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年隨著甲胄換裝,中軍的戰力愈加強勢,征遼東之時也不過動用了兩萬中軍。陛下是馬上皇帝,將中軍在手心裡攥得愈來愈緊,也是常理。
不過按照樞密院六房的配置,似乎與尚書台的六部相同?那劉曄這個樞密右監,豈不與自己身上這個尚書右仆射的職司相仿?樞密院那些參軍,豈不是要都借著這一股風直上雲霄,躍為兩千石了?
真是時也命也!
劉曄點了點頭,繼續問道:“臣第二問是問官職級彆。敢問這六房樞密,都是何等級彆?級彆定則人心定,還望陛下示下。”
曹睿從容說道:“朕看過了,原本管著諸事的各參軍都為千石,如今升為比二千石。”
二千石可以分為中二千石、二千石和比二千石,俸祿各有不同。按照現今大魏的職務分劃來論,六部尚書與九卿相仿,都是中二千石。這般看來,六房樞密要比尚書們位置要低了?
不過這也是難免的事。畢竟此前都是一個個千石參軍來管,如今統升為二千石,也算是皇恩浩蕩了。陛下做事夙來大氣,連改樞密院職司也是這般。
劉曄頓了一頓,開口問道:“臣還有最後一問。
“方才陛下說中軍之事,由樞密院和兵部各自負責一處,其餘之事由中領軍、中護軍來管。那麼樞密院與兵部之間,又該如何劃分清楚明白呢?”
曹睿笑著說道:“劉卿果然多智,朕今日就在此將你們兩位樞密,還有司空、武尚書一並請來,為你們劃分清楚的。”
“總而言之,凡是涉及指揮的事情,都由樞密院來管。上到臨戰指揮,下到防禦部署,都是這般。而兵部,隻管甲胄、馬匹、選兵、軍糧這些事情,不涉及指揮。”
“朕如此說法,你們四人能否聽懂?”
司馬懿和武周還沒說話,劉曄也還在思索之中,王觀卻站起身來,朝著皇帝拱手:
“陛下,臣有一事不解,還望陛下訓示。”
王觀曆來覲見的時候話語都少,今日主動表示有言要問,曹睿倒覺得有些新鮮:“王卿有何要問?”
王觀說道:“按照此前的製度,樞密院內可管甲胄、可管馬匹、可管軍糧,莫非這些事務以後都要交由兵部來為嗎?這樣一來,關西、荊州、揚州、河北四房,豈不是處處要與兵部溝通,行事恐難如此前一般迅捷。”
王觀話語一出,堂中的目光全都移到了他的身上。
司馬懿此時心中冷哼一聲,難如以前迅捷?要的就是四方軍隊處處受兵部限製!
反正中軍由陛下直管,有事朝著兵部下旨即可,本質上並不由兵部把控。
沒等曹睿親自開口,站在眾人麵前的裴潛就開始為皇帝解釋起來了:
“好讓王左監知曉,樞密院設立之初衷,本就是為了替天子指揮四方軍隊,與兵部同為天子爪牙鉗製四方。說到底,樞密院與兵部乃是一體,隻不過在不同的地方處理公事,細節分劃上略有差異罷了。樞密院隻管指揮調度就好,其餘諸事由兵部協作,似乎更高效些。”
裴潛話音落罷,曹睿看向裴潛的眼神也亮了起來。就連司馬懿和劉曄二人,此時都覺得有些意外。
以前怎麼不知道裴潛這麼會說話呢?更關鍵的是,裴潛方才所說的這句話是為皇帝調和臣子,這是執政之臣的基本素質!
王觀默然不語,不知是被裴潛的話懟回去了,還是站在原地自我糾結。總之愣了片刻後,王觀這才說道:
“臣此問是出於公心。如今荊州正在交戰,揚州、關西恐將臨戰,正是緊要關頭。中樞如何去改,臣並無半點意見,隻求莫要影響各處用兵就好。”
曹睿連忙說道:“朕明白王卿之意。王卿做事素來穩妥持重,無需向朕解釋。”
“是。”王觀微微低頭。
此時武周也有些坐不住了,樞密院明顯是精簡了些,但這麼一大攤事情都甩到兵部之上,他也難以管轄過來。
“臣有事想稟報陛下。”武周身形緩慢的從座位中站了起來,朝著皇帝拱手行禮。按照年齡來論,武周武尚書確實比堂中的司馬懿、劉曄、王觀等人都要更老。
曹睿點頭:“武卿請說。”
武周拱手道:“若是軍糧、甲胄、軍馬、征兵等事都由兵部負責,臣、臣恐怕兵部人少事多,實在有些顧不過來。”
曹睿倒是果斷:“若有軍糧事務,兵部發文找民部去做。甲胄之事,找將作大匠去要。朕讓兵部來管,倒也不是讓你們事事都親力親為的。”
“臣明白了。”武周微微點頭。
“那好,若無異議,此事就這般定下了。”曹睿看了一圈,卻發現司馬懿一直都未說話,轉而問道:
“司空意下如何?”
