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幽州邊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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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南北兩宮沿襲漢時舊址。

與漢時不同的是,如今的大魏皇帝常居於北宮,並不常來南宮。

尚書台左近的空地,在今年、也就是太和三年的春天,修築了一個約尚書台一半麵積的辦公場地,號為樞密院。

所謂樞密院,其實是在前將軍滿寵上任西閣之後,在今年春天得了皇帝旨意,弄出來的新機構。

西閣領樞密院,掌天下樞機軍情。

東閣領尚書台,總攬各州郡政事。

文武並列,頗有相得益彰之感。

樞密院的上下官吏,與原本的大將軍府保持一致。

太和三年,九月二十九日。

下午時分,樞密右監王昶王文舒正坐在值房內、審理著秦州今年防冬的預案。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從外傳來,走著走著、離得越近時卻還跑了起來。

“稟右監,這是安北將軍從幽州發來的急報。”

一名年紀約有三旬的青袍吏員施了一禮,小步走到王昶身前,恭敬的將軍報遞了上去。

王昶接過軍報,驗看了火漆的完整之後,將其打開讀了起來。一字一句閱讀之時,眉頭也皺得愈發緊了。

青袍吏員束手候在王昶桌前,並不敢發出響動。

王右監為人嚴厲,樞密院內吏員稍有做事不妥之處,便會受到王昶的斥責。

樞密院有‘二王’。

右監王昶王文舒,嚴厲勤勉,從中書侍郎任上被皇帝選中、派到新成立的樞密院主持工作。

左監王觀王偉台,和善大度,從範陽太守的職位上調任回京,與王昶同理樞密院之事,頗得樞密院吏員擁戴。

王昶重重的呼出一口氣,又看了一眼軍報後,將其迭好放入袖中。

站起身後,王昶指了指門外:“你且回去吧。此事我已知曉了。”

“屬下告退。”青袍吏員告辭、小步退走。

而王昶此時也鄭重其事的向外走去。

北宮離南宮並不遠,王昶身長體健、健步如飛,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就到了皇帝的書房外。

“鐘侍郎,煩請通報一聲、本官有緊要軍情要報與陛下。”王昶略微拱手。

“右監稍待。”鐘毓拱手回應。

除了西閣、東閣的四人之外,其餘臣子見到鐘毓之時,就沒有不客氣的。

當今陛下撤了散騎常侍一職,隻有散騎侍郎。侍中權重,連帶著同為內官的散騎侍郎也漸漸煊赫起來。

或許,也和鐘毓有個好爹有關。

皇帝去年七月返回洛陽後,到今年九月、長達一年多的時間,一直待在洛陽中並未外出。

太和三年與元年、二年不同,四方並無重大邊釁。

鐘毓看到王昶凝重的表情,心裡也有了些許猜度。

樞密院跳過了西閣、這般緊急的直接將軍報送來,上一次還是四月時、蜀國諸葛亮進犯遝中之時。

如今不知又是哪裡出了問題?

曹睿坐在書房的桌案後,接過王昶呈上的軍報,看了片刻,竟大聲笑了起來。

“拙劣,真是拙劣!”

曹睿將軍報用力拍在桌案上,笑著說道:“王卿,你說孫權怎麼會傻到這種地步?”

王昶拱手答道:“稟陛下,臣以為孫權固為大患,公孫淵雖言辭恭順、卻也是大魏東北的錮疾。”

曹睿擺了擺手:“朕的這個便宜嶽丈,怎麼就這般不智呢?平白給公孫淵送了這麼多東西。”

“稚叔,去將西閣東閣喚來議事。”曹睿對著鐘毓說道。

“遵旨。”

鐘毓剛剛出門,司馬懿幾乎在同一時間不請自來。

“稟陛下,幽州刺史劉曄急報,孫權欲冊封公孫淵為燕公,公孫淵斬殺孫權使者、將使者頭顱送至幽州。劉曄已將吳使頭顱送來。”

司馬懿在看到王昶的時候,大約就知道何事了。

文武兩條線。

幽州得知如此重大之事,劉曄與夏侯獻二人都向洛陽派出使者。幽州路遠,又加上是在國境之內,因而兩人的使者都是同時出發、同路而行。

隻不過進了洛陽城後,一隊前往尚書台、一隊前往樞密院罷了。

曹睿點頭道:“王卿已經和朕說了。”

“你們先坐吧,等人齊了再議。”

“遵旨。”司馬懿與王昶齊齊拱手,而後坐下。

片刻後,董昭、滿寵、衛臻三人已至。

曹睿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倚在了躺椅上,衝著王昶努了努嘴:“王卿將此事來龍去脈給諸卿說一說!”

