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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終非青帝,黃舉天死,義所當為!(8800,月底求月票)(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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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行長嘯一聲,根本不管黃舉天的界域如何堅固,隻是燃燒精血、真元,奮力往前一撞!

烈光熊熊燃燒,洶湧噴薄,如同日珥爆發,頃刻間遍布整個地肺世界,映得此處一片明徹!

就連存在於此處不知已有多少年的地火,都被徐行帶動,甚至是與之融為一體,化為濃烈赤光,一往無前、勢不可擋,朝黃舉天吞沒而去。

地火焰海分開、虛空扭曲洞穿,就連其下的地脈,亦從中斷開,在光的洪流中,世間萬物皆是支離破碎,蒸發成氤氳氣流。

這不過是餘波而已。

真正的攻擊,是徐行的拳頭。

——正在黃舉天麵前的拳頭!

黃舉天以劍意為骨、乙木精氣為血肉,依循“太乙東華玉書”之理而成的“青帝劍界”,雖然論純粹的堅固,尚且比不上“天地宮府圖”,卻因生機盎然之故,極具韌性,隨滅隨生,最是能消磨勁力。

因此,無論麵對怎樣強橫的打擊,黃舉天都有自信,憑借“青帝劍界”接下。

可在徐行這一拳麵前,他那充斥方圓三裡、劍意沛然、生機濃鬱的劍界,卻如紙糊的一般,不曾起到絲毫阻擋效果,被輕而易舉地撕裂!

綠樹焚化,頓成一片火海,灼灼桃花更是在火中枯萎,不複遺世獨立之美。

黃舉天在這個角度下,看得很清楚,徐行為了打出這史無前例的一拳,四萬八千個毛孔中,都已飆射出熱血。

他更聽得到,那具強大到堅不可摧的軀體中,正傳來不堪重負的咯吱聲,皮膚皸裂、筋脈寸斷、骨骼粉碎。

饒是如此,徐行的意誌仍是一以貫之、不可動搖,拳意攀升到極致,殺氣、殺念、殺性更是前所未有地高漲,充塞胸懷,不吐不快!

黃舉天沒想到,徐行竟然決絕到了這種程度,哪怕同歸於儘,也要儘快結束此戰,不給自己任何趁機斬裂束縛,出離天魔體係的機會。

既如此,黃某又何懼一拚?!

黃舉天到底是一世梟雄,見徐行欲要畢其功於一役,隻是稍稍一驚,便咧開嘴角,眸中殺氣濃烈,堅心定誌,驀然拔劍,長吟道:

“天街踏儘公卿骨——”

嗓音未及落定,一夕劍已同徐行的拳頭正麵碰撞,劍尖直抵拳骨,寸步不讓,火光衝霄直上,將兩人頭頂地層徹底貫穿,熔出一個空洞,直通地表。

黃舉天大袖飄搖,衣袂鼓蕩,其下肌膚起伏如浪,劍鋒亦是劇烈震顫,嗡鳴不已,周身更傳來一陣劈裡啪啦聲,好似爆竹炸開,連環不斷。

他持劍的右手掌心,更是血肉模糊、白骨裸露,劍柄顫抖,同骨骼摩擦,交擊出一連串燦然星火,點點紛飛,炫目得緊。

雖是硬生生承了徐行這一拳的雄勁,黃舉天也無絲毫動搖,眉心碧綠豪光大放,映得通體如碧玉,臟腑、骨骼皆是清晰可見,身形一轉,再次收劍入鞘!

這一次,黃舉天雙目緊閉,渾身氣機亦不能用沉凝來形容,而是已經坍縮成一點,且還在不斷往內擠壓。

劍意雖是引而不發,卻已經過數百次、數千次,乃至上萬次層迭累積,再坍縮為一,就連黃舉天全部的精氣神,都已熔鑄進去,隻為鍛打出此界最為銳利的一柄神鋒。

在這刹那,“一夕劍”甚至比這位東方魔主的法體,乃至神魂,都還要更能代表“黃舉天”這個存在,真正是其人“獨一無二”的象征!

