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薑維隻能歎息道:“天下哪裡沒有馬遵這種太守呢?不過你我都是奮發有為之人,斷然是不能和他一般的!”
“子脩,你可願入太學?當今陛下極賢,我雖位卑言輕,但想來保舉你這個賢能之才入太學讀書、還是能成的!”
上官齊知道自己這位好友見識、能力、氣度皆比自己強。避而不談也肯定有他的原因。
但又有哪個年輕人不渴望上進呢?
有薑維活生生的坐在自己身側,上官齊自然知曉太學乃是當下做官的坦途、甚至比昔日的孝廉還要更強幾分的!
“伯約,我實在不知如何謝你!我從未想過我這般寒門之人,也能入得了太學、到洛陽去……”
“切莫這般說。”薑維趕忙攔道:“你此番立功,亦是前途廣大!我也不過是從身後推你一下罷了。”
“子脩,我長你半歲,不如你我二人就此結為兄弟可好?”
“極好,極好!”上官齊麵露喜色,但轉瞬便笑道:“你我還在燙腳,待燙腳後再說!”
“哈哈哈哈。”薑維也一並笑道:“待明日睡醒後再說!夜深了無處去尋香案。”
兩人儘皆開顏。
翌日清早,薑維與上官齊二人在居所尋到香案,稟告上天後結為異姓兄弟。
匆匆禮畢之後,薑維便去縣衙中當值去了。
“啟稟陛下,雍丘王請見。”薑維站在門口拱手稟報。
“讓他來吧。”曹睿吩咐道:“伯約,待雍丘王走後,將這幾份文書交給楊侍中,讓他稍後來朕這裡。”
“遵旨。”薑維快步上前,將皇帝伸手推出的幾份文書整理後放在側麵的小幾上,後退幾步後轉身走出去喚曹植。
看著走進堂內的曹植,曹睿笑著問道:“皇叔這是要給朕看檄文嗎?”
曹植出言應道:“陛下所言甚是,前日陛下指出的幾個不妥之處,臣已經修正完畢,現今將全篇呈給陛下。”
曹植將檄文向上捧在手心,欲要上前遞給皇帝。
曹睿笑著擺手道:“皇叔雄文,朕前日早已見識過了。來,伯約,替朕讀一讀!”
“遵旨!”薑維將曹植手中的檄文接過,認真打開後看了幾眼,隨後兩眼一亮。
薑維清了清嗓子,朗聲讀道:“往者漢祚衰微,率土分崩,生民之命,幾於泯滅……”
“今主上聖德欽明,紹隆前緒……”
“悼彼巴蜀,獨為匪民,湣此百姓,勞役未已。是以命授六師,龔行天罰……”
“……今將以謀謨為劍戟,以策略為旌旗,師徒不擾,藉力天師。下礨成雷,榛殘木碎。乾戈所拂,則何虜不崩;金鼓一駭,則何城不登。”
“若偷安旦夕,迷而不反,大兵一發,玉石皆碎,雖欲悔之,亦無及已。其詳擇利害,自求多福,各具宣布,鹹使聞知。”
曹植的文才不必說,行文極順,抑揚頓挫間勸說蜀地順應天理,確為一篇雄文。
曹睿笑道:“皇叔此文,可抵一萬兵馬!”
本來是想說十萬的,但曹睿想了一想,覺得還是不要給曹植這般誇大為好。
聽聞皇帝口中說出可抵一萬兵馬,曹植瞬間也愣了一下。但曹植很快就反應過來,當今陛下並不常說這種虛言,以‘一萬’之數稱讚,已然算是極好的讚美了!
曹植拱手說道:“臣能作此文,皆賴陛下鴻福。若無陛下點撥,萬萬是做不出來的。些許微末之功,又何足掛齒?”
見曹植的官話說得越來越客套了,曹睿搖頭笑道:“皇叔莫要和朝臣學壞了。你是朕的親族,該怎麼說便怎麼說,知曉了嗎?”
“皇叔此文,明日祭天之時,由你親自替朕當眾讀出來!以示朕教化軍旅、昭顯大魏必勝之理!”
“臣知曉了。”曹植拱手說道:“若無其餘事情,臣這就告退了。”
“皇叔且慢。”曹睿緩緩說道:“朕倒是有一個問題要與皇叔請教。”
曹植略帶驚訝的抬頭看向皇帝,說道:“陛下有何事要問臣?臣定知無不言。”
“是這樣。”曹睿停了幾瞬,隨即說道:“昨日朕與大臣們談及羌人。若朕想將讓羌人歸心、服於王化,有沒有什麼製度之外的辦法?”
“羌人?”曹植納悶道:“陛下是想讓羌人歸心、與漢人逐漸合流嗎?”
