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李大夫帶到了隔壁院子,趙知晏儒雅的臉上泛起森森寒意,那一身喜袍在燈火的照耀下,竟有幾分詭異。
“八,八王爺饒命,是小的醫術不精,診斷錯誤,小的本意是孩子保不住,但聖藥可以讓八王妃調理身子,隻是不想讓八王妃再繼續傷心欲絕,免得弄垮了身子。”
李大夫剛才就想過解釋了。
他隻是糊弄了趙知晏,拿到藥就可以挽回孩子。
罪不至死。
趙知晏幽暗的眸子閃過冷意,他問:“你是如何得知星凝露的?”
星凝露是外藩進貢,隻此一瓶,宮外大夫根本不知曉,李大夫又是如何得知功效的?
“小的……”李大夫支支吾吾,硬著頭皮說:“醫書記載,偶然聽聞。”
此話一出,趙知晏氣得半死,他舔著臉上門求藥,結果藥沒用上,隻換來輕飄飄的一句偶然聽聞!
趙知晏動了動唇,抬起頭望著漆黑的夜色,沉聲道:“來人,將此人攆出京城!”
李大夫驚慌不已地被拖了出去。
耳根子安靜。
夜晚的風略帶幾分涼意,趙知晏立在院子中央,一隻手束在後腰處,凝望著天邊沉思起來。
縱使李大夫醫術不精,診斷錯誤。
可許齡卿是會醫術的。
“今日王妃可曾用過保胎止血藥?”他問。
黑夜裡傳來清冷聲音:“回王爺,不曾。”
趙知晏身子僵住了。
未曾用過止血藥,大約是篤定今日他拿不回星凝露,拖延了時間,造成了小產的跡象。
這樣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指責小丫頭見死不救。
到時候自己一定會跟小丫頭反目成仇,對小丫頭失望透頂。
趙知晏搖搖頭,不,不會的,齡卿在鄉野長大,心思單純怎麼會想到這個?
他腦海裡倏然想起今日在北苑時,張大娘的心口還戳著一支金簪,許齡卿說是蘇淨為了保護她才失手殺了人。
可蘇淨得說乾乾淨淨,反倒是許齡卿的手上沾染了血跡。
這似乎不太正常。
新婚洞房夜,趙知晏站著院子內想了很久,一直到天際泛白。
八王府的紅色一大早就被撤了。
小丫鬟顫顫巍巍地站在門口:“王,王爺,王妃醒了,要您過去看看。”
趙知晏的身子動了動,心底裡湧起一陣煩躁:“本王還有事未處理,晚些時候再說。”
小丫鬟將話原封不動地轉告,許齡卿已經換下了嫁衣穿上了素淨衣裳,聞言小臉一沉:“昨夜王爺一直都在隔壁院?”
“是。”
她也不知道李大夫究竟說了多少,許齡卿心裡忐忑不安,不顧虛弱的身子站起身:“既然王爺不肯來,那我就去見王爺。”
“王妃!”蘇淨驚呼:“您身子孱弱,下半身好不容易止住血,可千萬不能再落下病根子了,王爺若是想通了,自然會來找您的。”
許齡卿搖頭:“你不懂,有些誤會就要立馬解開,等時間長了,會在男人的心上紮根,慢慢的就再也回不去從前了。”
男人的心裡,許齡卿自認拿捏得很準。
換上了粗布衣裳,又梳著未出閣時的發鬢,不顧蘇淨的阻撓朝著隔壁院跌跌撞撞地奔去。
“王妃!”蘇淨在身後追。
推開門,許齡卿重重地摔在地上,又倉皇爬起身,朝院子裡跑。
隔著窗戶男人將剛才那一幕納入眼底,身子不自覺的站起來,似是想到了什麼又坐下來,麵色陰鬱。
“知晏哥哥!”許齡卿用力拍打著門,聲音哽咽一遍一遍喊著他的名字。
趙知晏的心思早就亂了,斜了眼貼身侍衛。
侍衛會意出門擋住了許齡卿:“王妃,王爺不在書房,您請回吧。”
許齡卿剛才明明就看見了窗下一抹人影,怎麼可能不在呢。
“我進去等著……”
“王妃,莫要讓屬下為難。”侍衛寸步不讓。
許齡卿想了一會兒,不好將人逼得太緊了,否則會引起不必要的反噬,她抿了抿唇轉身離開。
單薄纖弱的身子在蘇淨的攙扶下慢慢離開。
……
一覺醒來,雲冬捧著星凝露衝著宋玥微笑:“昨兒半夜八王府的人送回來的。”
宋玥詫異。
“奴婢掂量過了,一滴不少,且八王妃昨兒被太醫院副院首診斷出已經小產,星凝露也無濟於事。”雲冬小心翼翼地將星凝露收起來,轉身扶著宋玥起身洗漱。
宋玥了然,還真被她給猜對了。
許齡卿的身子孱弱,那孩子七個月之內必定小產,根本就經不起大起大落的心情。
昨日婚事不順,她必定會動了胎氣。
依許齡卿的性子,肯定會咬著牙硬挺著將婚事辦完。
“今日咱們該入宮給皇上請安了。”雲冬飛快地給宋玥梳著發鬢,每隔固定的時間,她都會入宮給北楚帝調理身體。
這陣子因為太夫人辦喪的緣故,遲遲沒入宮。
耽擱不得了。
“王爺呢?”
