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吳碩氣急的當下,一名傳令兵從前方快速跑來,大口喘著粗氣,抱拳說道:“報,將軍,曲司馬方才戰歿了!陳司馬讓屬下稟報將軍,他已與魏軍接戰!”
“知道了。”吳碩神色顯出一絲愕然,但即刻便從驚愕轉為了忿怒:“曲誠隨了我十年,攻江陵、守西陵、守江陵,這麼多仗打下來了,不料今日竟折在了此處?”
“傳我命令,讓楚司馬同我一起反衝魏軍!莫要再讓前隊潰退了!”
“是!”
吳碩抖擻精神,領著自己這五千士卒中最為精銳的一千人,朝著魏軍衝擊而去。可事情往往不遂人願,吳碩引以為重的精兵,猶如潮水拍在岸邊的礁石上般,被典滿所部從容止住,接著朝後反推了過去。
眼見自己此部潰敗已成定局,吳碩竭力吼道:“來人!速速讓我身後的全緒率軍來援,他再不來,我這裡怕是頂不住了!”
親衛飛速向後跑去,剛剛穿過陣勢朝南看了幾瞬,卻又飛奔了回來。
“將軍,將軍!”親衛滿臉漲紅,話都有些說不利索:“全校尉怕是來不了了!”
“怎麼?他為何不能來??”吳碩一時氣急。
親衛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全校尉也接戰了,按著方向來看,似乎是樊城中的魏軍衝出來了!”
“本將、我……”
魏軍軍陣壓得愈加近了,吳碩在陣中似乎感覺到對麵魏軍甲士兵刃上的寒氣刺到了自己臉上。
聽聞全緒不能來援,吳碩拔出腰間的環首刀,欲要作勢領著身邊的親衛再往魏軍陣中突一突,頓了幾瞬,可還是沒能將握著刀柄的手臂抬起。
“將軍,是走是戰,該下軍令了!”身側的參軍催促道。打了這麼多年仗,倒也不是沒敗過,保全性命才是第一要事!
參軍與吳碩二人,都在同一處戰場之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在性命麵前的利益都是一致的。
吳碩看著身側的參軍,複又看向南邊的魏軍軍陣,連連歎道:“若我就這般敗了,陣勢一破,我如何向全將軍交待?如何向孫將軍交待?又如何向至尊交待?”
參軍湊到吳碩耳旁小聲說道:“與其在此處僵持而後被魏軍擊潰,不若先向後撤一撤。此事不用將軍去做,屬下找親舊替將軍做,免得汙了將軍聲名!”
眼看陣勢將潰,吳碩再也沒有糾結的餘地了,沉默著點了點頭。參軍小步跑到持旗親衛的身邊耳語了幾句,親衛佯作前衝,軍旗也在跑動中從手中滑落。
軍旗一倒,對麵魏軍的氣勢愈加高了,岌岌可危的戰線再也難維持,士卒們紛紛向後撒腿跑去。
“吳狗敗了!”典滿在陣中見得吳軍軍旗倒下,隨即高聲喝了起來。本陣中的軍士們也紛紛高喝‘吳狗敗了’四字,軍旗向前斜指,朝著吳軍潰兵的方向衝去。
吳碩是戰場上的老油條,崩也崩的有水平。吳碩的南邊是全緒所部的兩千人,若再靠近樊城些,就是十餘日來圍困樊城的軍營了。
吳軍敗卒紛紛繞過了全緒的軍陣,朝著軍營飛奔而去。魏軍皆是重甲,還要維持陣型,一時間竟也追不上吳軍敗卒的腳步。不過,在如此大勢之下,這已經不重要了。
典滿、李基二人所部,繼續朝樊城的方向進發。
牽招見得此景後,轉頭看向身旁的王頎:“吳軍的命門就是此處,此處敗了,典滿、李基二人也就能摸到吳軍圍城的軍營,此處吳軍再戰也就沒什麼意義了。”
王頎點頭應道:“全賴典將軍和李將軍戰力。牽公,眼下應該如何作為?屬下這兩千士卒,還沒處可用。”
牽招略微想了一想:“南邊吳軍這麼一敗,東側那支後援的吳軍,側邊也就漏了出來。鄒軌那裡打得艱難,我同你一起去頂那支吳軍的側腰便是。”
“遵令!”王頎抱拳應下,隨即指揮起了軍隊變換方向。
此時此刻,戰場之上最難的就是全琮的本部了。
魏軍蝟集在一起的八千步卒,對上潘濬的一萬士卒有些劣勢,自己方從側麵進擊,魏軍一股比他本部更加精銳的援兵,就從北而來援護。
進又進不得,退又退不得,全琮的臉色也愈來愈難看起來。此時就連敗退都不太好退的!退到哪裡,退到樊城城外的軍營之中?還是樊城東西兩側的碼頭處?
