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蓮冷笑,“我若非要跟他在這兒過日子不可呢?”
他的劍尖,刺破紅蓮的肌膚。
鮮血從紅蓮的眉心流淌到鼻尖,滴落在地上。
他告訴紅蓮。
“我與你無冤無仇,我不想取你性命,可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你這樣作踐一個無辜的少年。我隻給你最後一天時間,明晚淩晨,你若是還不收手做出了斷,我便踏入木屋將你的身份告訴那少年。”
“還有,你若是抱著得不到就毀滅的念頭殺了那少年,那麼,你也做好去死的準備,我會殺了你,讓你們去做一對鬼鴛鴦。”
說完,他收回了劍,轉身重新回到了小木屋不遠處。
天快亮的時候,紅蓮回來了。
紅蓮一整個白天都含情脈脈望著少年,好像在做最後的告彆。
淩晨,紅蓮收拾好自己所有的東西,離開了木屋。
紅蓮隻將一隻乖巧黏人的三花貓留在了那熟睡的少年身邊,三花貓趴在少年枕邊,睜著圓溜溜的眼睛望著紅蓮遠去,輕輕喵了一聲,卻無人回應。
翌日那少年起來,等到日上三竿,也沒有再看見紅蓮。
那少年在木屋外麵等了許久,抱著三花貓安安靜靜離開了。
他悄然尾隨少年離開,見少年因為臉上的青銅麵具而躲躲藏藏不敢出現在彆人麵前,天黑以後他出現在熟睡的少年身邊,用利劍劈開了青銅麵具,然後悄然離去。
直到最後離開之時,他也沒有掀開麵具看一眼那少年的容貌。
那是個被囚禁在綠柳山莊受儘折磨的可憐之人,他不想偷偷去看那人的容貌,他不想將那樣一張無辜的臉烙印在自己心頭,這樣一來,即便今後有人談論起綠柳山莊那位絕色美人,他也不會在腦海裡浮現出人家的臉。
……
回憶散儘。
無塵從五年前的舊事之中回神。
而他出神回憶這會兒,薑瑤歌已經帶著薑昭昭走進了房間裡,沒有跟他打一聲招呼,也沒有給他留門。
他看著緊閉的房門,眼神黯然。
他沒有去敲門,轉身坐在房間門口的台階上,望著天上星辰。
他自嘲一笑。
人啊,就是這樣,勸彆人時容易,自己做起來難。
當年紅蓮欺騙那少年的感情,他曾直言相勸,可他自己這些年還不是欺騙了瑤瑤,還不是傷害了瑤瑤的感情?
他唯一比紅蓮好一點的是,他隻是對瑤瑤隱瞞了一些真相,傷害瑤瑤的人卻從來都不是他。
或許,他和瑤瑤還是能破鏡重圓的,對嗎?
……
翌日。
趙桓禹一大早就將藥王穀老穀主之重孫女薑昭昭住在雍王府的事情傳了出去。
而無塵,卻在吃過早飯以後,假裝串門,來到何阿婆房中。
何阿婆正在給外孫女金子縫補衣裳,小姑娘調皮,衣角蹭破了好大一個洞。
看到無塵進來,何阿婆連忙起身笑道,“是您啊,您來找我這個老婆子有什麼事啊?”
無塵微笑,“我能坐下說話嗎?”
何阿婆連忙說,“您坐!坐坐坐!”
無塵含笑謝過。
他跟何阿婆一塊兒坐下。
回頭看了眼院子裡玩耍的薑昭昭和金子,他看向何阿婆,用隻有彼此能聽見的嗓音低聲說,“您為什麼要對外說,金子的父親是采花賊呢?”
何阿婆手指一頓。
她心底咯噔一聲。
她努力維持著鎮定表情,望著無塵,“您這話是什麼意思?金子的父親本來就是采花賊啊,有什麼不能說的嗎?”
無塵凝視著何阿婆的眼睛,“是嗎?金子的父親當真是采花賊嗎?”
何阿婆望進無塵那雙漆黑的眼睛裡,心底一顫。
她掐了掐手掌心,鎮定地說,“當然是啊,我女兒的孩子是怎麼來的我還不清楚嗎?”
無塵說,“那您的女兒是幽影樓的女殺手,這一點您清楚嗎?”
何阿婆再也繃不住了。
她震驚地睜大眼睛,慌張地望著無塵。
這個人竟然知道她女兒的身份!
這不會是幽影樓的人吧?
何阿婆害怕得手指都在顫抖。
她死死盯著無塵,顫抖著問,“你……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無塵說,“我跟您的女兒曾有過幾麵之緣,金子脖子上的藍色項鏈就是您女兒的,我昨晚一眼就認出來了。”
停頓了一下,無塵又說,“我也知道您女兒的男人是誰,他根本不是采花賊,真要是說起來,您女兒才是傷害了他的人,對嗎?”
何阿婆再也無法心存僥幸。
她望著無塵,手指哆嗦著,眼眶也慢慢紅了。
果然,這世上沒有能包住火的紙,這世上沒有能永遠隱藏的秘密。
她以為她女兒的事情這輩子都無人知曉,誰知道,這個本該與她和金子一輩子見不著的人竟然陰差陽錯在雍王府相遇,還一眼就看穿了她和金子的身份……
何阿婆眼皮一顫,淚水奪眶而出。
她感到很抱歉,她對不起她的女兒。
女兒明明交代了她,讓她一輩子彆來打擾金子的父親,女兒說對金子的父親有愧,沒臉打擾人家——
可她卻沒有聽女兒的話。
她怕她死了以後金子無親無故受人欺負,於是自作聰明想用這種方式找到金子的父親,把金子托付給那個男人……
女兒臨終時明明跟她說了,想在那個男人心裡保持一輩子美好形象的,如今,這一切全都被她摧毀了。
女兒的殺手身份一暴露,那個被女兒傷害欺騙的男人就會知道,當年的一切,根本就是個醜惡的騙局。
想到這兒,何阿婆淚如雨下。
她起身跪在無塵麵前,哽咽央求,“無塵道長,您不要把我女兒的秘密告訴彆人可以嗎?我求求您了,她人已經死了,當年那些事都已經過去了,您就不要讓她在九泉之下無法瞑目了好嗎?”
無塵伸手攙扶何阿婆。
何阿婆淚汪汪地說,“您不答應我,我就跪著不起來。”
無塵沉默了一下,收回了手,不再攙扶。
他是道士不是和尚,道門講究順其自然,阿婆自己要跪,那就順著阿婆的心意好了。
無塵望著哭哭啼啼的何阿婆,“你說,要讓你的女兒瞑目,那你們就不打算讓彆人瞑目了是嗎?金子的父親,他憑什麼就要被你們定罪為采花賊呢?他若是活著,今後他得背著采花賊的罵名一輩子受人唾棄。他若是娶了妻子,他得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哪怕他如今已經死了,都還不能死個清淨,死了都還要被無數人湧到他墳頭罵他是采花賊刨開他的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