徐行雖然對黃舉天早有必殺之心,如今見他擺出這般姿態,心中也不禁有些讚賞之意。

比起李林甫、張通玄這等依循前人法理,亦步亦趨之輩,徐行還是喜歡同黃舉天這種人交手,在他眼中,這才叫做真正的戰鬥!

徐行如今雖因方才那一拳而傷勢沉重,他的元神卻極其清明,腦中甚至浮現出無數靈光,交織成種種感悟,閃爍不已,一時無有止歇。

革鼎拳意,從一開始要革的就不隻是對手,還有自己的拳術、自己的道基,乃至自己的命!

思及此處,徐行咧開嘴,露出兩排森白牙齒,好似某種凶獸,緊盯黃舉天,笑容獰惡,卻又含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純粹天真。

他渾身再次一震,又以“拳殛虛空”之法,將彼此間的數十丈距離,打得扭曲變化,形成一波又一波虛空“大潮”,朝黃舉天當頭拍落。

黃舉天竟然忍住了出劍的欲望,而是用殘破法體,硬生生受了徐行一擊,悶哼一聲,被壓得墜入地火焰海深層,在熔漿中劃出一條通路。

黃舉天感覺自己就像是墜入了傳說中的八熱地獄,目之所及,儘是熊熊燃燒的烈焰漿流,熱力透體,似要將自己的皮肉筋骨,儘數燒熔。

徐行如影隨形地追至,雙手合十,奮力一錘,令整座地火焰海都為之震動,更衍生出一片離火神雷,連綿炸開,更添這一錘的威勢。

黃舉天右手死死按住劍柄,掌心骨骼甚至都被震得削平了一層,也不令其中劍氣迸發,左手曲臂抬起,橫在頭頂,試圖稍作阻攔。

可論體魄修持,黃舉天縱然練了“太乙東華玉書”,又有“長生煉形大法”加持,體魄生機充盈,仍是無法同徐行比擬。

所以,隻是一次肢接,他的左臂便被碾成一片骨肉間雜的糜爛碎塊,肩頭炸開,大半個胸骨裸露在外,甚至看得到兀自跳動的心臟,不可謂不淒慘。

拳意更是透體發力,要將黃舉天的元神,硬生生崩裂——既現在都不出劍,那便不要出了!

但也正是在這一擊後,黃舉天驀然睜開眼!

徐行隻覺一應元氣變化、法則運轉都在此刻“中斷”了一下。

就像是有一尊無法想象的偉大存在,從時光長河中截取了一段,令他失去了對方才那一刹那的全部認知。

但是徐行很明白,這不是時間長河的變化,而是因為黃舉天的劍實在是太快、太銳。

在那一刹那,一夕劍已將徐行敏銳至極的靈覺,連帶著強橫拳意,都給切斷,令他無法感知外界。

取回靈覺後,徐行胸口又傳來一股溫熱觸感,像是有一枚溫玉在此炸碎,其中暖流湧出,頃刻傳遍胸膛,浸潤內衫、濡濕外袍。

那不是暖流,而是他的血!

黃舉天這一劍,在間不容發之際,竟是斬中了徐行的心臟,令他那原本圓融無礙的勁力流轉,終於是出現破綻。

出鞘即中劍,這正是最純粹、最強悍的斬天拔劍術!

隻是以其人重傷之軀,強運如此霸道的劍術,自也是負荷不輕。

黃舉天一劍斬中,右手緊握劍柄,渾身亦不斷飆射出碧綠血箭,將周身熔漿都染得一片幽綠,法體儼然是已不堪重負。

徐行悶哼一聲,劍氣貫背而出,熱血滾落,整個身子都被血水浸透,且周身覆有一層焰光烈芒,熊熊燃燒,熱力鼓蕩。

他方才那種燃燒精血的打法,固然狂猛,可一旦受傷,持續戰鬥力便會大幅度降低,失血越多,就越是凶險。

黃舉天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才甘願用自身法體的傷勢,換取斬天拔劍術能夠擊中徐行,直到此時,他那遲遲不曾出口的後半句詩,才悠悠傳開:

“內庫燒為錦繡灰!”

