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推波助瀾(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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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睿輕歎一聲:“是夏侯玄寫的書啊!朕都已經有兩年沒見過他了。”

翻看了幾眼後,曹睿又將其扔在了桌案上:“夏侯玄這本書是講什麼的?”

裴潛答道:“夏侯太初此書講解莊子。臣亦對玄學不甚懂,但臣弟說此書極妙,勸臣好生讀一讀。”

曹睿道:“你弟裴徽都這般說了,看來夏侯玄在譙縣讀了兩年的書、是真讀出了一些東西的。”

“不像有些人,朕剛開釋了浮華案的士子,就急匆匆的返回洛陽了。”

裴潛也是個妙人,知曉這種私下議論彆人的時候,最是增進私人感情之時。

裴潛笑道:“臣大約想起來,司空的長子司馬子元,就是在剛開釋後、就回了洛陽。第二日就與洛中士子見麵。”

“臣去年來洛陽後,聽臣弟說過此事,當時還覺得頗為詫異。”

“如何詫異?”曹睿反問。

裴潛道:“許是年紀太小,有些心急心焦。”

曹睿輕聲說道:“人各有誌,朕也管不到這麼細的地方。三公的兒子如何愁官做?”

“朕聽說,司馬子元去年冬天去了揚州,在蔣子通州府中做掾屬,頗為得用。”

裴潛道:“州中征辟,本是國家定製,無可指摘的。”

曹睿輕歎:“是啊,三公有征辟之權,各州郡長官也有征辟之權。國家當下還是因人選才。”

裴潛年已五旬,可依舊清秀俊朗、臉上棱角分明。捋了捋頜下短髯後,裴潛應道:“天子牧臣,臣子牧民,正是此理。”

曹睿看向裴潛:“說起來,朕與你這般交談還是第一次。”

“你可知朕詔你回洛陽任職之時,還是起了一些非議的?”

天下各處皆有流言,而作為都城的洛陽,就是一座名副其實的大染缸,各色流言在內亂竄,讓人識不清來龍去脈。

裴潛抿了抿嘴:“臣略微聽過些的。”

曹睿笑著問道:“裴卿聽到什麼了?”

裴潛道:“其一是侍中權重。臣初來洛陽之日、暫住臣弟的家中。當日晚上,就有許多人往臣的住處送禮物。”

“盛情難卻,臣一時推脫不掉,隻得用文字一一記下,並且都貼上了封條。待離任之時,再依原路返還。”

曹睿心中大約猜度,裴潛之所以會這般說,恐怕也是真的這般做的。

隻是不知他是出於本心,還是故意搞了這麼一回、就等著皇帝日後來問。

曹睿笑道:“明日回了家中,裴卿就將封條都撤了、將禮物自己留下吧,朕夙來不忌諱這些。”

“朕富有四海,也不能讓身邊的大臣拮據。”

裴潛愕然,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

剛要出言反駁,就見皇帝的眉毛微微揚起,裴潛也隻能拱手應下。

曹睿道:“有一就有二。還聽到什麼彆的了嗎?”

裴潛答道:“其二,洛中傳言、陛下對河東人太過優厚了,是要與潁川人分庭抗禮。”

“此話怎講?”曹睿笑著看向裴潛。

裴潛道:“洛中有言,稱河東有四望族。賈、毌丘、裴、衛。”

曹睿作為皇帝,當然能從校事之處聽得這些。不過這種事情由當事人嘴裡說出,卻還是頗為有趣的。

裴潛本想一本正經的講著這些,看到皇帝臉上帶笑,竟也笑了出來:“賈鎮南在皖口擔當國家重任,又有賈美人在後宮。”

“洛中人言,稱賈氏乃是河東之冠。”

曹睿笑而不語。

裴潛方才所說的賈美人,正是鎮南將軍賈逵的嫡女賈承。

細細想來,也有三個月沒見她了吧?

後宮人多,這也是無奈之事。明日便去尋她!

裴潛繼續說道:“在賈氏之後,就是毌丘、裴、衛三家。”

“毌丘父子一為刺史、一為中領軍,皆得陛下信重。臣忝為侍中、臣弟在尚書台做郎中。而衛氏,說的就是民部尚書衛覬衛公了。”

曹睿搖頭道:“朕若說召你回朝的時候,並未想到你的河東籍貫,裴卿信嗎?”

裴潛拱手道:“陛下金口玉言,臣當然相信。”

曹睿道:“方才你說了兩件事。”

“侍中權重,這是朕有意為之。各州刺史,朕當然要用自己熟悉之人。”

“就算眼下裴卿在洛陽為官,若假以時日、說不得朕也要將你發出外放的。”

裴潛接話道:“效力國家,何必要談什麼職位呢?朝廷有何分派,臣就如何去做,僅此而已。”

曹睿點頭:“這個態度是對的。”

“可朕還沒去過荊州。此前總是聽說襄陽、樊城二城隔水相望,猶如淮水畔的壽春、下蔡一般。”

“襄樊值得一去嗎?”

