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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四章 終平(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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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萬西涼鐵騎奔襲大同功成的戰報以人命為代價送回大魏後,整個北伐的局勢,一下子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動蕩。

這既是因為這一仗打得太狠太快,導致魏國和遼國都沒有反應過來,同時也是因為魏國眼下實際並不具備三線開戰的兵力與後勤,北線李易挺進燕山的大戰雖然很順利,但如果要抽調步卒入西京道作戰,那麼毫無疑問需要的是整個大魏從幽燕到西蜀都運轉起來,才能壓榨出更多的戰爭潛力,供應兵員、糧草,以在這個冬天收複整個西京道。

毫無疑問這是極冒險的舉措,要知道魏國能同時屯兵三線,很大原因是因為上京道主動收縮兵力,在榆關與遼陽這兩個地方分彆與陳平部以及金國對峙,三方都不敢貿然輕動,這也就導致遼國沒辦法出兵救援上京道、西京道,而魏國也隻能在北線西線填充大量騎兵以及地方戍衛軍隊。

這大概是雙方的一種默契,真正的決戰隻在上京道,但中京道與西京道爆發的戰事隻能依靠雙方的殘餘兵力進行廝殺,勝負其實在短時間內都無法上京道注定的決戰,對於遼國來說,西京道早已是孤島,中京道他們也丟得起,隻要將魏國的主力大軍在正麵挫敗,那麼以遼國的爆兵能力短時間內甚至可以借勢南下,到時候魏國吃下去多少都得全部吐出來;而魏國則是打定主意要在決戰之前將中京西京剪除,為此不惜讓陳平部按兵不動,以此來達成戰略對峙。

當然,能達成這樣的局麵,很大一部分原因還是因為陳平善守,雖然陳平和李易都是顧懷帶出來的大將,但三人的作戰方式完全不同,顧懷喜歡以大勢壓人逼敵出錯,在混亂中尋找一絲一錘定音的勝機,而李易則是著眼全局,喜歡穩紮穩打以竟全功,而陳平則是極擅長死守,這從當初遼國南侵時陳平在雄縣頂住遼國右路軍猛攻數日,把蕭弘都給打急眼了就能看出來,他對於戰爭的天分基本都點在了這上麵。

所以讓他在榆關坐鎮,讓李易統帥北線大軍跨過燕山攻中京道,是再正確不過的選擇。

然而當西京道的戰報傳回來,魏國當初所設想的在保持東線戰略對峙的同時緩步蠶食西京道中京道的謀算無疑就顯得有些過時,尤其是那三萬西涼鐵騎奔襲大同成功,即將麵臨整個西京道遼軍兵力的圍攻,不可能放著他們不管,所以身在北線的顧懷聽說了這個消息,立刻離開燕山返回了幽燕,將北線戰事全部托付給了李易因為西、北兩線同時開戰的情況下,是必須要他坐鎮中心的。

一道道軍令從顧懷的儀仗發向四方,原本因為進入冬季而漸漸沉寂下來的幽燕立刻進入了戰時的緊急狀態,兵員被抽調,糧草被轉運,幾乎在北線李易開始挺進作戰的同一刻,四萬幽燕地方戍衛步卒悍然兵出居庸關,左路軍沿太行山北麓修建烽燧鏈,采用“龜甲陣”緩進吸引遼軍兵力,每日僅行三十裡,沿途修複秦漢古長城缺口;中路沿媯水(今永定河)北進,清掃蔚州外圍遼軍;而右路軍則是沿蒼頭河穀地(今山西右玉至內蒙古和林格爾)隱蔽行軍,直插遼西京道核心區域,意圖替那些下馬守城的西涼鐵騎解圍。

很明顯步卒的推進要比當初趙裕楊盛腦子一熱就帶騎兵奔襲的速度慢了太多,時間到了十一月十五的深冬時節,魏國步卒也沒能摸到大同的城門,反倒是右路軍在遭遇重重阻擊之後不得已改變路線,反而搶占了渾河上遊黑水鎮(今呼和浩特南),分兵焚毀白道嶺(大青山隘口)遼軍糧倉,截斷豐州(呼和浩特)、雲內州(托克托)遼軍聯係。

此時被困在大同的西涼鐵騎也終於收到了魏國兵出居庸關、收複西京道的消息,城外遼軍兵力不斷被抽調去防禦魏軍步卒挺進路線也讓城內壓力驟降,終於從昏迷中醒來的楊盛接過了守城的指揮大旗,而終於得以放寬心的趙裕也有能力帶著騎兵出城作戰,徹底發揮騎兵的戰場優勢,讓原本岌岌可危的局麵一下子扭轉過來。

