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仲淵趙桓禹看出了沈錦書的掙紮,齊聲問道,“出什麼事了?”
沈錦書張了張嘴,難以啟齒。
這兩人的親人都在大寧國,他們沒有誰願意離開家國離開親人孤零零留在這麼個糟糕的該死的世界,連她自己都不願意留下,她怎麼能讓彆人留下?
她無法在這艱難選擇中做出決策,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告訴兩人,“我們遇到了天大的麻煩,我們來的時候是兩個人的名額,回去的時候也隻有兩個人的名額,所以,我們得有一個人留在這兒,回不去了……”
趙桓禹和秦仲淵愣住了。
他們沒想到會回不去。
他們下意識對視一眼。
隻有兩個人能回去,誰留下呢?
秦仲淵想回去。
他如今恢複了武功,回去剛好能向所有懷疑他的人亮明身份,他能向天下人霸氣宣告,他秦仲淵從未失去武功,他根本不可能被囚禁在綠柳山莊受辱!
而且,他還要親手摧毀三公主,他怎麼能留在末世呢?
可是……
桓兒也得回去啊,桓兒不能留在末世,要不是桓兒幾次護他,他已經死了,桓兒對他恩重如山,他怎麼能把桓兒拋棄在這兒?
趙桓禹也想回去。
他是大寧國的驃騎大將軍,每到秋收之季,敵寇就會入侵邊關搶掠糧食,他得回去鎮守邊關保家衛國。
而且,他還沒來得及跟親人們告彆,他怎麼能忽然消失從此跟親人們分隔在兩個不同的時空?
可仲淵也不能留在末世。
仲淵是被沈錦書堂堂正正帶來這兒的,這個名額本來就是屬於仲淵的,那天是他自己突然闖進來破壞了這兩人的計劃,是他橫插一杠子造成了如今的局麵,他怎麼能讓仲淵留下?
趙桓禹和秦仲淵沉默望著彼此。
他們都想回去,可他們都說不出讓對方留下的話。
他們無法做出抉擇,於是,同時看向沈錦書。
“沈姑娘,你想讓誰留下?”
“你想帶誰回大寧?”
“……”
沈錦書看了一眼兩人,她無法麵對這兩雙眼睛,她閉上眼睛頭痛地靠在沙發上。
唉。
她就是無法抉擇才將問題說出來讓這兩人一起參考,怎麼又把難題扔回到她頭上了呢?
沉默一會兒後,她揉按著眉心一臉掙紮地說,“你們彆問我,問就是我想把你們倆都帶回去。這個鬼地方我不想待著,我也不想讓你們待著,我們三個都應該回去,沒有人該留下。”
趙桓禹秦仲淵也靠在沙發上,望著染了塵埃的天花板。
是啊。
誰又該留下呢,誰都不該被留下。
可如今老天爺捉弄他們,一共就隻有兩個回去的名額,他們再不甘願都得選出一個人留在末世。
麵對這樣艱難的局麵,三個人都沒有再說話。
除了章天來為他們治療時他們會說幾句話,其餘時候都陷在沉默之中無法開口。
這樣的沉默,一直持續到天亮。
三人同時轉頭看著窗外的朝陽。
天亮了。
第七天到了,他們今天就可以離開了。
可他們誰都感受不到一丁點喜悅,隻有無窮無儘的煎熬。
三人緩緩轉頭,互相看著對方。
沈錦書心裡亂成了一團麻,她站起身來,“我去洗把臉——”
秦仲淵和趙桓禹靜靜望著她逃避的背影,忽然,秦仲淵薄唇微啟。
他啞聲道,“沈姑娘,你帶桓兒走,我留下。”
沈錦書腳步驀地停下。
趙桓禹也轉頭不可思議地望著秦仲淵。
秦仲淵望著兩人,平靜地笑道,“你們倆會來這個該死的地方,都是為了救我性命,如果沒有我這個累贅,七天之前沈姑娘可以直接帶桓兒來的,你們倆一起來一起走,哪兒會有如今這兩難的局麵?既然你們倆是為了幫我,那麼如今我就不可能讓你們倆任何一個人留在這兒——”
他堅定地說,“我留下。”
他望著趙桓禹,“桓兒你不要跟我爭,像我這種廢物病秧子,若沒有這次機會來末世,我留在大寧國說不定也是過兩年就病死的下場,如今能留在末世多活個幾十年,反倒是我賺了,你說是不是?”
他坦然一笑,“反正我跟沈姑娘來這兒的時候,已經做好了死在這兒的準備,我離開之前特意好好抱過了我的父親母親和妹妹,他們送我出遠門,我卻已經跟他們做了死彆……如今回不去,就當我死在這兒好了。”
趙桓禹眼眶微紅,“仲淵……”
沈錦書也一臉不忍心,“小公爺,你……”
秦仲淵含笑望著兩人,“你們不要這樣,我能健健康康在末世活著,已經是我前幾年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底下的殘垣斷壁。
他說,“這個末世千瘡百孔滿目荒涼,對你們這種正常人來說的確是難以忍受的糟糕之地,可對我這種人來說,能在這兒活著,已經是我的好日子了。”
他回頭望著趙桓禹和沈錦書,“就這麼說定了,你們走,我留下,沈姑娘你回去以後把我提前寫好的遺書帶給我爹娘,我已經在信上把所有事情都交待好了。”
趙桓禹望著秦仲淵。
他的確想回大寧國。
可是看到仲淵主動提出犧牲,他忽然覺得不忍心。
他一出生就是皇家團寵,從小到大養尊處優順風順水,不論是在京城還是在邊關,他想做的事幾乎沒有做不成的,他這些年足夠風光足夠順遂了,可仲淵呢?
十幾歲就在戰場被敵人偷襲傷了心脈失去了武功,又被三公主所害被囚禁在綠柳山莊折辱了一整年,好不容易逃出來又廢了身子從此深居簡出走兩步都得狠狠咳嗽,如今終於來到末世恢複了武功重獲新生,卻要因為老天爺捉弄,一輩子留在末世……
這樣的仲淵,不是太可憐了嗎?
或許,他應該給仲淵一個公平選擇的機會。
他不能讓仲淵一味委屈自己,一次又一次遭受不公,一次又一次犧牲……
兄弟一場,仲淵願意犧牲,他又怎麼能辜負了仲淵的這份情誼?
趙桓禹緩緩靠在沙發上。
他含笑望著沈錦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