就在全琮彷徨不定,北麵、西麵兩個方向臨敵之時,潘濬麾下的一名親衛什長,竟不知如何穿過重重軍陣,來到了全琮的麵前。
“全將軍!全將軍!”這名什長大聲吼道:“我家潘將軍有話與全將軍說!”
“何事?”全琮皺眉,轉身同樣大喊道。
“潘將軍請全將軍再堅持片刻,至尊援軍須臾便至!”什長道。
“援軍?”全琮隨即反問道:“潘將軍何時稟報的至尊?”
什長應道:“潘將軍讓我告訴將軍,將軍在調朱校尉出營之時,朱校尉就將此事告訴至尊了!朱校尉說要請孫將軍來援!”
很顯然,今日還未接戰之時,全琮不按說明去調營中的朱據所部,朱據轉頭就將此事告訴孫權了。畢竟是孫權的女婿,剛成婚不過月餘,朱據處離著魚梁洲也就數裡,隔條漢水劃船便至,又怎會不稟報呢?
全琮精神一振,但又長長歎息了起來:“你回去吧,替我多謝朱子範和潘承明!”
“是!”這名什長走後,全琮即刻大聲激勵起部眾來,並將孫奐即將來援的消息通報給了各個領兵的司馬和曲長。
可全琮此時,卻在匆忙之中將他的長子全緒漏算了進去。就算他想到全緒,中間隔著魏軍的重重軍陣,也難以將消息傳遞過去。
與吳碩這種久經戰事的將領不同,全緒二十出頭,並無這種靈活機變。想到自家父親還在北麵軍陣之中,接戰之時就更不敢退了。
等到他所部的兩千士卒,在典滿武衛營和樊城守軍逯式部的夾擊下潰散之後,全緒帶著親兵朝著西邊突圍,也被早就瞄著全緒軍旗、一門心思想要複仇的逯式,率兵攔截住了。
逯式並不多說,隻是領著軍隊迎麵擊上。不過兩次衝擊,全緒的親衛就被數量更多的魏軍打散,全緒本人也被逯式斬於陣中。
時間漸漸接近中午,孫奐從東、張梁在西,二將各領著六千士卒從樊城兩側的碼頭上登陸完畢,列陣朝著兩側軍隊的方向接應。
東麵的全琮知曉援軍到來,也早就做好了準備,將陣勢徐徐往東南方退卻。畢竟是原本一萬六千兵力的戰團,魏軍一萬三千的兵力並不占優,迎擊此部吳軍使之退卻,已是牽招所能做到的最佳戰果了。
而西邊的步騭就遲緩了些,直到張梁登上碼頭派人告知,他才知曉援軍到來。不過好在對麵魏軍的申耽部也同樣戰力不強,這才給了步騭從容退後的機會。
時間已至中午,樊城以北的戰場之上再無懸念,徐庶也在左石百名騎兵的護衛簇擁下,朝著牽招將旗的方向策馬馳來。
徐庶神色飛揚了起來,朗聲笑著說道:“牽兄,樊城之事定矣!今日牽兄所部進擊之功,足以書於史冊之上。陛下在許昌運籌帷幄,你我二人在此處決勝沙場,說來也是一樁美談!”
對於徐庶來說,雖然他在黃初年間,也曾為右中郎將統領軍隊。但那都是從征,所統兵力也隻為數千之數,與今日指揮的兩萬餘人並不等同。今日得勝,也讓徐庶心底裡緊繃了這麼多日的弦終於輕鬆了下來。
來日回到朝中,也有功績可以在陛下麵前論起了。
這畢竟是徐庶作為主帥,親自指揮的第一場戰役!
可出乎徐庶意料的是,牽招本人的興致似乎並不高,朝著興致勃勃的徐庶拱手回禮,而後用沙啞的嗓音輕笑了一聲:
“那我就要恭喜元直了!吳軍軍營防守薄弱已被擊破,典滿所部已經進到了樊城城下,今日之事就算定了。”
徐庶笑道:“全賴牽兄和武衛營之力!待稍後入了樊城,我便親自寫信來為牽兄和武衛營表功!”
牽招卻道:“是要表功,不過,我倒有一事也要與陛下分說。”
“何事?”牽招如此神情,倒是讓剛打了勝仗的徐庶一時不解。
牽招從容說道:“去年許仲康告老致仕,在去許昌之前將武衛營留給了我。我從許昌而來,身子也漸漸衰弱了許多,隻不過是前幾天即將臨戰,勉力支撐著,沒與元直說罷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