而進入西京道的步卒大軍雖然因為是地方戍衛兵力而難免不如主力部隊精銳,卻也屢屢建功,在西京道大同被破、地方戍衛遼軍人心惶惶的情況下,魏軍左路沿洋河攻占宣德州(宣化),建立起了初步的烽燧預警體係,連通了靖王設於獨石口(赤城北)的行在,構建起了居庸關獨石口鬆亭關的“三烽一驛”傳訊網,白晝舉煙、黑夜鳴炮,每三十裡設雙馬信使,確保個六時辰內軍令傳達兩線,由西京道到中京道的傳令路線終於徹底穩固。

中路大軍則是沿桑乾河急行軍搶占弘州(陽原),後經蔚州(蔚縣)佯攻武州(左雲),待遼軍兵力被吸引,則突然轉向西北,三晝夜強行軍近百裡,與出城作戰的西涼鐵騎會師天成。

在遼軍清楚意識到無法繼續圍困大同,隻能選擇正麵一戰後,魏軍三萬步卒、一萬西涼鐵騎於十一月十三,在天成與遼軍四萬殘軍展開決戰,戰場焦灼,經曆半日廝殺後,突然殺出的魏國右路軍徹底奠定了戰場的勝負,四萬遼軍殘餘兵力被殺散,至此,依托采涼山、雷公山,魏軍的“品”字防禦體係構築完成,大同轉危為安。

此時顧懷的又一道軍令也到了,騎兵主力駐守鎮川堡(大同北)監視草原,步軍大營設於長青堡(陽高)控製白登道,烽燧線沿南洋河延伸至陽門鎮(天鎮東),此時大同天成軍陽門鎮形成三角鐵壁,遼西京道南境全失。

他沒有到戰場,隻是在自己大帳推演,傳下軍令,整個西京道南端的戰事便已經塵埃落定,如果說當初在兩浙時顧懷還對大軍團作戰的指揮感到生疏,那麼看了他今日的表現,簡直可以說在當初與耶律弘、蕭山一戰後,他便已經脫胎換骨。

隻是短短半月,甚至都還沒有跨過新年,四萬地方戍衛步卒入西京道,三路並進轉戰數百裡,步騎混合切割戰場,控製關隘,整個西京道原本還撲朔迷離的局勢頓時一清,簡直像是一門藝術,戰爭的藝術。

與此同時西夏的國書也到了,果然如同顧懷當初猜想的那樣,他們交還了河套平原,甚至還客氣地表示,他們會派兵力繼續駐守,到配合魏國掃清西京道,接管河套為止這種作態實在是讓北平的朝廷、幕府官吏們大吃一驚,任誰也沒想到,西夏居然真的老實成這樣,吃下去的都能吐出來?

然而他們卻不知道,如果西夏不吐,那麼更有可能的是顧懷會幫他們一把,再順手把西夏最後的國祚燒成灰一把揚了。

整個西京道的戰事在收複雁門關的那一刻宣告塵埃落定,將遼國殘餘兵力從這裡趕回草原,將大魏軍旗親手插到雁門關上的趙裕單膝跪倒在地,抓起一抔黃土,感受著它在手中的觸感,看著這一片被遼人占據了許多年的土地,幾乎熱淚盈眶。

這一場戰事看起來輕鬆,然而卻實實在在是搏命搏回來的,三萬西涼鐵騎幾乎是不要命地衝進了西京道,用人命堆出來六百裡的奔襲路線,若不是桑乾河結冰,他們是不是就要全陷在西京道裡?而且之後進入西京道掃尾的步卒,也是抽調了幽燕地區大部分戍衛兵力,冒著風險才湊出來的,如果不是因為顧懷有這樣的魄力,西京道的戰事根本不可能這麼簡單就結束。

但無論如何,當雁門關插上大魏的旗幟,當河套平原被西夏移交給魏國,當西京道的遼軍被倉皇地趕出關隘,逃回草原,這片久經戰亂的土地,終於是再次回到了漢人的懷抱。

而在戰場的另一端,李易率七萬大軍同樣分兵出燕山,東翼兩萬輕兵沿雲水突襲北安州(隆化),控製七老圖山隘口,西翼八千精銳攀越霧靈山,奇襲遼澤州(豐寧)燒毀草料場,李易則是坐鎮中軍,一萬重甲步卒強攻鬆亭關(喜峰口北),奪取了寬城的遼軍倉儲,在燕山一敗後的遼國中京道人心惶惶,集結中京、草原的精銳大軍都一敗塗地,如今隻剩下些地方戍衛軍隊的後方城池如何能守得住?