司馬懿拱手:“陛下和裴侍中分劃的極好,臣自然讚成。從臣的角度看來,太和年間,中樞各處職司都是在逐漸調整,以應對大魏各個方麵的國事軍事。”
“就拿方才的樞密院和兵部來說,中樞分劃清楚,但關西的大將軍府、荊州的趙都監處、揚州的陳司徒處、營州的王都督處,權責卻不儘相同。待此番戰後,幾處都督和都監也應由朝廷統一規劃一二。”
曹睿吸了口氣:“司空所言有理,但眼下說這些,屬實還有些早了。司空為朕記著,明年年初或者年中得空,將此事也提上日程來做。”
“臣遵旨。”司馬懿點頭應道。
……
與此同時,館陶城外,率領征伐遼東全軍歸返的滿寵,也在此處與盧毓分彆。
滿寵回軍的路線,幾乎是按照河北各處漕運的軌跡來走。而館陶就在一個分叉點上。由此處向西,可以直達鄴城。而從此處向南,可以直奔黃河左近的黎陽。而滿寵此前得了軍令,要領全軍南下,經東郡、陳留郡來到許昌。
此處大軍分為兩支。
一支是由滿寵所領,包括中軍文欽部和五校尉營在內的一萬五千騎。同時還有卑衍所領的五千遼東騎卒和五千遼東步卒,合兵兩萬五千眾。
另一支就是歸返家鄉的匈奴騎兵了。按照陛下在幽州時的分派,盧毓是要監護著三千匈奴騎兵回太原郡的。
分彆之後,盧毓在匈奴騎兵的簇擁下漸漸西行。方一離開大軍,五名匈奴部帥就各自騎馬圍在盧毓身側,或是請教或是吹捧,總之說儘了好話。
拍馬屁的話,聽一句、兩句倒也舒服。可是當五名匈奴人在盧毓麵前說上了半個時辰,縱然盧毓如此好的脾性修養,也終於忍耐不住,勒住馬韁停在原地,看向眾人:
“隨在滿將軍身側行軍時,我怎麼聽不到你們這般多話?你們究竟何事有求於我,速速說來!”
五名匈奴人互相看了一眼,最終還是劉豹出來答話了。
“稟盧公,我們確有一事所請,還請盧公為我們稟明朝廷。”
“何事?為何不讓滿將軍稟報?”盧毓看向劉豹的眼神愈加冷了。這些南匈奴人可與烏桓、鮮卑那些胡人不同,他們姓劉都姓了上百年了,口中漢話說得也都是太原口音,漢人的這些事情,匈奴人心裡都明白著呢。
劉豹略有些委婉的說道:“稟盧公,滿將軍屬實過於嚴厲了。而且、而且軻比能授首一事也讓我等畏懼,實在是不敢與滿將軍稟告。”
“那就敢和我說了?”盧毓反問。
劉豹有些尷尬:“盧公的賢明與品行,我等在並州也是聽過的。盧公,我等這些時日商議過了,願從族中出兵三千,長久聽從朝廷調遣!”
盧毓道:“此前陛下與諸位重臣曾經論過,將從鮮卑軻比能部、步度根部各自征調兩千輕騎。至於烏桓和匈奴,並不在征調之列!”
“我等聽說過此事。”劉豹小心說道:“可我等亦是大魏子民,也有報國之心!如今大魏在東南、在西邊與吳蜀對峙,能多出一份力或許都是好的!所以我等才向盧公稟報,能不能這三千騎兵就不回去了,就由在下領著跟隨盧公到陛下身邊聽用?”
盧毓沉聲道:“你們能有這般想法,總是比烏桓、鮮卑要好些的……”
“我們當然比他們更好!”
“盧公說得對,鮮卑賊子如何能與我等相提並論?”
眼看幾人表起功勞來,盧毓連忙示意這幾個匈奴人停下:
“陛下現在許昌,我們此處荒郊野地,在此候著也不合適。這樣吧,我現在將此事通報給滿將軍,再遣使稟報朝廷。你們和我先回頭到館陶城外候著,少則十日,多則十五日,朝廷定會給出答複。”
“多謝盧公!”
“謝盧公為我等進言!”
看著麵前這些‘忠心’的匈奴人,盧毓一時搞不清楚他們是真心想報效大魏,還是畏懼軻比能之事,想與大魏綁定的更為緊些。
不過無論如何,多出三千匈奴輕騎都不是一件壞事。隻不過這些匈奴騎兵可以用在何處呢?還是等朝廷回信吧。
盧毓暗暗想著。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