徐行的血液蒸騰成霧,混入周身地火熔漿中,當即將方圓數十裡的海域,都變為沸騰油鍋,不住翻攪,一個個赤紅氣泡鼓起又炸開,聲勢極其駭人。

他的應變亦奇快無比,將法體徹底融入熔漿,利用太火毒焰遮蔽氣息、隱匿身形,既是趁機修複傷勢,也是等黃舉天露出破綻。

這一次交鋒後,黃舉天終於得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戰場主動權,可饒是他的劍意如何精純,竟也無法從浩渺焰海中,捕捉到徐行的蹤跡。

黃舉天沒想到,徐行這隱匿藏形的手段,竟然高到如此地步。

按道理來說,如他這種專修體魄,氣血熾盛的強者,動手時固然光焰萬丈、所向披靡,氣象絕大,可想要收束自身氣息,也要付出成倍於同境強者的心力,才能勉強為之。

想要如徐行這般,近乎天人合一,同一應景物融合為一,不分彼此,那幾乎是不可能。

黃舉天又觀察了會兒,才窺出些端倪,對方這種手段,怎地有點像天魔一族聚念成煞,再融入魔潮,操弄群魔的天賦神通?

就在他心中浮起這個疑惑時,肌膚便驟然一緊,感受到兩處危機分彆從左右襲來——此人竟然恢複得如此快?

黃舉天雖是還未弄清虛實,但方才那一劍斬出後,他的劍道境界又有提升,不要說是兩處拳勁,就算是十處、百處,也自覺有法子可以應付。

他右臂一卷,一夕劍劍鋒一蕩,在地心焰海中劃開正圓,劍氣層迭堆積,排開重重焰浪,構成一個唯有劍氣、劍意為依憑的界域。

黃舉天到底是魔門中人,知道若是徐行將焰海當做魔潮來禦使,那麼首先要做的,便是摒棄這些“天魔”,為自己爭得一方立足之地。

果然不出他所料,當劍氣衝開焰海後,那兩股危機忽然便消逝了,但也就在這時,黃舉天忽然感受到,有另一股力量,從頭頂傳來。

這力量極其微弱,宛如一點晶瑩水珠,與其說是傳來,倒不如說是滴落,黃舉天甚至不曾感到一點威脅,就好像那真的隻是水而已。

可他仍是保持了最高程度的警惕,獨臂一抬,劍鋒旋動,劍氣自生,激蕩如潮,席卷四麵八方,要禦敵於國門外。

但饒是黃舉天的劍氣再如何雄渾、狂放,竟也攔不住這“水珠”的滲透,兩者隻一接觸,那“水珠”便虛化成一點真意,滲入黃舉天心頭。

於此同時,地火焰海中,一輪皎然明月,冉冉升起,月光懸垂,明徹四方,黃舉天被這月光一照,隻覺道基澄澈,一應缺漏皆是纖毫畢現。

原本被“天魔體係”遮蓋、掩去,乃至吞沒的靈昧,似是得了月光增益,前所未有的壯大,那汙濁的陰蝕魔文,則是變得麵目可憎,難以容忍。

——這是,道門法理?

這正是徐行當初打破李林甫道基平衡,令其人萬劫不複那一劍。

隻不過,黃舉天並未領受正神敕封,強絕的純化劍意也通過種種手段,魔門法度、魔國界域配合得完美無瑕,渾然一體,實現了不可思議的平衡,且在各方麵都已到達極致。

所以,徐行這一擊隻能幫他照出本身的缺漏、不諧之處,卻不能如對付李林甫一般,直接洞穿其人道基,一擊製勝。

黃舉天正震撼間,卻見一個剛猛強橫的意誌,從地火焰海最深處,猛地升騰而起,朝自己而來:

“你既要出離,徐某又何吝相助?!”

黃舉天原本的想法,是想要借助徐行這塊磨刀石,砥礪自身劍意,待純化到極致,便乾脆斬去整個魔門道基,徹底掙脫出去。

徐行則乾脆借助從“真靈位業圖”中得到的一點本源之力,同自己參悟自“昊天鏡”的鏡光一起,幫黃舉天“標注”出道基中的缺漏。

現在,就到了黃舉天做抉擇的時候了,是先同徐行決一死戰,還是孤注一擲,嘗試把握這千載難逢的良機,徹底掙脫出去?!

