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密密麻麻看不到儘頭的粉色怪物。
那些怪物逐漸臨近，同時，天空中，有灰白色的，像是雪一樣的東西簌簌而落。
公羊拙沒去觸碰，長刀出鞘，【噬魂淵】發動，刀身湧出七彩火焰化作光罩將他護住。
他的【噬魂淵】，在吞噬無數魂靈後，火焰已經變為七彩，再也不是當初軟趴趴的透明火焰。
【噬魂淵】的火焰中，含著無儘業力，攻擊中還附帶精神傷害，能讓敵人被無窮無儘的情緒淹沒。
依靠鎮邪司，他燒死的靈魂不知凡幾，【噬魂淵】這個禁墟，太過變態，如今的他，積累堪稱恐怖。
公羊拙甚至有自信，和尋常主神一戰。
他離成神，隻差一個神位。
那些怪物，越來越近。
隨著它們靠近，他能聽到，這些怪物在輕聲吟唱，空氣都因此共鳴。
它們在祈禱，它們在呼喚，它們在頌歌。
那些細碎的話語如同一根根鋼針，紮入他的耳膜。
它們越來越近，他站在孤島上，黑壓壓的天空，連同海麵都變成黑色。
忽的，一抹猩紅的雷電劃過天穹。
他聽清了那些怪物的話語。
它們在吟誦某種存在，它們在呼喚祂們的神明。
它們在說：
“克蘇魯！”
公羊拙瞬間頭痛欲裂，明明隻是聽到祂們的名諱，他卻已經承受不住。
直到他用斑斕火焰將耳朵堵住，這才好受。
可看著那些逐漸靠近的怪物，公羊拙心中湧起一股絕望的情緒。
他抬手，長刀直指天穹，七彩火焰衝天而起。
一個獨屬於鎮邪司的標誌在天空升起。
當有鎮邪司成員發出這個信號，就意味著有重大災難即將降臨。
鎮邪司分主戰人員和輔佐人員，一般來說，參加任務的主戰人員不會隻有一人，而是以小隊形式活動。
但他實在太強了。
自從師父離開，已經過去十六年。
這十六年裡，他一刻未曾放鬆，一直在提升自己。
還有鎮邪司這麼龐大的組織為他提供魂魄，他燒死，吞噬的魂魄，數以萬計。
連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到了何等地步。
他發出信號，那些在沿海待命的輔佐人員會收到消息。
他要將這個消息告訴姐姐，更重要的，告訴師父。
公羊拙不認為自己有那麼大臉，隻得這麼多神境的怪物來殺他。
他們的目標，很可能是師父和林師叔，以及他們的棋局。
卻在這時，一位身穿黑袍，頭戴黑底金紋麵具的男子出現在他身前，與他四目相對。
男子出現的瞬間，那些讓人惡心的嘈雜囈語消失不見，仿佛被按下暫停鍵。
公羊拙眼神一喜，“師父！”
但旋即，他就變得焦急。
“師父你是不是傻，你來乾啥，”公羊拙痛心疾首，“我隻是個誘餌，他們的目標分明是你！本來，隻用死我一個，這下好了，咱爺倆黃泉路上能作伴了，不過也好，等投胎的時候，我爭取先你一步，等咱倆投到一塊，我當哥哥，你當弟弟，天天被老姐欺負，被你欺負，也讓我過過欺負人的癮。”
公羊拙絮絮叨叨，卻發現那些怪物竟停下腳步，不再上前，而那麵具人，隻是盯著自己，一言不發。
麵具下的眸子，靜靜地盯著他，一瞬不瞬。
公羊拙立刻寒毛聳立，就要拔刀，“不對，你不是師父，你……”
公羊拙話未說完，隻覺胸腔一痛，低頭看去，一隻漆黑手掌將他洞穿。
抬頭，那麵具人手拂麵具，將其摘下，露出下方麵孔。
麵具下，是與師父無二的五官，但旋即，五官開始扭曲，變形，直到最後，它變為一道純黑色的人影，笑容咧到耳根，聲音尖銳至極。
“還真是師徒情深啊，連我都要感動了，要怪你就怪你那師父還有師叔，非要跟個縮頭烏龜一樣藏起來，害得我看不了戲，一點意思也沒有，我隻能主動增加點矛盾衝突。
