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錦書微笑,“憑證嘛,稍等一會兒再拿,老侯爺您容我先問您幾個問題行不行?”
老侯爺嗯了一聲,“姑娘請問,老夫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沈錦書問起當年舊事。
“三十一年前,您在邊關的兩個紅顏知己同時有了身孕,可您隻能娶一個為妻,另一個自然就得做妾,您喜歡她們兩人,您覺得讓任何人做妾都不忍心,於是對她們兩人說,誰先給您生個兒子,您就讓誰做您的正妻,對嗎?”
老侯爺被提起當年這件荒唐事,有些尷尬。
但是,這是事實,由不得他抵賴。
他甕聲甕氣應道,“是,的確如此。”
沈錦書抬頭看向侯夫人和劉夫人,“後來,侯夫人提前臨盆,生了長子薛繼宗,於是您就讓她做了正妻。至於晚了十天生下二公子的劉夫人,您就委屈她做了小妾,對嗎?”
老侯爺嗯了一聲。
花廳裡的劉夫人也跟著點頭確認了這件事。
緊接著,沈錦書話音一轉——
“可是老侯爺,您知不知道,當年侯夫人臨盆當晚生下來的孩子並非薛繼宗,她給您生的是個可愛的女兒。生女兒明明也是喜事一樁,可她為了謀奪侯府主母的地位,她毅然決然拋棄了自己呱呱墜地的親生女兒,使了一招偷龍轉鳳,去外麵抱了個兒子回來養!”
沈錦書這話一說出來,在場所有人都震驚了。
不光是薛家的人,就連那些擁擠在月牙門外麵看熱鬨的姑蘇城大小官員也都驚呆了。
偷龍轉鳳?
居然還有這種事?
今晚來得太值了!
這種秘聞也讓他們聽見了,就跟看大戲一樣!
作為當事人的老侯爺,就沒法激動了。
他錯愕地望著沈錦書,懵了一瞬後,他驀地看向花廳裡的侯夫人!
侯夫人臉色慘白。
她用力撐著桌子不讓自己倒下去,顫巍巍指著沈錦書,仍舊在嘴硬。
“放肆!一派胡言!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我當年拋棄了親生女兒抱養了彆人的兒子?你休想冤枉我!繼宗就是我親生的,我當年生下來的孩子就是繼宗!”
衝沈錦書吼完,她又猛地轉頭看向劉夫人。
“是你!”
她怒吼道,“一定是你這賤人聯合他們來汙蔑我和繼宗!你想讓你那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發的蠢兒子做侯府世子,所以你聯合外人使出了如此毒計,你想要把我和繼宗趕出家門,你和你兒子好霸占侯府是不是?”
“……”
劉夫人一臉懵逼。
彆指她啊。
她也啥都不知道呢。
她這些年安安分分做小妾,安安分分伺候老侯爺,她哪裡知道三十一年前侯夫人生下來的孩子居然是個女兒?
若真是如此,那麼,這侯夫人之位本該是她的?
她才是給侯爺生了兒子的那個啊!
她才應該被侯爺娶為正妻!
她的兒子本不是庶子,而是可以承襲爵位的嫡子啊!
想到這兒,想到自己和兒子這三十年受的苦,劉夫人驀地紅了眼眶。
她怒意上湧,一向柔弱的她此時竟在怒意驅使下快步上前,抬手狠狠扇了侯夫人一耳光!
“賤人你罵誰?你當年明明生的是女兒,可你竟然如此歹毒,拋棄了親生女兒抱彆人的兒子回來冒充!要不是你使了這毒計,我才應該是侯爺的妻子,我的兒子才是侯府世子!”
劉夫人越說越不甘心,她又擼起袖管狠狠打了侯夫人一巴掌。
她抖著火辣辣疼痛的手,望著她的兒子,哽咽道。
“我的承嗣明明長得那麼像侯爺,他從小就憨厚,老實,又繼承了侯爺的勇猛,要不是你們,他本該是侯府世子,他可以和他的姐姐相親相愛攜手長大,他不會從小受儘你和薛繼宗這冒牌貨的欺淩,不至於剛一成年就被你們趕出侯府去外麵安家,連回一趟自己家都得先跟你們報備,然後像個笑話一樣站在大門外等你們同意了才能踏進家門看我和他爹!”
薛承嗣也紅著眼眶望著他母親,“娘……”
他不覺得自己過得苦,他隻可憐母親。
妻妾的身份天差地彆,他母親這些年做人家妾室過得有多艱難,他全都看在眼裡,天不亮就要起來伺候主母,主母歇息了才能回去睡覺,每天累得直不起腰,還要被汙蔑被訓斥,受儘了委屈……
可在他們熬了三十年的苦日子以後,竟然有人告訴他們,侯府的榮華富貴原本應該是屬於他們的!
他娘才應該是侯夫人!
他才應該是侯府的世子!
那些說不完的苦,那些受不完的罪,他們本可以不受的啊!
薛承嗣扶著母親劉夫人的胳膊,眼底對侯夫人的憎恨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頂峰。
他殺氣騰騰地看了一眼侯夫人,扶著母親帶著妻兒走到老侯爺身邊。
他撲通一聲跪下來。
“爹,如果侯夫人偷換孩子的事是真的,那您一定要給我和我娘一個公道!我娘和侯夫人本是同齡之人,可如今侯夫人年輕得如同三十出頭,我娘卻已經頭發花白背脊佝僂,她這些年在侯夫人手底下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磋磨,不需我贅述,大家一看便知!”
他抬頭看了一眼那些憐憫他們母子的姑蘇城官員,又望著老侯爺,哽咽道,“所以爹,不管這件事過去了多少年,我和我娘都要一個公道!”
他的母親,他的妻兒,也隨他一同跪下,一家人全都眼含淚光望著老侯爺。
老侯爺看著這一幕,也不禁深感心痛。
他手指頭艱難動了動,握緊薛承嗣的手,安撫這個委屈得紅了眼眶的小兒子。
他抬頭望著被劉夫人打了兩個耳光也沒敢還手的侯夫人,眼眸微暗。
他啞聲道,“你當真沒有偷龍轉鳳,拋棄我們的親生女兒?”
侯夫人撲通一聲跪下,大聲喊冤,“沒有!我沒有!侯爺您不要聽信她們汙蔑之言,我怎麼會舍得拋棄自己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我不會的,我不可能做這種事的侯爺!”
老侯爺閉了閉眼。
他沉聲道,“這位姑娘,請把你手裡的憑證,亮出來吧。”
沈錦書點頭。
她上前一步,從袖子裡掏出一枚紅通通的血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