還要強取豪奪,拿走這小子身上的東西?是不是老道一死,你搖身一變成為這羅家店的主人,日後害人之事,也就隻增不減?”
美婦人聞言,一把將小女孩按在地上跪倒,磕頭不止,哽咽著說道:“小妖絕無此想法,我隻是……隻是想著日後要帶著孩子離開此地,我一條賤命死就死了,我這孩子半人半妖,若是被有心之人捉去,多半要成為男人的胯下玩物……我已然這樣了,我想孩子不必如此屈辱。”
劉暮舟望著磕頭不止的婦人,又看了看懵懵懂懂的孩子,最後搖了搖頭:“你說的因果,我大概明白了,現如今得罪神水國的是我,她們應當不會遭難吧?所以……能不能饒過她們?起碼給個改錯的機會?我知道她從前殺人不會少,但終究不是她自己選擇的。”
曹同臉皮一扯,豎起大拇指,咋舌道:“你們瀛洲這風水,真是絕了!”
劉暮舟一愣,疑惑道:“什麼瀛洲?什麼意思?”
少年哪裡知道瀛洲什麼的,瀛洲風水是個什麼模樣,就更不知道了。
但曹同隻是淡淡然一句:“沒什麼,誇你聰明。”
轉過頭,青年眯眼望向母女二人,沉聲道:“救你們的是這小子,事兒弄得清楚嗎?”
女店主聞言,猛的抬頭,點頭道:“清楚,多謝小恩公!”
劉暮舟神色古怪,心說這一天,給倆妖精當恩公了?關鍵是這個恩怎麼來的,他還有點兒迷糊。
曹同土壤望向劉暮舟,沒好氣道:“把你家鑰匙給她。”
劉暮舟聞言一愣:“啊?乾嘛?”
曹同撇嘴道:“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可以施恩不圖報,但也不能白白受此牽連。狐女靈眸,你帶著女兒一路南下,去往蛟州飛峽縣北峽鎮。之後在北峽鎮入渡龍峽的口子西側買一塊兒地,建成客棧,在哪裡好生過日子。這小子家在蛟河南渡一側,很容易找,河邊孤零零一處院子,破破爛爛的便是他家。記著客棧的招牌得用他家的門板做,做生意不要太在乎錢財,多行好事,知道嗎?”
劉暮舟已然皺起眉頭,他死死望著曹同,不明白這個今日才遇到的家夥,怎麼對自己的家那麼熟悉?
店主磕頭不止,一臉感激:“謹遵上仙法旨,可是……可我畢竟是妖身,當地水正山君,容得下我嗎?”
曹同聞言,咧嘴一笑:“你母女二人,抬起手來。”
店主聞言,當即抬起右手,也將小狐狸的手臂抬起。
曹同隨手在半空中虛劃拉,那母女也瞧不見個啥,可劉暮舟卻看得真切,曹同在半空中寫了十個字。
四個大字,“行善不殺”,六個小字,“扶搖樓曹景齊”。
劉暮舟再怎麼沒見過世麵,也猜到了曹景齊這個名號,是可以保店主母女性命的。
隻見曹同隨手一揮,十個自一分為二,各自落在了母女手中。
“即便是學宮祭酒,瞧見這個也會給我麵子,前提是行善事。他劉暮舟早晚要回鄉去瞧瞧的,也許十年也許二十年,若你胡作非為,到時候他必殺你!”
劉暮舟取出鑰匙,走過去扶起母女二人,輕聲道:“那個……我叫劉暮舟,既然要去,以後刮風下雨的麻煩幫我看看房子。雖然破,但畢竟是我的家。”
靈眸聞言,使勁兒點頭:“東家放心,以後那也是我的家,我一定好生照看。恩公記下我們母女名字,我叫靈眸,是一隻赤狐,靈台一變的修為。這丫頭叫月淓,他爹姓月。”
劉暮舟雖然有些彆扭,但沒反駁,隻是說了句:“以後……以後領子捂緊點兒。”
又看了一眼小姑娘,劉暮舟輕聲道:“其實可以讓她讀個書什麼的,北峽鎮的宋家私塾招外姓的。”
曹同打斷劉暮舟,輕聲道:“行了,你們這就啟程,走到飛峽縣地界兒會有人送你們去北峽鎮的。”
轉頭看向劉暮舟,“我們也走。”
劉暮舟一愣:“我們?”
曹同氣笑道:“你他娘還矯情上了?當我願意呢?”
說罷,一手抓住劉暮舟的領子,瞬息之間便沒了蹤跡。
而狐女靈眸,則是低頭看了一眼手掌,自言自語道:“昆吾洲十二劍氣樓……”
事實上,狐女眼中閃過異色狡黠,即便此刻無人,她依舊沒有表露的太過明顯。
可是此時,她耳邊傳來了曹同言語:“殺老道的因果劉暮舟幫你接了,你自然要還些什麼的,在北峽鎮幫他積德行善便是報恩,待他將來返鄉,你們是去是留看他決定。你去劉暮舟家中之時一定不能被人發現,也不要讓人知道你跟劉暮舟的關係。另外,收起你的小聰明,你那點兒算計,彆說是我,劉暮舟心裡都門兒清。那二貨心善,不點破,給你個改錯機會而已,若是還不學好,將來死的時候彆說沒給你機會!”
靈眸心頭一顫,緊抿著嘴唇。
她在飯菜之中放的壓根兒就不是煉魂散,隻是尋常蒙汗藥而已。她賭的從來就不是劉暮舟,而是看似好色的曹同。
而此時,曹同已經帶著劉暮舟落在羅家店以北的一座山中,前方便是一處道觀。
落地之後,劉暮舟第一句話便是問道:“你為什麼幫我?”
