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婦人在廚房忙活,院中點上了火把,就連劉暮舟都不得不出來與幾個陌生人坐在一起。
劉暮舟與曹同坐在一起,對麵是師徒二人。看著那老道士,劉暮舟總覺得他與那呂玥氣勢差不多,就像是兩人站在一樣高的台子上。
至於那童子,劉暮舟總覺得他奇怪,卻又不知道具體奇怪在何處。總之,明明看見他走路了,就是沒聲音。
還有一件事劉暮舟也想不明白,之前那股子隻聽得見喘息聲音卻看不見的蹤跡的氣息,哪兒去了?
此刻坐在這裡,少年人可謂是如坐針氈。
結果一轉頭,卻見挎刀青年蹺著腿,一抖一抖的。這家夥是全然不把劉暮舟說此地有妖精的話當回事啊!
也是此時,道人抬頭望向天幕,笑盈盈一句:“看天色,將近子時了。”
曹同一樂,笑盈盈說道:“這位道爺多半是修煉有成吧?瞧見我身邊這小屁孩沒有?他說這裡有妖,我雖然沒見過妖精,卻也聽說過子時是妖精吃人的最好時候。”
說著,他笑盈盈望向劉暮舟,打趣道:“小子,妖精呢?”
劉暮舟板著臉,冷冷一句:“吃也先吃好色之徒。”
這話逗得道人一笑,旋即擺了擺手,微笑道:“二位且放寬心,貧道向來以除魔衛道為己任,若要妖精,誰也吃不了。”
說話間,小女孩端著個大盤子走了出來,幾個素菜而已。
“娘說讓你們先吃,她馬上就過來了。”
說罷,小姑娘放下菜,以餘光掃了一眼道人,隨後脖子一縮,轉頭就走了。
曹同二話不說操起筷子便吃了起來,一口過後,直咂摸嘴:“不錯不錯,店家這手藝是真不錯。”
道人沒動筷子,劉暮舟也沒動。曹同便撇了撇嘴,“妖精害人,還用下藥啊?”
劉暮舟眨了眨眼,心說倒也是啊,妖精吃人下什麼藥?便也拿起筷子吃了起來,畢竟打從早晨跑船,到現在可一口食沒進肚子。
道人哈哈一笑,點頭道:“是啊,妖精吃人是不需要下藥,茹毛飲血嘛!”
可他話鋒一轉,又是笑盈盈一句:“可這人間,畢竟奇特。各人所修大道不同,用度便也不同嘛!作為一個以煉妖煉鬼大道的修士,親手傷人可是犯忌諱的,書院那些腐儒天天盯著,不得想想法子?”
劉暮舟聞言,手中筷子瞬間掉地,急忙伸手掏著往外吐。
大爺的,這道士不是好東西!
再一轉頭,身邊青年已經直愣愣的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羅家店的女店主則是抱著女兒,站在不遠處望著院中,神色之中略帶疑惑。
此時此刻,劉暮舟哪裡還不知道,這道人才是幕後操控之人!
少年眉頭一皺,立刻微微屈膝猛的朝前一個虎撲而去,兔子急了也咬人!
可那老道隻是嗤笑一聲,其身邊的道童竟是化作一股子黑煙衝了上來,黑煙重重砸在劉暮舟胸口,可比宋青麟的拳頭重了不知多少,使得劉暮舟連退十好幾步,一口鮮血狂湧而出。
劉暮舟麵色凝重,抬手指著道童,皺眉道:“之前隻聞喘息聲音卻不見人影的,是他?”
老道笑著點頭:“怪不得服下煉魂散十幾息不倒地,原來還是個修習武道的?可惜,不過是個武道九品而已。說來也是,若非那個蠢貨將你帶回來,你或許也能逃走,但衝著你亮出狐狸尾巴的畜生可就活不成了。殺人我犯忌諱,殺妖我積功德。”
婦人聞言,渾身一顫,死死將小姑娘抱在懷裡,都不敢抬頭。
劉暮舟深吸一口氣,勞什子幾品他不知道,隻心一橫,猛的朝前一個箭步向前躍出,速度之快就連老道也略微詫異。
但那團黑氣疾馳而來,劉暮舟隻得停步,卻沒停拳。
他一個驟停握緊拳頭拚儘全力遞出,拳鋒竟然有淡淡雷霆外溢。
老道忙喊一句:“退下!”
可已經遲了,在劉暮舟的拳頭觸碰到黑氣之時,一聲炸雷響動已然傳來,伴隨著一陣哀嚎聲音,雷霆消散之時黑氣一樣煙消雲散!