就不知道死了徒弟，那家夥還能不能忍得住……唔，你這個徒弟像個撿來的，或許還真引不出來，也罷，等會兒我就去殺另一個。
讓你們師徒三個黃泉路上團團圓圓，說不定下輩子能轉世投胎為三胞胎哦，到時候記得謝謝我~
不，我又該主意了，我不會殺你，我會讓你變成我們的人，我要看著你師父親手把你殺死！”
【混沌】話落，公羊拙隻覺原本停下的囈語瞬間放大數十上百倍，要將他腦袋整個撐爆。
公羊拙眼底被黑色浸染，原本七彩斑斕的火焰，迅速變黑，充滿煞氣與凶戾，火焰中，仿佛有萬千魂靈在擁擠、哀嚎，那是被他火焰吞噬的敵人。
“【混沌】，你給我死！”一聲怒喝，仿佛有無形的刀光從【混沌】身上斬過，將它從中央一分為二。
一隻漆黑的指頭從屍體心臟位置蹦躂出來，裂開一條條口器。
“林軒，你來晚啦，不過我很好心，沒立刻殺了他，生離死彆什麼的，也是戲劇最美妙的一環，唔，你應該不會哭吧，畢竟隻是個不重要的小角色。”
林軒衝到公羊拙身邊，他的眸光正在變得晦暗，看到林軒到來，嘴角咧開。
“笑得跟個傻子一樣，也不知道防備一下，”林軒翻了個白眼。
公羊拙笑容一滯，“師父，我都要死了，你就不能說點好話嗎。
而且，分明是那狗東西不講武德，偷襲我，不然我不可能被秒殺。”
如今的他有這種自信，奈何對方不講武德，且手段詭異，自己隻是一瞬間的恍惚，便讓祂得手。
【混沌】偷襲，將他的胸膛洞穿，連心臟都破碎，他卻強行用火焰堵住胸腔，並將全身包裹，短暫禁錮自己的生機，沒有立即死亡。
其實力，可見一斑。
“你死不了，”林軒手中出現一個金色的蘋果，蘋果出現的瞬間，公羊拙隻感覺心神都被吸引，仿佛那不是一個蘋果，而是世間最美的女子，是他最為渴求的事物。
金蘋果自帶一股吸引力，連神明都能誘惑，公羊拙自然無法免俗。
金蘋果落在公羊拙胸口，頓時化作金色水流湧入體內。
咚，咚，咚。
公羊拙胸膛中，金色心臟開始跳動。
“尊敬的尼德霍格·林軒先生，”一具血肉軀體直接從大地中長了出來，將漆黑手指含入口中，衝著林軒躬身一禮，然後嘴角咧到耳根。
“我的見麵禮，你喜歡嗎？”
【混沌】不等林軒開口，繼續道：“您放心，您期待的那些人是不會來掃興，打擾我們的劇目的。
靈寶天尊入輪回，林院長陷入沉睡，道德天尊，被其他神邀請去參加另一組劇目，不會過來。
至於那位元始天尊……嗯，應該在鎮邪司，替你保護你那位親親愛愛的好徒弟吧，您不惜自己陷入危險，也要讓元始天尊先趕去保護徒弟，這種行為讓我感動。”
“你敢動我姐！”公羊拙怒發衝冠，漆黑火焰一瞬間狂湧而出，像是要焚燒天穹，讓人戰栗的殺意與煞氣在洶湧。
【混沌】根本不理他，而是看向林軒。
“我可是特意把黑山羊的寶貝們都請了過來，你能弑神，但這麼多神一起上，你又該如何？
當然，我隻是個手指，您大可以帶他走，我攔不住你，但這沿海的人類，可就保不住嘍~
怎樣，要走嗎？”
回應祂的是無形的斬擊，【審判】的律令下，仿佛有一把無形的鐮刀斬過，將那具肉身連帶指頭一分為二。
哪怕被一分為二，那指頭還沒死，要喋喋不休，林軒張開手，掌心出現一枚由腐朽之霧凝聚成的葉片。
指頭似乎察覺不對，蹦跳著想要逃走，但速度太慢。
葉片飄落，指頭腐朽。
血脈純度87％
但現在並非高興的時候。
林軒凝眸看向逐漸逼近的米戈與黑山羊幼崽。
明明克蘇魯這個時間段尚未降臨，對方卻能在誰都沒察覺的情況下弄出三十六隻黑山羊幼崽。
三十六位堪比主神的克蘇魯，饒是林軒，也棘手非常，心下一沉。
但他沒有退。
漆黑的雲彩壓得很低，仿佛壓在人的心頭，黑山羊幼崽的蹄足之上，一張張長滿尖牙的巨嘴中，一隻隻眼睛不停眨動，一隻隻觸手不斷揮舞。