曹同取出酒壺,一邊往前走著,一邊說道:“我尋破境而已,北上之前有個老東西給了我一枚絕版的重錢,他說事不關己高高甩起,當十不動,大同相助。你小子運氣好,我甩出銅錢,朝上的一麵寫著天下大同,就這麼簡單。”
劉暮舟跟在後麵,又問了一句:“那就是說,你什麼都知道了?包括青瑤?還有那個說要讓我魂飛魄散的人?我稀裡糊塗到羅家店,也是因為你?”
曹同一笑:“問題彆這麼多嘛!”
他已然走到道觀門前,抬頭望著牌匾。
“你呢,留在北峽鎮就是當一輩子船夫。杜湘兒雖然自私自利,卻也著實給了你一條改命之路。少年郎,凡人改天換命,不吃點苦頭是不行的。雷霆淬體,讓你煉氣之路相較於一些天才都要順遂很多,代價就是你與那青蛟粘上因果。你帶著青蛟過渡龍峽,為她擋了有心之人的算計,這道因果也就背在了你身上。接過紅傘,雖然有了一次保命機會,但青蛟沿著卸春江往下,足足一萬八千裡水路之中,所闖的禍事,因果你要擔一半。”
劉暮舟點了點頭,問道:“這是不是就是福兮禍所依?”
曹同笑道:“是,你若撐得過青蛟走完這一萬八千裡,你便是她的主人,隻靠著她你就能開宗立派,至少也能落個五境觀景的福緣。你要知道,即便是龍背山,作為這瀛洲中南部的第一宗門,修為最高之人也不過觀景巔峰而已。”
這話劉暮舟算是聽明白了,少年抹了一把臉,苦笑道:“前提是撐得過去對嗎?說要殺我的那個人,至少都是個黃庭九煉對嗎?”
曹同聞言,哈哈大笑:“你這二逑貨,也太小看要擒拿重傷青蛟的人了,他是個凝神修士,大致都已經煉化兩萬神,若是沒有你從中作梗,他強行鎮壓重傷的青蛟,借助其龍氣,便可觀景。”
劉暮舟嘴角一扯,那家夥還說斷他凝神大道?這都不說實話?
但他再望向曹同,神色便疑惑了起來。
“那你呢?就不怕因為幫我而沾染因果?“
曹同聞言一樂,擺手道:“對我來說算不上什麼因果,我可是劍修。何況是我幫你,是你欠我的,你將來修為越高,還我的就得越多。”
劉暮舟望著曹同掛在腰間的劍,眨了眨眼,疑惑道:“劍修?劍呢?”
不提還好,提起這個曹同便一肚子氣。他望著那處上寫比仙觀的牌匾,漫不經心道:“要撐過去,就得有一定的功德去扛著,那青蛟指不定多能造呢。擊碎這方牌匾,你便有功於這方水土,但也意味著你與神水國皇室結了死仇。所以如何抉擇,看你自己。”
說罷,曹同便退到了一邊,他也想瞧瞧劉暮舟會如何選擇。若走上修行之路還貪生怕死,那這場相助,便到此為止了。
可曹同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劉暮舟問了一句:“老道在此作惡沒人管得了,是因為他是神水國皇後的師弟對嗎?”
曹同先是一愣,隨後答道:“倒也不是沒人管得了,隻是地方太小,大人物看不到而已。而神水國,大抵是覺得一年死上十幾個人,不叫事兒。”
劉暮舟抬頭望著那道牌匾,不覺便嗤笑一聲:“臭不要臉,還比仙?這樣的一國皇室,得罪就得罪了。”
說罷,少年一步躍起,握緊拳頭轟在牌匾之上。青年則是長舒一口氣,雖然人要有善念,但他向來瞧不上瀛洲這幫滿嘴仁義道德的腐儒,若劉暮舟糾結,曹同定然扭頭就走。
落地之後,劉暮舟轉頭望向曹同,詢問道:“扶搖樓是什麼地方?你叫曹景齊?”
噗——
剛剛灌入嘴裡的酒水,在劉暮舟一句話後,儘數賞給了土地公。
曹同瞪大了眼珠子,不敢置信道:“你能看見?”
劉暮舟點了點頭,疑惑道:“能啊,是應該看不見才對嗎?”
曹同怔在原地許久,直到聽見某個少年肚子響,這才回神。
他笑了笑,走過去伸手按住劉暮舟腦袋,問道:“餓了?”
劉暮舟點了點頭,神色尷尬:“天都快亮了,我……一天一夜沒進食了。”
曹同卻道:“我叫曹同,字景齊。我教你點兒東西,但你不能跟人說是從我這裡學來的,除非將來有人來找你要收你為徒才行。另外,往後的漫長光陰之中,要是遇到一個能跟你一樣看到所寫東西的人,就把我教你的傳給他,我自會去找他的。”
劉暮舟的頭被按著,他隻能眨眨眼,權當點頭了。
結果下一刻,劉暮舟腦海中多了一道無名功法。
曹同一臉笑意:“龍背山的功法就不要練了,改修我教你的。”
話鋒一轉,曹同隨手一揮,一把無鞘劍便被他拿在了手中。
作勢將劍遞給劉暮舟,曹同笑道:“我隻帶你走三千裡,能學多少就看你自己了。”
劉暮舟雙手去接劍,結果到手的一瞬間,當即砰的一聲栽倒在了地上。
少年哭喪著臉,有些不好意思道:“餓的沒力氣了……”
曹同啞然失笑,“你就是吃飽了,拿起這玩意兒也夠嗆。拿著吧,我看你武道也入品了,權當錘煉肉身了。”
劉暮舟又是一愣,疑惑道:“武道?又是什麼?”
曹同抹了一把臉,歎道:“先填飽肚子,往後慢慢說吧。”
一問三不知,這得多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