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無其事收回視線跟趙武說了兩句話,扭頭一看,沈錦書還趴著一動不動地望著他。
他有些好笑,讓趙武去歇著,他轉身走向沈錦書。
“睡醒了?”
沈錦書慢吞吞點點頭。
盯著他眼下方的黑青看了看,沈錦書好奇地問,“世子你一天一夜沒睡覺,撐得住嗎?”
趙桓禹輕笑,“撐得住,行軍作戰時三日不合眼也是常有的。”
沈錦書一臉崇拜,“你們軍人的意誌力,真的好叫人敬佩。”
趙桓禹笑得愈發濃鬱。
沈錦書指著那些癱在草地上不想動彈的馬兒,“馬兒是不是撐不住了?”
趙桓禹歎了一口氣,“是,人之所以能扛得住是因為被它們馱在背上,而它們,連續一天一夜沒好好歇過了,除非用鞭子狠狠抽打,否則它們不願意爬起來繼續奔跑。可是……”
趙桓禹看著那些馬兒,“可是我們行軍作戰時,馬是我們最忠誠的夥伴,我實在是不忍心把它們抽打得鮮血淋漓。”
沈錦書點點頭。
她知道,書裡對這個戰神將軍的形容就是仁善之將帥,他舍不得過分奴役馬匹,很正常。
沈錦書也陪他犯起了愁,“那怎麼辦?不讓它們歇息,它們跑不動,可讓它們歇息一晚上,就會耽擱一晚上的行程……萬一就是這耽擱的一晚上,消息提前泄露到江南,讓大寶出了差錯怎麼辦?”
趙桓禹驀地看著沈錦書。
他發愁的就是這個。
他以為就他最擔心大寶,沒想到,這個與大寶素不相識的沈姑娘也時時刻刻將大寶放在了心上。
他心裡微軟。
他凝視著沈錦書皺起眉頭的小模樣,忽然輕聲說,“我倒是有個辦法,隻是,會委屈沈姑娘——”
沈錦書眨了眨眼,“什麼辦法?”
趙桓禹低聲說,“讓大部隊在此休整,明日再行進,而我與你快馬加鞭日夜兼程去江南。”
沈錦書微愣。
趙桓禹凝視她的眼睛,“我們若是兩人同行,隻需要抵達下一個城鎮買兩匹精力充沛的馬更換就能繼續上路,可帶著大部隊不行,我們就算是找到賣馬的商人,他們手裡也沒有上百匹馬可以讓我們更換。”
不等沈錦書說話,他又說,“而且馬車沉重,一路上嚴重耽誤了我們的行程,若是帶著大部隊這樣趕去江南,恐怕還要兩天兩夜的時間才能抵達江南,而我們倆快馬加鞭日夜兼程,一天兩夜就能趕到——”
沈錦書托著腮若有所思。
趙桓禹見她沒說話,小心翼翼盯著她說,“隻是,這樣就得非常辛苦沈姑娘,你是養在深閨的嬌小姐,讓你這樣艱辛的長途跋涉,不知……你願不願意?”
沈錦書抬頭看向趙桓禹,“我可以。”
趙桓禹微愣。
他以為沈錦書會為難地拒絕,畢竟大寶跟沈錦書毫無關係,沈錦書犯不著為了彆人的孩子如此勞累自己。
他沒想到,沈錦書回答得如此爽快。
他怔愣之時,沈錦書又說——
“我可以是可以,隻是,我怕我有心無力。我得先跟你說清楚,我的精神頭是很足的,三天不睡覺都沒關係,我可以舍命陪君子,不會跟你叫苦叫累,但是我的身體可能不如我的精神那麼堅強,你也說了它一直養在深閨,嬌弱得很,我怕我會跟不上你的步子拖你後腿。”
沈錦書說的是實話,她是來自末世的人,什麼苦頭都吃過,趕路而已,不算什麼,在末世投靠幸存者基地時五天五夜都走過。
可是她如今這具身體不行,這具身體吃不了苦,非她意誌力所能抗衡的。
趙桓禹如釋重負,立刻爽朗笑道,“隻要沈姑娘有意誌力,那就無妨,你撐不住了我可以托著你。”
沈錦書笑眯眯望著他,“哪,這可是你親口說的啊,我撐不住了你不許罵我,你得幫我,你得出力!”