比起西京道的穿插作戰,北線的推進實在太順利也太輕易了,好像打下了燕山,也就打下了中京道遼人的心防,雖然仍然存在一些死忠於遼國的將領帶著兵力盤踞城池負隅頑抗,在炭山還設伏想要偷襲李易的中軍,但一向穩紮穩打的李易根本沒有給他們絲毫機會,他推進的每一步都很紮實,所以不但沒有中伏反而趁這個機會一舉擊潰了中京道遼軍惕隱司主力,而在占領了炭山後,李易也依著顧懷之前的吩咐,發布了《告蕃漢軍民檄》。

除了附上的一些出征遼人字字血淚的家書,裡麵主要說了這麼幾點,首先是赦免了主動歸附的奚族、鬆山戍軍,這些依附於遼國的部族乃至漢人是可以爭取的對象,在魏軍逼近後,他們的觀望態度也是最強烈的,畢竟和其他遼人不一樣,他們還能退回草原,但這些人在中京土生土長,根本沒有其他地方可去這是納降。

其次是承諾保留草原諸部冬季牧場,這意味著魏軍表明了在占領中京道大部分區域,切斷草原與上京聯係後不會繼續北上,甚至不會主動出長城進攻草原靠南諸部,要知道雖然遼國是自草原起家,諸部臣服,但實際上由於草原上的遊牧習慣,大部分部落對於遼廷都是畏懼而不是敬服,打仗時出兵出糧,其他時候自己管自家事,如今遼國在燕山大敗,大部分諸部出征的兵力都沒能活著回去,之後的北伐決戰形勢已經出現端倪,如果魏遼之間沒有出現勝者,他們不會急著替遼廷效死,保留他們的牧場,也就是在動搖他們繼續為遼廷作戰的決心這是分化。

最後一點也是最狠毒的一點:懸賞截殺遼廷信使、遼廷官員,無論生死,截殺一名信使或官吏可使全家獲赦,土地、金銀俱有賞賜,這擺明了就是要徹底掃清遼廷在魏軍占領區域的耳目,用最短的時間將占領區域穩定下來。

如此之多的手段,配合李易步步為營的進攻風格,僅僅半個月,大定府(寧城)以南十四州軍望風歸降,奚王府特使獻地圖請盟,願讓三子全部去南邊為質考慮到這麼多年遼廷一直把奚族當狗使喚,打最要命的仗,給最差的牧場,女子過十五就要被篩選入宮,奚王府這種眼見魏國北伐到了眼下就立馬望風換旗的行徑也確實能理解。

反正都是當狗,給誰當不好?之前隻能給遼國當是因為遼國強,而現在魏國都打到這裡了,還惦記著遼國給的幾塊破骨頭是不是蠢得慌?

一開始李易還有些不敢相信奚王府如此徹底的投誠行徑,畢竟他們不僅送出質子改換門庭,還準備調轉槍口幫著魏國打遼人,原本前線還在作戰的奚族士卒聽到傳訊,二話不說就轉頭對著城裡的遼人揮刀子,導致接連幾城都不戰而破,這一幕讓哪怕越來越沉穩的李易都目瞪口呆,但很快他就意識到這是個機會,一個可能讓原本攻下中京道的時間縮短數倍的機會!

有了熟悉地形的奚族為先鋒,北線大軍推進的速度終於快了起來,李易主力中軍屯駐臨潢府南郊龍化州(奈曼旗),控西拉木倫河渡口,分派五千遊騎掃蕩饒州(林西)、慶州(巴林右旗),焚毀遼帝春捺缽行帳,又於潢水石橋(巴林橋)立碑宣示疆界,隻用了短短一月,就徹底隔絕了漠北與上京的聯係。

自此,西京道、中京道徹底被大魏收複,雖然這些土地上還生活著大量的遼人,甚至一些邊緣城池還燃著戰火,各處的反抗也層出不絕,但在上京道維持與陳平部戰略對峙無法分出兵力作戰的情況下,已經可以徹底宣布,這次北伐的北線、西線大獲全勝了。

整個漠南,加上大同外的雄關,重歸魏土,展開地圖,能清晰看到原本遼國如同虎撲之勢的疆域如今隻剩下草原與上京道,而魏國則是由偏居南方變成又一次的偌大疆土,秦漢盛唐一寸寸土地,再次刻上了漢人的印記。