徐行並不給黃舉天細細思索的時間,隻見一條身影鑽破重重焰浪,排開層層熔漿,衝至黃舉天身前,心臟擂動如鼓,一拳當頭打落。

黃舉天麵對抉擇,卻不曾猶豫哪怕一絲一毫,他的劍意亦高漲攀升,氣衝鬥牛,恢弘之至,兩邊視線一碰,寒意凜冽,焰海明徹。

你莫不成,以為黃某也是李林甫那等首鼠兩端之輩?!

戰至此時,黃舉天終於拿出同“天下第一人”相匹配的傲然態度,縱然道基搖晃,痛徹形神,意誌卻強硬到決絕。

今日若不能在此殺你,黃某又何必出離?!

黃舉天從起兵的第一天起,為的不過就是出胸中一口鬱氣。

自從李林甫攛掇安祿山起兵後,人間王朝就已有日薄西山之勢,各大宗派、世族在戰禍中受損嚴重,行事也就越發變本加厲,甚至肆無忌憚。

狄懷英、司馬承禎等正道真仙,雖是心懷不滿,也隻能暗中作梗,無法真正扭轉局勢。

隻因這本就是天庭的意誌,而這些宗派和世族,和他們都算是沾親帶故,各位祖師在上界更是相交莫逆,如何能決絕行事?

在黃舉天眼中,這個世道已是僵化嚴重,處處腐朽,幾乎已容不得凡人生存,他知道,這是世家、宗派,乃至朝廷挑選“種民”的手段。

黃舉天從小就極擅劍術,劍道稟賦極其出眾,又有詩才,他的祖父便因此想要將他送入青城劍宗,以求修行“詩仙劍序”。

但黃舉天熟讀史書,卻不願如霸王一般,隻學些神通術法。

並且黃舉天看得很清楚,如今這個世道,宗派林立、門閥如雲,又有上界帝君時刻關注,就算修成真仙,還不是要依循天綱行事。

正因如此,黃舉天想要考科舉、進官場,借助這個體係的力量,改變世道現狀,做些實事,為萬民謀福祉。

可是他屢次赴京應試,都是名落孫山,更深刻見識了長安中那些貴公子的做派,更被多番侮辱,不得不含恨而去。

離開長安後,黃舉天深刻意識到一件事,所謂上行下效,朝廷如今這般模樣,同上界定然脫不開乾係。

而此界中人,隻要投身其中,就免不了要與之同流合汙,哪怕是寥寥幾名能夠獨善其身的大人物,也是因為背景深厚而已。

所以,黃舉天毅然決然選擇投身魔門。

既然門閥世族不給他們這些人出頭之路,要讓他們一輩子做個生不知、死不知,命如草芥的小民,那黃舉天也隻能試著用手中劍,來為自己爭上一爭!

其實黃舉天也知道,天魔勢力雖是廣布星海,可在此界不過是過街老鼠,一入魔門,不僅終生無法出離,更不可能敵得過上界那些帝君。

所謂“衝天香陣透長安,滿城儘帶黃金甲”一語,不過隻是一場幻夢而已。

可黃舉天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大丈夫處世,生不能九鼎食,死亦當九鼎烹!

正因黃舉天是這種性情,他才矢誌要和徐行先分出勝負,再來論出離之願!

在這一刻,徐行在他眼中,已非是單純的磨刀石,而是值得堵上一切去戰勝,鎮殺的敵手!

黃舉天獨臂一震,瀕臨破碎的法體,融成一股幽綠火光,連帶著遙遙欲墜的元神,儘數投入一夕劍中,真正人與劍合,劍光紛繁!