“正是如此。”曹睿點頭。
想了幾瞬後,曹植便笑著說道:“陛下,臣以為此事乃水滴石穿之功,非一日所能成。但若陛下想做,臣倒是有幾個極快的法子拿來用一用的。”
“皇叔說來,莫要藏著掖著了。”曹睿催促道。
曹植拱手道:“羌人雖與鮮卑、匈奴、烏桓這些族類不同,但畢竟也是異族夷狄,還需以利誘之、以情惑之。”
“以利誘之的話,當以租稅納糧為條件,驅使羌人做事。”
“有利可圖,那可以做的事情就多了。臣以為無非是正衣冠、改漢姓罷了。”
曹睿略帶驚喜的感慨道:“皇叔說得極好!一下子就說到點子上了!”
“羌人素來仰慕漢人文華,給同一種落裡的羌人賜不同之姓,假以時日自然就能將其瓦解分化。”
“若能獎賞願穿漢人衣冠的羌人,或者將漢人衣著賜給順從的種落,也能漸漸使其歸心!”
“正是如此,臣隻是大略有個想法,陛下說的乃是可以直接執行的細則、更為高明。”曹植答道。
“你看看你,朕告訴你不要客套,怎麼還是這般。”曹睿沉默幾瞬,隨後看向曹植:“若皇叔所說之事當真能成,朕也是要給皇叔賞賜的。”
曹植拱手說道:“這皆是臣分內之事。”
看到了門外楊阜的身影後,曹睿出言說道:“皇叔且去吧。明日由你來讀檄文,莫要忘了。”
“遵旨,臣告退。”曹植緩緩走出了堂中。
楊阜與曹植擦肩而過,卻並未用正眼看曹植一下。
“臣拜見陛下,不知陛下喚臣來有何事吩咐?”楊阜拱手問道。
“朕有兩件事要與楊卿商議一下。”曹睿直接說道:“第一件事,明日祭天之事由卿來主持禮儀。”
“祭台、禮儀等事,朕已經吩咐郭淮去做了。朕用卿為侍中,從根子來說就是讓卿在雍涼之事上助朕。”
“朕明日不用大將軍、不用司空,而用卿來主持,卿可願為?”
楊阜仿佛一刻都沒思索一般,直接行禮答道:“陛下所命,臣萬死不辭!”
曹睿滿意的點了點頭。
四名侍中之中,隨著劉曄離任、王肅補上,辛毗身上負責的瑣事也漸漸多了起來。
唯有楊阜充當了辛毗昔日‘諫臣’的角色,曆來在自己身邊能於直言、敢於諫言糾錯、勇於任事。
皇帝出巡本鄉,讓他這個本鄉之人主持祭禮,也算是一種另類的褒揚。
曹睿並不遲疑,接著出言問道:“昨日你們走後,朕在後來又想了許多軍事上的事情。”
“原本的雍涼二州,即將分為雍州、涼州、秦州三州,張郃的雍涼都督又該如何變動?”
“朕也不瞞楊卿。讓張郃一人督三州軍事,此前並無先例,朕也不欲讓張郃如此權重!”
曹睿明白,自己身邊司馬懿、陳矯這種臣子,大政方針問他們沒有問題,但這種敏感的人事任免,曹睿本能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楊阜。
楊阜難得沉默了幾瞬,隨即說道:“若陛下想到這裡,臣以為至少此番作戰要拿下武都一郡!陰平倒是其次了。”
“此話怎講?”曹睿問道。
“這個軍略乃是此前就明確了的。”楊阜解釋道:“若蜀軍從漢中北出,要麼是入關中,要麼是向西經武都郡。”
“從武都郡出發有兩個方向,其一是沿西漢水至祁山、其二是沿故道水至陳倉。而整個雍涼的關鍵之地,其實就是這兩條道路了。”
“若陛下此番作戰取得武都,那麼以武都一郡,可控蜀軍兩條通路!這也就意味著,督秦州一州的軍事,幾乎就能與昔日督雍涼軍事相提並論。”
曹睿緩緩說道:“那雍州豈不是就如豫州一般了?在數條道路皆不通的前提下,防守任務變得如豫州一般容易,必要之時向秦州送兵送糧就可以了?”
楊阜咬牙道:“臣不敢作定論,但單從軍事上來看,如此似乎可行。”
“朕知曉了。”曹睿緩緩說道:“待過了年節,後續路上的中軍趕來,朕就要下令進軍了。”
“說實話,朕對郭淮此番的作為還是有些不滿意的。雖說替大魏守住了上邽,但他這般功勞是作為領兵將領,而非一州刺史的功績。”
“陛下有意要將郭淮轉任?”楊阜詫異道。
“不錯。”曹睿點了點頭:“如你方才所說,既隴右和武都的防禦更重、張郃也應該親身居此,那郭淮在此處就派不上多大用場了。”
“讓郭淮在關中做個領兵的將軍,在朝中調人過來專任民事,豈不更為妥當?”
楊阜重重吸了口氣,隨即拱手言道:“臣以為這些事情,最好還是戰後再論,當今之時還是應該在軍事上先有進展。”
曹睿盯著楊阜看了半晌:“楊卿說得也是。你且替朕多多盯著郭淮,幫朕看看他是否堪當大用。”
“臣知曉了。”楊阜拱手說道。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