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聲音來的太過突然。
誰也沒有想到。
滿腦子都是逃走的花瑪拐,更是一下愣住,艱難的扭過頭,目光最終落在了那道削瘦挺拔的背影上。
‘咕咚’
重重咽了下口水。
此刻的他,滿臉的不敢置信。
天老爺。
掌櫃的怕不是被邪詭上身了?
那可是頭化了形的大妖啊。
民間傳聞裡,詭異稱邪、汙穢為煞,成形者為妖,不入流者隻能稱為精怪。
之前那頭小狸子,雖然邪門,不過毫無人形,口不能言。
頂多隻能算是山精之流。
但……
眼下那個騎驢的老太婆不同啊。
瘦如枯骨,滿臉奸邪之相,看一眼都讓人頭皮發麻,絕對非妖即鬼。
不僅是他。
紅姑娘也是瞪大一雙眼睛。
平日裡明媚動人的臉上,也透著幾分愕然不解。
掌櫃的不是說來看戲。
這架勢,怎麼還要動手?
獵獸她見過。
獵妖絕對是頭一次。
“還愣著做什麼?”
“替我掠陣!”
陳玉樓一步從陰影中走出。
清冷的月光落下。
襯托的他更是出塵。
隻不過,那雙清澈的眼神裡,此刻卻是冷冽如冰。
從決定入瓶山,盜取大藏的那一刻起。
古狸碑這兩頭野狸子,就已經被他盯上。
尤其是白老太君,盤踞在此幾百年,害了不知道多少人命。
最關鍵的是。
這種吞吐日精月華的精怪。
一身上下全是寶貝。
內含妖丹、血可驅邪,骨頭曬乾打磨成分還能入藥。
“啊?”
花瑪拐還處於極度的震驚中。
紅姑娘倒是下意識摸向了腰間的暗器。
反而是向來癡愚的昆侖。
在陳玉樓聲音落下的刹那,整個人便衝了出去。
咚咚咚——
隨著他大步踏過,地麵震動,仿佛山崩地裂一般。
一張臉上,不見半點憨容。
如同一頭被激怒了的熊瞎子,凶神惡煞,氣勢駭人。
“拐子,你南我北。”
“動手!”
紅姑娘終於反應過來。
飛快扔下一句話。
人已經縱步而出。
速度快的驚人。
流動的妖霧中,隻能看見一襲紅裙上下翻飛,猶如誌怪小說中的紅衣鬼魅。
轉眼間。
她便繞過幾株古樹,出現在了石碑一側,左手微微曲握,掌心裡赫然藏著一把飛刀。
昆侖看似笨重。
實則速度絲毫不慢。
躬身沉馬,一腳踏下,整個人恍若一塊山石,站在石碑後方,將那一對野狸子的後路斷死。
“娘的,拚了。”
見此情形。
花瑪拐也不敢耽誤。
他很清楚一件事。
一行四人裡,他可以死,紅姑娘和昆侖都可以舍棄,唯獨掌櫃的不能出事。
他一人身係常勝山十多萬弟兄的身家性命。
絕不能出一點簍子。
咬著牙,花瑪拐從袖口裡掏出一把手指長的短刀。
樣式和陳玉樓的小神鋒,以及紅姑娘的飛刀都不太同。
刀口窄而狹長。
偏偏刀頂又細又尖。
刀子看上去也有些年頭了,不過保養的不錯,刀刃打磨的鋒利無比。
那其實是他家祖傳下來。
專門用來驗屍,江湖上極其少見。
花瑪拐身手一般,平時就將驗屍刀帶著防身,算是保命的底牌,輕易不會示人。
眼下也是被逼急了。
一頭老妖,一頭山精。
總不能就這麼赤手空拳衝上去。
當然,還有一點,民間傳聞,殺豬刀能鎮邪煞,他家祖傳的這把驗屍刀,破過的屍體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對付這等邪物。
總應該有點用處的吧。
緊握驗屍刀,花瑪拐迅速站位。
很快。
一行三人,便將兩頭野狸子重重圍住。
左右後路儘數封死。
見此情形,陳玉樓微微點頭。
今晚這場獵妖之戰。
來之前他已經在腦海裡推演過許多次。
至少到眼下為止。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計劃,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記住了,千萬彆看它的眼睛。”
“這老妖婆邪門的很,小心著了道。”
“是。”
聞言。
三人心頭不禁一凜。
他們或多或少都曾聽過,黃妖害人的傳聞。
據說它們一雙眼睛,能夠溝通陰陽,被它看上一眼,立刻就會被勾了魂魄。
再想到剛才那頭瘸腿老貓的慘狀。
三人哪還不懂。
老貓分明就是被那頭野狸子給迷住了。
避開視線,又暗自咬緊舌尖。
以防不慎中招,也能在最短時間內強行清醒過來。
“咦……”
石碑前,騎在驢背上的老狸子。
麵對三人圍攻之勢,神色間絲毫不見慌亂。
慢條斯理的將最後一點腸子吞下。
這才抬頭,一雙陰惻惻的眼神,望向陳玉樓。
隻是……
讓它詫異的是。
屢試不爽的攝魂術,此刻竟然失去了效果。
那小子仍舊一臉平靜,眼神通透。
哪有半點中招的跡象。
老狸子不禁發出一道輕咦聲。
下意識的它又催動妖氣,一雙眼睛瞬間變得碧綠。
霧氣中,仿佛飄蕩起了兩團鬼火。
但……陳玉樓仍舊是一臉淡然的對視著。
老狸子怎麼會懂。
他出生時,因為兵災,一家人四處逃難,最後是在一座暗無天日的地宮裡出生。
天生練就一雙夜眼。
修行青木功後。
又每日用青木靈氣蘊養雙眼。
如今,眼如幽潭,百邪不懼。
彆說區區一頭老狸子,就是瓶山下那頭六翅蜈蚣都是枉然。
“白老太君就這點道行?”
“嗯?”
試探過老狸子手段。
陳玉樓心裡有底,冷冷笑道。
白……白老太君?
這幾個字一出。
不僅是老狸子自己,連一旁掠陣的紅姑娘和花瑪拐都是滿臉驚訝。
尤其是花瑪拐。
剛才在義莊。
還是他親手擦拭的牌位。
白老太君尊神之位幾個字還曆曆在目。
不是。
山神廟供奉的白老太君是頭山妖?
這他娘怎麼可能?
一時間,他腦子都有點轉不過來。
被一口道破真身的老狸子,這會也再沒了之前的淡然自若。
枯樹皮般的臉上滿是慌亂。
這是它最大的秘密。
淫祠邪廟,血食香火,城狐社鼠、枯骨無數,方才有了今天一日。
要不然,它一頭野狸子,憑什麼盜取天機,活上幾百年之久。
“你……究竟是誰?”
老狸子雙眼泛黑,臉上枯皮湧動,喉嚨裡發出一陣嘶啞刺耳的怪叫。
“我?”
陳玉樓緩緩收起笑容。
夜色下,那張清俊出塵的臉龐上,驟然浮現出一縷無形無儘的青光。
“自然是來殺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