趙桓禹垂眸寵溺地望著她,“嗯,我說的,我保證做到。”
沈錦書伸了伸懶腰,“那行,那我們現在就啟程出發,爭取一天一夜的時間就趕到江南,出現在大寶麵前。”
趙桓禹看著這個不怕苦不怕累的熱心腸好姑娘,眼神溫柔。
他讓沈錦書收拾收拾,他轉身去吩咐公主府的侍衛們。
一盞茶工夫後,他挑選了兩匹精神頭最好的馬來到沈錦書麵前。
他拍了拍右邊的馬兒說,“這匹馬精神頭足一點,不會摔了你,你騎它吧。”
沈錦書自動自發選擇了左邊那匹萎靡些的馬,“我沒世子高大,沒世子重,我騎這匹馬,你那麼沉可彆壓垮了人家。”
趙桓禹噗嗤笑出了聲,“你還挺憐香惜馬。”
沈錦書微抬下巴,“當然,就許你心疼,不許我心疼?”
她翻身上馬,“走吧。”
趙桓禹回頭看著身後的趙武,低聲吩咐,“記住了,按時給周玉珠和招娣喂蒙汗藥,不要讓她們清醒過來作妖。”
趙武拱手領命,又問,“那公主駙馬呢?”
趙桓禹輕笑一聲,“他們就免了吧,我和沈姑娘已經快馬加鞭趕去救大寶了,你可以帶著公主駙馬慢慢趕上來,不用再急行軍。我會沿途留下標記,你不要帶錯路就行了。”
趙武嘿嘿一笑。
趙桓禹翻身上馬,與沈錦書沐著著月色飛快消失在道路儘頭。
一個時辰後,兩人抵達了一個集鎮。
趙桓禹找到一個客棧,拿銀子找店家換了兩匹精力充沛的馬,又與沈錦書繼續趕路。
一夜儘,天很快亮了。
趙桓禹望著天邊的朝陽,活動了一下四肢,轉頭看著與自己並肩行駛的沈錦書,“還好嗎?”
騎了一夜的馬,沈錦書的腿早已經磨破皮了。
她能感覺到,有濡濕的血染紅了襯褲。
她靠著她的意誌力忍耐著,側眸對趙桓禹笑道,“挺好的呀,怎麼,世子爺撐不住了?”
趙桓禹噗嗤一笑,“你若是身子撐不住了跟我說,我們歇一歇。”
沈錦書點頭,“好,知道,不會跟你客氣的。”
趙桓禹見沈錦書的確不像是有事的樣子,於是目視前方繼續趕路。
沈錦書偷偷吐出一口氣,努力將腿往外張了張,忍著疼不動聲色趕路。
兩人又跑了兩個時辰,趙桓禹見前麵有一片綠林,有小溪,他勒馬停下來,“沈姑娘,在這兒歇歇再走。”
沈錦書已經快要累垮了。
可她是要強的性子,不想拖人後腿,趙桓禹沒有喊停她也沒有吭聲。
這會兒趙桓禹終於喊停了,她可高興了,立刻點頭答應。
趙桓禹見她這麼高興,後知後覺地問她,“你……是不是早就累壞了?”
沈錦書嘴硬道,“哪有,我高興是因為有新鮮水可以喝了!水囊裡的水喝著有股怪味,哪兒有溪水好喝?”
她一邊說一邊翻身下馬。
可就在她抬起腿下馬的那一刹,趙桓禹扭頭看到了她腿側襯褲上滲透出來的大片殷紅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