“王爺一大早就出府了,說是有些公務纏身。”
宋玥了然,自從趙允恪跟她坦白之後,就變得忙碌起來,時常出門,偶爾半夜才回來,等睜時人又不見了。
她逐漸習慣。
用過早膳後乘坐馬車入宮,她隻要在北楚帝下朝之後入宮就行了,所以行程並不是很著急。
“昨兒八王妃半夜小產,真是可憐。”
“八王府的婚事坎坷不順,八王爺尊貴了二十多年,什麼時候被人笑話過,這新來的八王妃可真有些手段。”
“狐媚子!未婚先孕,珠胎暗結,在京都城的夫人眼裡就是個敗類,要不是頂著和親公主的名頭,禦史也不會放過她。”
宮道上小宮女們聚在一塊議論紛紛。
還有人替許齡卿打抱不平。
“我聽說八王妃這一胎懷的也極不容易,而且有隱情……”
“八王妃未婚之前就住在了八王府,若不是她攪合,今日的八王妃可不是她。”一名宮女打斷了來人的話,下頜揚起,哼哼道:“等著瞧吧,今日八王妃入宮請安,太後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宋玥挑眉。
這群人還真是一點兒也不避諱,她看了眼說話的青色長裙宮女,一臉的傲氣和不忿。
“那是寧安宮的大宮女靈犀,私底下都在傳靈犀心儀八王爺,幾年前太後還打趣要將靈犀許給八王爺做妾。”
原來如此。
宋玥匆匆去探望北楚帝。
經過禦花園時恰好就遇見了徐太後。
徐太後原本被禁足,突然大病一場,北楚帝就將人給放了,徐太後倒是收斂不少。
再也不敢提嘉華公主跟宋玥的名字。
遠遠的宋玥看見了一抹素色身影跪在了廊下台階,額上滲出細細密密的汗,小臉慘白。
這哪有新婚的樣子,像極了受委屈的小怨婦。
“臣婦知道太後看不慣,還耿耿於懷當年的事,可如今臣婦已經不是當初的農女了,會任人宰割,若是八王爺知曉今日臣婦被太後責備,一定會……”
啪!
一巴掌準確無誤的打在了許齡卿的臉頰上。
蒼白的臉頰瞬間印上巴掌印。
許齡卿的身子猛然一晃,栽倒在地,挨了打不僅沒有反思,反而梗著脖子繼續挑釁看著徐太後。
徐太後本就是許齡卿不滿。
她今日隻是來禦花園散散心,卻不曾想遇到了許齡卿,兩人還沒說幾句話,許齡卿卻突然出言挑釁。
氣的徐太後罰她跪下。
人來人往的禦花園裡有不少宮女,太監頻頻朝著這邊看來。
“放肆!你竟敢出院不遜挑釁哀家,彆以為仗著自己成了八王妃,就可以目中無人了,你永遠都改變不了自己低賤的身份!”徐太後怒喝。
許齡卿不僅不生氣,反而笑:“當初太後不也是一步步勾搭太祖才能上位,論出身,太後也不比我光彩多少!”
“你!”徐太後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目光死死的盯著許齡卿:“混賬東西,你竟敢跟哀家比,來人,給哀家掌嘴,好好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