天空之上，雷霆由血紅轉為漆黑，仿佛有什麼偉岸的存在即將降臨。
他確實可以退走，那些人，也是大漢百姓，跟他沒什麼關係，左右不過死傷萬人，等天尊騰出空，自然能輕鬆收拾祂們，自己也沒必要以身犯險。
確實是這樣。
他是自私的，三十六個神袛，數千隻克萊因境的米戈，正常人都會選擇暫避鋒芒。
但他沒退。
林軒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好人，也不是為了什麼偉光正，為了所謂站在萬萬人前，橫刀向淵。
他隻是想到了大夏神以身入輪回，鑄鎮國神碑，想到了守夜人前赴後繼，那一張張暗紅的鬥篷，暗紅的顏色，像是乾涸的血。
以及，鬼麵王前，仍舊在笑的老趙，將守夜人最後的溫柔，注入自己的身體。
這一步要是退了，他肯定會後悔。
他討厭後悔。
他討厭犧牲。
林軒忽的自嘲一笑，如果是剛穿越過來的自己，恐怕會轉頭就走。
那時的他，隻是過客，他甚至在得到金手指後還在考慮，到底是在守夜人的保護下，過普通人的一生，還是踏入這危險的世界。
他穿越的那個身份，還算有錢，至少一輩子衣食無憂。
但他還是踏上了危險的路。
初聞不識曲中意，再聞已是曲中人。
灰，青，紅，藍，四道身影出現在林軒周圍。
紅顏手中，斬馬刀泛起金色火光，她周圍龍威浩蕩，金色火焰化作神環凝聚在身後，仿佛一尊女武神，戰意洶湧。
浪痕化現出原型，龐大的身軀像是要與天公試比高，一聲嘶鳴，海麵上湧起無數漩渦，那是一道直徑數百米的水龍卷。
陳牧野與趙空城持刀而立，趙空城叼著煙，看向林軒。
“怎麼說？”
林軒咧嘴一笑，“殺！”
公羊拙有些發愣。
在那些怪物麵前，這幾人是那樣渺小，唯有浪痕前輩的身形能與那些怪物相提並論。
但浪痕前輩，隻有一個。
三十六隻黑山羊幼崽，好像三十六堵無法逾越的高牆。
雷光閃，轟隆巨響，投下讓人窒息的陰影。
狂風湧，衣袂翩躚，仿佛一麵麵旗幟迎風飄揚。
對麵的怪物，實在太多了。
數量如此之多，一擁而上，連師父也沒辦法。
他畢竟還未成神。
大夏的其他神明，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趕過來。
公羊拙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
金色的血液自心臟湧出，傳遍四肢百骸。
金蘋果融入身體，他已然非人。
師父口中凡人成神的化道危機，已經對他無效。
同時，公羊拙感覺到，那怪物的汙染，仍有一部分留在他體內，那漆黑的火焰就是明證。
他的身體，雖然沒長出眼球，觸手之類的怪東西，但已經有一部分是克蘇魯。
公羊拙忽有明悟，這怪物汙染了他的身體，但自己也因禍得福，這怪物本身就是神明，或許還是非常高級的那一類。
自己的身體經祂汙染，已然跨過人類的界限，踏入神明的領域，隻是境界仍舊卡在天花板。
望著前方，已經衝入敵人當中，展開廝殺的那幾道身影，公羊拙眼中閃過一抹決絕。
他要突破，隻有成為神明，才能改變當前的局麵。
不，神明還不夠，他要突破至高，隻有這樣，才有可能護住師父！
念及至此，公羊拙一步踏出。
咚！
隻聽一聲悶響，仿佛一柄大錘敲擊在眾生心頭。
這一刻，不僅是林軒等人，各大神係，乃至人間眾生，都聽到了這一聲悶響。
“有人在突破至高，是誰？宙斯，須佐之男，還是玉皇大帝？”
神明在疑惑地低語。
“我感受到了他的氣息，暴虐，殘忍，冷酷，還帶著一種讓我不舒服的氣息。”
這一刻，天地震蕩，風雷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