徐行亦不曾後退哪怕半步,雙拳一晃,衍生出無窮無儘的雷火,震得虛空扭曲破碎,激起千萬重翻湧焰浪,同黃舉天硬碰硬地對攻。

就在此時,有另一道銳利意誌,當空切入,投注於戰場中,觀察著兩位堪稱當世最強者的戰鬥,劍意含而不露,卻已蓄勢待發。

這人正是方才借勢斬破皇都大陣,鎮壓了李存勖,終於能抽出手來的李雲顯。

他的本體雖是留在大明宮,平複陣法動蕩,協助杜光庭療傷,卻已有餘力抽出手來,關注地底戰場的勝負。

此前張通玄、李林甫聯手的聲勢實在太大,又布下了兩儀微塵大陣,令李雲顯也難以洞悉其中真相,如今劍意切入,當即驚了一記,銳不可當的氣勢驟然一挫。

李雲顯完全沒想到,如今地底竟然是這般場麵,他更沒想到,同徐行激戰的,竟然不是張通玄、李林甫,而是黃舉天。

他神念一展,捕捉到此處殘留的信息,方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看向徐行的目光,更是難掩驚駭——就這麼點時間,張通玄、李林甫就已悉數敗亡?!

但如今徐行已沒有心力關注其他事。

革鼎拳意熾烈燃燒,如一座大火爐,籠罩了方圓數十裡,且不斷向外延伸,恐怖至極的拳勢反複衝刷,一波又一波地回滾激蕩。

李雲顯亦是精於靈昧之輩,當即明白了徐行的打算。

他不隻是要徹底粉碎黃舉天的劍,更是要用這足以翻天覆地、改換日月的拳意,將黃舉天的精神徹底摧垮,從內到外,將其徹底毀滅!

“還真是霸道!”

此念一處,李雲顯的神念當即沉寂下來。

他並非不想出手,儘快斬殺黃舉天,以應魔門之變,可如今兩人的神意、身形實在糾纏得太緊,氣機嚴絲合縫地勾連,實是難分難解。

若是貿然出手,以劍意擊破這個由兩人法力、神意構成的氣場,隻怕反倒要亂了徐行的打法。

黃舉天當然也非是好相與的,在交戰中,劍身變得越來越晶瑩剔透,原本殷紅如血的鋒芒,在被徐行轟散後,又讓黃舉天以劍意重鑄。

如今這口一夕劍的劍光,在徐行的鍛打下,變得越發精粹,其中暗色不斷淡去,紅得愈發明顯,不像是血,倒像是熾烈燃燒的火,自有一股恣意狂放的生命力。

兩人的每一次交擊,都可以說是已賭上一切,威力也幾乎抵達此界極限,數百裡地脈皆是震動不休。

地火焰海如今已不隻是沸騰油鍋,簡直就是一方錯亂顛倒、熔漿橫流的煉獄世界,殺機四伏,處處都蘊有毀滅性的破壞力。

不要說是火中精怪難以幸存,就算是杜光庭這樣的真仙來此,也要凝神應對,難以全身而退。

這樣的正麵對攻,乃是對修士道基、元神、法體、戰技、神通等多個領域的全方位考驗。

隻要在其中一個領域輸了哪怕一籌,亦或是跟不上對方的進步速度,當場便會形神俱滅、萬劫不複,毫無生還之理。

兩大強者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已動搖虛空結構,遠遠超邁聲音,不多時,便已拚殺了足足九千招、

第九千零一次交擊後,兩人身影交錯,所有的氣勢、動靜、餘波倏然止歇。

他們原本是在地火焰海深處交手,此時此刻,卻凝停於焰海上方,這是因為整個海平麵,被兩人交手的餘波,硬生生打得沉降了數十丈。

徐行渾身都是傷痕裂口,白骨裸露,滿臉血汙,一頭黑發儘成赤紅,向後飄揚飛卷,目光平靜,意態寧和,勝似閒庭信步。

可是透過其人的胸膛裂口看去,其中的五臟六腑,尤其是心臟,都已跳動得極其緩慢,幾乎停止。

徐行對麵,黃舉天雖是斷了一臂,卻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

這位東方魔主右手長劍斜提,殘破袖袍鼓蕩,衣袂飄揚,獵獵作響,神容更是安寧,有一股說不出的風神。

在他身後,那枚暗星的形貌更是劇烈搖晃,兩者間的氣機勾連,更是蕩然無存。

“成功了?!”