同時遙遙指揮兩路大軍攻城掠地的顧懷走出營帳,他想象著那些在前線紮下的防線,想象著那些收複的疆土,想象著幾年之前遼國那幾乎致命的南侵以及眼下屢屢建功的北伐,那身藩王蟒服上的金線似乎活了過來,在星夜下遊動咆哮。

他看向了榆關,看向了對峙的魏遼大軍,看向了上京道。

這一天,終於到了。

歲逢己酉,序屬玄英,朔風裂帛,霜刃凝寒。魏室靖王秉鉞北顧,察遼邦西京道鬩牆紛起,遼主失馭,民心離散,遂遣驍將趙裕、楊盛,統西涼鐵騎三萬,自居庸關鼓角西發,欲襲大同,斷遼西犄角。

初,趙、楊二將定奇策,以奔襲為鋒,晝隱星馳,夜渡霜河。旬日間,鐵騎卷磧雲,過永興、文德,若雷霆擊幽穀,直薄懷安。遼軍懵懂未覺,懷安城堞猝聞金柝震天,魏騎已若黑潮拍岸,一鼓拔城。旋渡洋河,踏雪破長青,長驅直指大同。

然行至長青隘,遼將已窺魏謀,旌旗蔽野,嚴陣以待。魏軍三遭伏擊,鋒銳受挫,盛奮臂中流矢,血染玄甲,猶自揮槊喝令:“戰不旋踵,敢退者斬!”裕登高瞰勢,見桑乾河銀練橫陳,忽指冰麵謂諸將曰:“天時助我!今河封如鐵,若踏冰徑渡,可出其不意,直搗黃龍。”大軍振奮,遂棄輜重,輕騎銜枚,踏冰疾行。

冰麵滑若琉璃,戰馬鐵蹄鏗鏘若戰鼓催征。既渡河,魏軍偃旗息鼓,啖霜食雪,稍息征鞍。裕解甲視刃,寒芒映眸,厲聲曰:“此去大同,百二十裡,非生即死!諸君可願隨某踏破賀蘭,飲馬桑乾?”眾將轟然應諾,聲震霜空。

大同者,西京之鎖鑰也,城高池深,箭樓嵯峨。時遼將蕭弘,本降魏複叛,屯朔州狼顧,聞魏軍西來,竟驅難民、流民為肉盾,效田單火牛之計,然大同守軍矢石如蝗,弘攻之旬日,城下白骨蔽野,終不得入。

焦灼之際,魏軍忽自天降。裕分兵三路:一軍攻南門,以火器轟甕城;一軍破東門,天雷裂帛,城垣崩摧;一軍截後路,若鐵索橫江。魏騎如黑雲壓城,遼軍惶遽,自相踐踏。

大同守將見魏軍破城,知大勢已去,乃泣血登城,厲聲呼曰:“吾輩守土有責,然天命在魏,今以死明誌!”言訖,自刎殉城。餘眾見狀,多棄械而降。弘聞變,惶急率親衛突圍,然魏軍鐵騎環伺,箭雨如蝗,親衛十不存一,方得奪路而遁。

魏軍入城,秋毫無犯,開倉濟民,撫恤孤寡。百姓焚香頂禮,呼“魏軍仁義,天兵降臨”。趙裕登城瞭望,見大同煙塵漸息,撫劍長歎:“此城得複,非某等之功,實天意助魏,民心所向!”

未幾,魏步卒大軍繼至,旌旗蔽日。遼民聞風歸附,諸州望風而降。弘遁草原,欲投遼主,然遼主自顧不暇,拒之如敝履。蕭弘悲呼:“吾一生反複,終作喪家之犬!”遂流亡漠北,舉旗誓反魏、遼。

是役,魏軍以奇製勝,斬首五萬,獲馬八千,糧秣器械不可勝計。西京道平,魏土擴及河套,北疆之患,一時儘除。靖王乃鑄銅鼎銘功,勒石記勝,傳檄四方:“遼邦氣數已儘,魏室當興!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為魏土!”

時人曰:昔漢武傾國逐匈奴,今魏以偏師定雲朔,豈惟火器之利耶?觀趙裕踏冰破城,楊盛骨矢守陴,皆以必死之心行非常之事。更兼靖王廟算,裂西京道於指掌。自此胡笳聲咽,漢旗風卷,陰山南麓皆聞《無衣》之歌。《北伐記略,其二,前魏無名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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