劉暮舟微微一愣,卻又是一個縱步挪去老道身側,又是裹挾雷霆的拳頭遞出。
可是這次,老道隻是轉頭望去,一股子靈氣竟是化作屏障護在其身側,劉暮舟的拳頭像是砸進了棉花之中。
劉暮舟眼睜睜看著道人起身,一雙渾濁老眼死死盯著自己。
“蠢貨!你知道我煉製這鬼傀,花費了多少代價嗎?”
說罷,他猛然抬手,又重重往下砸去,手臂明明都沒有碰到劉暮舟,可少年就是如同遭受了一記重擊,重重砸在地麵,蜷縮著身子,額頭冷汗不斷滑落。
老道麵色凝重,眯眼往下女店主,冷冷一句:“吃了他!不然我煉化你那孽種!”
婦人聞言,一把將小女孩推去後邊,顫抖著嘴唇說道:“我吃,我吃!”
她紅著雙眼往下疼到蜷縮成一團的劉暮舟,聲音顫抖:“對不住,我得保我的孩子!”
說罷,婦人搖身一變竟是化作個丈許高的赤狐,巨大身影朝前一躍,便穩穩落在了劉暮舟身邊。
劉暮舟翻過身,隻見一隻血盆大口在他正上方懸著,想做卻沒做成的事情一樁一件湧上心頭。
要死了?還真快啊!宋伯,對不住,我得來找你了。
正當要閉眼之時,耳邊卻傳來店主聲音:“想活命就要拚命,拿起刀捅他!”
聲音落下之時,一把匕首也掉在了劉暮舟身邊。
少年一愣神,卻見那赤狐猛的轉頭,一口便咬住了道人頭顱。
劉暮舟趕忙抓起匕首,二話不說便衝著道人刺去,也不知捅了多少刀,那道人竟是一滴血也沒流出來。
下一刻,一道冰冷聲音竟是自身後傳來。
“孽畜,你當真是找死啊!”
劉暮舟一愣,眼前被赤狐咬住頭顱的道人不知何時變作了一截兒木頭。
轉頭之後,卻見老道完完整整站在遠處,一隻手按著小女孩的腦袋,那雙眼睛則是望著劉暮舟與赤紅,眼神冰冷。
老道冷哼一聲,微微抬手,劉暮舟便被狠狠拋飛砸在牆壁之上,落地之後渾身都要散架一般,疼的他都不知道捂哪兒了。
而赤狐瞬間化作人形,雙膝下跪,渾身顫抖,衝著道人告饒:“彆傷她,是我不願再為你殺人,跟孩子無關,求你……”
劉暮舟一臉的血,望著道人,咬著牙,破口大罵:“你算什麼煉氣士?連妖都不如!”
道人嗬嗬一笑,歎道:“非逼著我殺人?倒也不是不可以。殺你一個,我損幾分功德罷了。殺了那孽畜之後,損耗的這點功德便可忽略不計。”
說著,老道並起雙指,隨手一甩便是一道靈氣箭矢。
但正在此時,劉暮舟突然聽到不知哪裡傳來的聲音:“你那傘呢,放著當擺設?”
千鈞一發之際,劉暮舟心念一動將那紅傘取出。緊接著,一道紅光疾速掠過,不費吹灰之力便打散靈氣箭矢,瞬間穿過了老道頭顱。
劉暮舟瞪大了眼珠子,卻見那把傘重新飛回來落在他身邊。可是傘上的紅光已然消失,就如同一把尋常雨傘,摔在了劉暮舟麵前。
看了一眼傘,又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道人,劉暮舟終於是長舒一口氣。
“怪不得非讓我拿這把傘,原來能救命……”
而那婦人,此刻也站了起來,確定那把傘已經失去功效,這才邁步往劉暮舟走去。
婦人望著劉暮舟,深吸一口氣,麵色突然變得冰冷。
“你身上有龍氣,是什麼?東西給我,我放你離開。”
劉暮舟一愣,卻又聽到一陣拍手聲音。
“嘖嘖嘖,好狐狸,一手借刀殺人除掉妖道,又不必得罪神水國皇室,好算計啊!
劉暮舟一轉頭,隻見早已昏死過去的青年此刻正舉著酒葫蘆坐在屋簷上,神色玩味。
隻一眼而已,婦人頓時麵如死灰,咣當一聲跪下,腦袋抵著地麵,聲音直發顫:“錯都在我,還請上仙……留我女兒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