李雲顯見狀,心頭不免一驚。

——如此強絕的拳勢,竟然都不曾打死黃舉天,反倒是讓他借力出離了?!

不隻是他這麼想,剛剛投來神念,注目此地的杜光庭亦是這麼想。

劍音頃刻十二轉,演化連綿瓊樓、仙宮勝景,劍意鎖定黃舉天,隻要對方稍有異狀,當即便要發動。

但徐行卻無絲毫動作,隻是淡然看著對方。

黃舉天過了足足一息,才緩緩開口,歎道:

“原來,你的路才走對了。”

“我當然走對了。”

話音剛落,黃舉天眉心炸裂,腦漿迸濺,整具法體徹底崩潰,元神亦如風中殘燭,飄搖不已。

可黃舉天卻無絲毫異狀,他聽到這毫無遲疑的問答,隻是笑了笑:

“既然你已有對上天庭的決意,這一戰,我敗得不冤,隻是……”

言及此處,黃舉天麵容一肅,坦然道:

“黃某到底非是豪雄性情,教主雖是實打實地勝了一籌,但我仍是不服,即便敗局已定,也要出些茅招,給教主找些麻煩,才算痛快。”

徐行麵容不變,隻伸出手,淡然道:

“你要做的事,我已有猜測,把劍拿來,我同你走一趟便是了。”

黃舉天這一次是真的驚訝了。

“杜光庭、司馬承禎之輩,已極是衰朽,讓他們去便是了,縱然不能蕩平,也能多爭取些時間。

就算隻有百年,以教主的才情,也該已踏破劫關,登臨更高處。”

他又看向李雲顯,慨然道:

“屆時,再加赤城劍仙以及狄公,還有那位正在幽冥世界晉升的摩訶尊,你們四人聯手,也未必不能彌平此禍。

教主既有大誌,何不留取有用之身。”

李雲顯、杜光庭聽聞這番話,當即意識到了什麼,看向那顆逐漸消逝的暗星,麵容一變,神情肅然。

徐行平靜道:

“我既然立教稱祖,當為天下做個表率,更何況,若是無能為力倒也罷了,可既然有那麼一兩分生機,徐某自當一試。

更何況……”

徐行挑起眉眼,眼神桀驁。

“徐某一生縱橫,遇敵還從不曾退避過,既要禦革鼎之拳、行革鼎之事,又豈能蠅營狗苟?!

你黃舉天都知道,做人就為圖個痛快,難道徐某還會不如你?!”

黃舉天凝停虛空,啞然良久,才歎道:

“隻恨教主晚來一百年。”

他一下子變得意興闌珊,將手中一夕劍隨手拋了出去。

徐行袖袍一卷,將之攝入掌中,再交給李雲顯。

他看著那口劍,再感受著其中沉寂的神魂,目光浮動片刻,才歎道:

“李前輩、杜祖師,還請退遠些吧。”

李雲顯剛想說些什麼,就見徐行搖搖頭,隻是淡然道:

“你們鎮不住。”

李雲顯麵容一滯,徐行又笑了聲,自嘲道:

“當然,我也未必鎮得住,隻不過……”

他挪開目光,落到李雲顯、杜光庭,乃至遙遠處的狄懷英、司馬承禎,以及正在幽冥世界深處,度化亡魂的法海,搖搖頭,坦然道:

“我上,機會到底是更大些。”

被他這麼一說,李雲顯也是麵容古怪,最後搖了搖頭,這位貌如童子的老劍仙,到頭來,隻撂下一句話,語氣不疾不徐、輕描淡寫。

“我第二個。”

杜光庭晃動了下殘缺的臂膀,傲然一笑:

“貧道雖然傷了,論道齡也是年輕人,就做這個第三吧。”

徐行聞言,並未多少表示,隻是抱拳道:

“兩位前輩,保重。”

兩人亦是抱拳,齊聲道:

“保重!”

言語落定,黃舉天渾身一震,眉心處忽地浮現出一本書冊,其上魔意濃烈,正是魔門根本聖典的正冊!

