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少爺不是剛死嗎，怎麼會在老墳區？難道是被人殺死以後把他的屍體藏到了彆人的墳墓裡？
正在大家一頭霧水的時候，陸夫人忽然開口了。
她指著那一片荒蕪的老墳區，顫抖著說，“我……我想起來了！”
她回頭望著陸東芝和江光智，紅著眼眶哽咽道，“你們倆的孩子，那個隻比我兒子大幾天的孩子，那個五歲就病死的孩子，就葬在那兒，是不是？”
陸東芝和江光智被強行押著一路走來，他們早已經麵如死灰。
一路看著沈姑娘真的帶著大家來到亂葬崗，他們就知道，這個秘密再也瞞不住了。
此刻陸夫人問他們，他們知道，在沈姑娘這個神人麵前再繼續狡辯已經沒有了意義。
可要他們親口承認那些齷齪事，他們也做不到。
因此他們索性垂著腦袋沉默，一聲不吭。
陸夫人看著他們，直到此時此刻，她才敢真正爆發出她的委屈和眼淚。
她捂著嘴唇，失聲痛哭。
“我記得很清楚，當年你們的孩子病死以後，陸東芝你跑到陸家大門口罵我，罵我見死不救，罵我黑心肝，罵我害死了你可憐的孩子，罵完了，你就把你孩子的屍體扔到陸家大門口，說要讓孩子的亡魂來找我索命……”
“我讓奴仆去找你幾回，你都不肯把孩子屍體抱回去，你任由那個孩子屍身發臭落滿了蒼蠅，後來你大哥行商回來，看到府門口的屍體，他氣壞了，當即就讓奴仆把屍體扔到了亂葬崗……”
“事後，我覺得孩子挺可憐的，活著的時候父母不肯為他治病，死了以後又被父母拋棄，你們這倆當爹娘的可惡可恨，可他畢竟是無辜的，我便讓仆人悄悄把他的屍體從萬人坑裡帶出來好好埋葬了……”
她任由淚水糊滿了她的臉。
她一雙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陸東芝和江光智。
她哭得顫抖。
“當年我就曾唏噓，天底下怎麼會有你們這麼無情這麼狠心的父母，怎麼做得出來拋屍的事情！”
“當父親的也就罷了，沒有經曆過十月懷胎的過程，沒有感受到孩子在自己肚子裡一天天長大的喜悅，他能對孩子狠心絕情我就不說了，可陸東芝你這個當母親的，你怎麼會對你懷了十個月的親生骨肉如此狠心呢？”
“如今想來，恐怕，那根本就不是你們的親生骨肉吧？”
“他不是你生的，你當然能做得出來這麼狠心這麼惡毒的事！”
陸夫人話說到這兒，所有圍觀群眾都猜到了七八分。
那個病死的孩子不是陸東芝親生的，那他是誰的孩子呢？
沈姑娘幫陸夫人找兒子，卻靠著血脈牽引一路找到了這埋著陸東芝兒子的亂葬崗，所以，陸東芝那個病死的兒子，有可能是陸夫人的親生骨肉？
那麼，陸夫人如今的兒子陸振又是誰呢？
莫非……
這個陸振陸公子才是陸東芝江光智倆的親生骨肉？
猜到這個可能性，圍觀群眾都驚呆了。
他們不敢置信地望著陸東芝和江光智夫婦倆。
見這兩人隻是低著頭，卻沒有反駁，大家就知道，這事兒八成是真的。
“謔——”
大家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這兩人也太歹毒了吧？
換掉孩子也就罷了，怎麼能把彆人的孩子給養死了呢？
還把那孩子的屍體拋在陸家大門口，多惡心人啊！
他們同情地看向陸夫人。
可憐啊……
這會兒知道當年病死的那個孩子是自己親生骨肉，自己還曾冷眼任由那孩子的屍體被拋棄在家門口不管不問，她得有多心痛多崩潰啊？
她是那麼的疼愛陸振公子，她是個愛孩子的母親，如果當年陸東芝能為了保住孩子的命告訴她真相，說那個病重的孩子是她親骨肉，她一定會不惜一切傾儘家產去救孩子的命的。
可陸東芝沒有告訴她。
她什麼都不知道。
她以為那孩子隻是個跟她沒關係的外人，是個填不滿的無底洞，所以她停止了救助，她守著金山銀山，卻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孩子死在自己麵前……
陸夫人的確是崩潰的。
哪怕她幾個月前早就知道了真相，哪怕她早就已經崩潰了一回，也無法讓她此刻的悲傷減輕兩分。
她死了一個孩子啊！
她明明有能力保護她的孩子救孩子的命，可沒人給她機會啊！
這些人搶走了她的孩子，哪怕孩子病重快死了也沒人告訴她真相，她被所有人蒙在鼓裡，她冷眼看著她的孩子死在她麵前！
所以，她怎麼能不恨呢？
她怎麼能不複仇，怎麼能不送陸東芝江光智和陸振一起下地獄？
她處心積慮等了幾個月，就是為了今天！
陸夫人臉上流淌著擦不儘的眼淚，她哭著望向身後一個中年奴仆，顫抖著哽咽道，“老宋，你說，當年你把陸東芝的那個孩子埋在哪兒了？”
老宋也紅了眼眶。
他擔憂地看了眼他的主子，走上前行禮道，“夫人，時間太久了，這兒的墳又比當年多了很多，容老奴去找找。”
陸夫人點頭。
老宋很快走到老墳區，在幾百座墳裡走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
他站在一個矮小的墳包前麵，衝人群這邊喊，“夫人，在這兒——”
陸夫人立刻抬腿往前走。
剛跨出一步，她就踉蹌著險些摔倒。
張迎春和沈錦書趕緊一左一右攙著她，扶著她往前走。
沈錦書側眸看了眼陸夫人。
雖然從京城來山陽縣時她很希望這件事有反轉，她很希望有更大的熱鬨可看，可是此時此刻看到這樣的反轉，她寧可沒有反轉，她寧可不看熱鬨。
這個陸夫人，太可憐了。
陸夫人很快被攙扶到墳包前麵。
老宋指著墳包前麵枯朽的木頭樁子，說，“夫人，當年您讓老奴來安葬那可憐的孩子，老奴埋了他以後，見他沒有墓碑，就在附近砍了一棵樹，取了一截木樁一劈為二，在上麵寫了一個陸字。”
陸夫人含淚看著那腐朽的木樁，看著那木樁上的“陸”字。
她的孩子……
哪怕早就知道了這一切，一心想複仇的她始終隱忍著沒有來這兒看過她的孩子，今天，她終於看到了。
她終於站在了她孩子的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