裴潛答道:“襄陽固然形勝,但因其在漢水之南,周遭素少人煙。雖說城池完整,但城內依舊殘破,全無建安年間的興盛。”

“從景致來說,並不值得一去。”

曹睿想了幾瞬:“襄陽被曹仁燒過?”

裴潛道:“那是黃初元年的事情了。曹子孝還屯宛城,襄陽、樊城都被一把火燒得乾淨。”

曹睿歎道:“朕聽許多人說過,昔日劉表在襄陽之時,彼處繁盛之景與早年洛陽仿佛。”

“漢末喪亂,國家動蕩的太久了。”

“長安、襄陽、南陽這些名城大城,早就不複舊日盛況,實乃可歎啊!”

裴潛輕聲說道:“白骨露於野,千裡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

“這是武帝的詩。”曹睿道。

裴潛應道:“崇文觀去年發的武帝詩集,臣也收藏了一本,時常誦讀,常讀常新。”

曹睿道:“武帝的氣魄詩才、似同天授,朕是學不來的。”

“武帝能作出這些寫實的詩,可朕卻想做一些太平詩、安逸詩。”

裴潛道:“大魏兩番戰勝,四方軍事的壓力小了很多,百姓也漸漸有了積累。”

“早晚會超過漢朝全盛之時的。”

“遠邁先漢和後漢嗎?”曹睿抬頭吸了口氣:“希望朕能與諸卿一同做下如此功業。”

“定會成功的。”裴潛接話道。

曹睿瞥了裴潛一眼:“今日朝中兩件事,一則遼東、二則壽春。卿有何看法?”

裴潛心知關鍵的時刻到了,理了理心神,絲毫不敢怠慢,隨即答道:“壽春之事,朝廷已經做得儘善儘美,臣沒有什麼看法。”

曹睿道:“那就是遼東公孫淵的事情了?”

裴潛應道:“正是遼東之事。臣以為公孫淵此人實力不及吳蜀,大魏不應容他、應從速擊之。”

曹睿反問:“為何?吳蜀不顧了嗎?”

裴潛道:“就是因為要顧吳蜀。國家可以忍孫權、忍諸葛亮,難道可以忍一個區區公孫淵嗎?”

曹睿忽然問道:“裴卿來洛陽看過李胤了嗎?”

裴潛感覺自己的手心裡已經微微流汗了。

李胤乃是故河內太守李敏之孫,而他裴潛就曾在李敏處求學過。而李敏正是被公孫度所害。

李胤、李敏、公孫度、公孫淵……

陛下怎麼什麼都知道?這天下還有陛下不知道的事情嗎?

裴潛輕吸了口氣,拱手應道:“臣去看望過李胤了,還送了他一些書籍。李胤寄在仲恭家中,想必應是無虞。”

曹睿道:“你看,就從李敏這一人身上來論的話,你、毌丘興、司空三人都有必殺公孫氏之理。”

“這與麵對孫權、諸葛亮的時候是不一樣的。大魏與吳蜀乃是國戰,而你們與公孫氏是私怨。”

裴潛正色道:“自然有私怨,卻也有公仇!”

“臣建安末年,曾在代郡任了三年的太守。彼時尚在遼東的公孫康,就曾與烏桓、鮮卑多次會盟。烏桓鮮卑多次進犯邊境,不能說沒有公孫氏的推波助瀾。”

“此番公孫淵勾連孫權,隻是畏懼大魏、因而才中途醒悟,卻不耽誤他割據之罪!”

“為國家計、為大魏計、為天下蒼生計,都斷然不能容許公孫氏再在遼東猖獗了!”

裴潛起身,躬身一禮:“臣建議朝廷應召公孫淵來洛陽朝覲!”

“若公孫淵來,則就地擒之,郡縣委派官長,不使遼東再度割據。”

“若公孫淵不來,則其更失大義名分。”

曹睿道:“可你也知道,現在朕要麵對東南之事,一時哪有餘力來應對遼東呢?”

“裴卿是在代郡任職過的,遼東隻會更冷,地方又遠,如何進攻?”

裴潛認真說道:“公孫淵與吳蜀不同,本是篡其叔公孫恭之位,身上並無半點朝廷官職,大義名分沒有一絲一毫。”

“大魏難以進攻遼東,遼東也難以進犯大魏,有何懼哉!”

“彼無名份,又得位不正,久之必生內亂!屆時大魏取遼東之地,如同瓜熟蒂落、自然而然一般!”

曹睿微微頷首:“裴卿說得有些道理。”

“這樣吧,明日卿來書房裡、當著西閣東閣的麵說一說,看看重臣們都是如何想的。”

一年多以來,這是裴潛第一次主動提議如此大的國政謀略。陛下允許在禦前討論,實際上就是有可能的!

裴潛拱手應下。

曹睿起身站起,活動了一下筋骨、準備向外走去。

到了門口,曹睿回頭看向裴潛:“卿所言詔公孫淵之事,朕並無可與不可。就看眾人言語了。”

“臣知曉了。”裴潛答道。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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