書冊翻動,“七夜”之名閃爍放光,位於虛空亂流中的天魔星,忽地顯出形體,星光暗淡,卻穿透虛空,落於焰海,將此處扭曲成域外之景。

黃舉天微微側過身子,伸手前引,坦然道:

“教主,請吧。”

徐行點點頭,坦然邁過幽暗裂口,落入虛空亂流中,按照黃舉天的指引,逐漸接近那顆縱橫數萬裡,煙氣凝成的天魔星。

黃舉天看著那枚魔星,麵容奇異,目光幽深,忽然問了個很奇怪的問題:

“教主,你說千百年後,世人當如何評價我?”

徐行聞言,隻是一笑:

“李林甫說你雖是入了魔門,還是滿身書生迂氣,倒也不算說錯,既然生要痛快、死要轟烈,又何必管千秋功過?”

黃舉天又問道:

“既如此,那敢問教主是如何看我?”

徐行想了想,直言道:

“能殺人、能做事,但不知輕重。”

他又補充道:

“但我以為,矯枉必須過正,不過正不能矯枉,你雖非是良方,到底是一劑猛藥,總比無藥可治好。”

黃舉天如遭雷擊,怔然良久,忽地大笑出聲,正色道:

“知我者,教主也!”

言畢,他轉過頭,看著那枚暗星,沉聲道:

“世人都說,這枚暗星乃是魔道起源,也即是元始魔祖留痕,這說法的確不錯,卻也少說了一些東西。

那就是,元始魔祖無緣無故,為何會往此界投來目光,甚至留下如此濃鬱的本源之力?”

不待徐行回答,他便直言道:

“因為做這些事的,並非是元始魔祖自己,而是他的一具分身,尊號無天魔主。”

在天魔體係中,被譽為“分身”者,皆是能代行魔祖之力的域外大能,有割據一方、自成體係的大神通。

“這位無天魔主,正是想要借助此界的天魔體係、諸般法度,以及彌散人間的怨煞之氣,凝聚出一尊魔胎。

這一枚魔胎,便是他在靈昧之道上的試驗品。七世怨侶便是魔胎分出去,用於收集六欲濁流,體驗紅塵百態,培育靈昧的分魂。

如今,這尊魔胎的靈識,也已培育圓滿,將要降生。”

黃舉天搖頭:

“曆代留名聖典的天魔,死後歸宿皆是此地,等我這點靈識泯滅後,它便會徹底醒來,屆時到底誰才是其中主人,我亦說不好。”

徐行看了他一眼,毫無遲疑道:

“能和我戰至這種程度,那一定是你了。”

黃舉天失笑道:

“教主還是一如既往地自信,黃某佩服。”

他們雖是死敵,但黃舉天如今看徐行,卻有種一見如故之感。

徐行卻並不認可這個評論,坦然道:

“實事求是罷了,並且,麵對這顆天魔星,我亦沒有絲毫把握,甚至有點怕。”

“怕?”

黃舉天奇道:

“如教主這等人物,竟也知道怕?”

徐行卻不以為意,隻是道:

“一應有情眾生,誰掙得開七情六欲,我倒不是怕死,隻是怕完不成承諾,也怕這輩子的事,做得不夠多、不夠好。”

說到這裡,徐行的目光有些黯然,搖頭道:

“我雖是號稱旁門教祖,也收了一批弟子,可到底是時間太短,來不及手把手地親自調教,接下來的路,隻能讓他們自己去走了。

至於還有一件事……”

徐行抬起頭,目光悠悠,神情溫柔。

“我最怕的,就是無法兌現同某人的承諾,若真是如此,隻怕縱然形神俱滅,也不能安息。”

黃舉天隻一見就知道是什麼事兒,又奇道:

“既是如此,教主又何必……”

徐行搖搖頭,歎息道:

“因為我終究是個自私的人,若是今日退了,從此以後,隻怕心神難安,也是不得不為。”

黃舉天默然良久,才心悅誠服道:

“義之所在,當仁不讓,教主的言行,足可稱得上仁義二字,‘自私’兩字,未免過分了。”

徐行對這種評價,隻是一笑:

“我隻是做自己想做、該做的事,至於如何評價,那是你們的事,請吧。”

黃舉天麵容一肅,躬身一禮:

“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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