“是。”王昶起身,肅容說道:“公孫淵去年奪其叔公孫恭之位之後,本以為能夠得到大魏敕封。但大魏一直沒有承認公孫淵之官職,公孫淵心中漸漸惶恐。”

“自去歲以來,孫權與公孫淵通過海路溝通,已有數次之多。”

“三月,公孫淵遣使者宿舒、孫綜等人至建業,為孫權送來幽州良馬五百匹。”

“今年七月下旬,孫權遣使者張彌、許晏等人、攜金玉珍寶跨海遠至遼東,意圖冊封公孫淵為燕公。”

“公孫淵假意逢迎,卻耐不住內心煎熬、擔憂大魏責罰。因而在八月上旬設計誅殺張彌、許晏,侵吞孫權兵士五千人、海船五十餘艘。”

“並將張、許二人頭顱送至幽州劉曄處,告知此事。同時請求大魏敕封官職。”

王昶說完行了一禮:“諸公,就是這般情況。”

“坐吧。”曹睿向下揮手示意,開口道:“你們說公孫淵這是忠誠之舉嗎?”

司馬懿拱手道:“實非忠誠之舉,而是謀逆未遂,與忠誠二字並無乾係。”

曹睿笑著點頭:“朕也是這般想的。”

“公孫淵欲與孫權行背德之舉,進展到了一半才良心發現、幡然悔悟,將人頭給大魏送了回來。”

“朕該如何處置公孫淵?”

董昭輕咳一聲,緩緩說道:“臣以為,凡事論跡不論心。遼東地處偏遠、實難控製,陛下應該借此機會敕封公孫淵,並嘉獎其行。”

滿寵說道:“陛下,公孫淵、孫權二人皆賊也。孫權固然可惡,但公孫淵首鼠兩端、行此不義之舉,也需懲戒一番。”

“名不正則言不順。大魏一直未冊封公孫淵,豈能給他治理遼東的名頭?”

“如今大魏軍隊已經休整了一年多,正該對遼東用兵、以示大魏版圖不可或缺之理!”

司馬懿本想反駁,想了想卻忍住了,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準備看看皇帝如何應對滿寵之言。

自從去年七月、滿寵應詔回到洛陽、入了西閣之後。一年之內,先為陛下梳理中軍編製、後又主持考評滌汰各外軍、州郡武官中的庸碌之人。

得用的同時,滿寵也愈加受到皇帝看重。

每每書房議事之時,滿寵常常慷慨激昂、聲音洪亮。遇到與其他三名閣臣意見相左之時,常常出言相爭。

陛下竟也不怪滿寵。

司馬懿心中冷哼一聲。豈是你說動兵、就能動兵的?陛下休養生息之策從未變過,豈能因這種小事便起大戰?

果然如同司馬懿所料,皇帝聽完滿寵之言,微微搖頭。

曹睿目光看向司馬懿和衛臻:“東閣怎麼說?”

司馬懿拱手道:“臣以為當賞賜公孫淵,但不應敕封、也不應用兵。公孫淵此事是對大魏低頭,但還遠遠沒到可以獎賞他官職的地步。”

“遼東偏遠難以進攻,公孫淵也難寇邊幽州。”

“維持現狀即可。”

曹睿看向衛臻:“衛師傅呢?”

衛臻答道:“臣附議司空之語。”

曹睿又問:“樞密院可有說法?”

王昶道:“臣也附議司空之語。”

聽聞王昶之語後,西閣、東閣四人竟同時看向了王昶的麵孔。

王昶被眾人目光盯著,竟也不動半點、神態自若風姿依舊,端坐在椅子上。

曹睿笑了一聲:“好了,朕知道你們的想法了。”

“朕也與你們說說朕的看法。”

四人這才將目光從王昶臉上挪開,重新看向皇帝。

曹睿這是在給王昶解圍。

樞密院歸西閣管轄,正如尚書台歸東閣管轄。

樞密院權重,本應與尚書台那般、設立右仆射、左仆射二人來管的。

董昭為九卿之一的衛尉,滿寵為前將軍。曹睿不欲再為二人加樞密院仆射之銜,而是設立左、右兩監管理樞密院日常公事。

如今王昶當著皇帝的麵,公然與董昭、滿寵二人意見相左,這就好比六部尚書在皇帝麵前,與司馬懿、衛臻同時唱反調一般。

王昶想做個孤臣、不盲目附和西閣,曹睿當然要幫一幫他。左右都是順手的事,何樂不為?

曹睿輕聲道:“就在十餘日前、九月中旬,朕的次子曹延周歲之時,孫權給他送來一艘裝滿寶貨錢糧的樓船作為賀禮。”

“孫權給朕寫的表文中,言辭恭順至極。除了實際之事外,孫權該說的虛言全都說了。”

“這是九月中旬的事。孫權給朕的信、最晚也是八月送出的。”

“而孫權意圖冊封公孫淵,船是七月到的遼東,從江東出發隻會更早。”

“孫權一邊在給朕、和朕的皇子準備賀禮,另一邊竟然欲要冊封公孫淵?”

曹睿環視眾人說道:“方才你們說公孫淵首鼠兩端,公孫淵再當麵一套、背麵一套,難道能有孫權做的這般過分嗎?”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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