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兒,差不多到了分彆的時候。
神鐧太保最後問道:“你可有什麼話,要某帶去鹹陽,帶給皇子高或趙太後?”
“有必要嗎?”小羽不曉得跟兩個陌生人說什麼。
神鐧太保鄭重道:“某之前便勸你,以你如今‘昆侖煉氣士’的身份,與贏氏皇族扯上關係,弊大於利。
某此時主動要幫你帶話,卻不是改變了主意。
你雖沒見過皇子高,可皇子高八年前便將你收為自己的門客,某幫你牽線搭橋你可知道什麼叫‘門客’?
‘戰國四公子’的事跡,你了解不?
某不是要你‘士為知己者死’,可你身為門客,得有基本的道德節操。
皇子高為你奔波忙碌了好幾回。
每一回都是在朝堂上公開為你站台。
他甚至幫你要到了人皇政的佩劍,‘宇宙鋒’。”
小羽問道:“宇宙鋒的事兒,我聽西蜀李家說過。皇子高幫我弄來這柄人皇佩劍,可有什麼特殊含義?”
神鐧太保道:“當然有特殊意義。當年,你得罪了靈山佛教,金蟬子那廝不要麵皮,公然派玉蟬刺殺你個凡人。
後來你殺了玉蟬,不是你和靈山衝突的結束。
理論上,你的處境更危險了。
故而皇子高幫你求來宇宙鋒。
拿著它,你有資格進出包括大秦皇宮、鹹陽府衙、太尉府在內的任何地方。
當然,有資格進,隻代表你身份特殊,不代表一定能進。
如果皇宮裡的皇子公主,不願搭理你,也能將你拒之門外。
關鍵在於,手持宇宙鋒,你可以陪伴趙太後左右。
等於成了太後的近衛,但不是你保護趙太後,而是借趙太後的力量保你。
如今你實力強了,好像靈山佛教都不敢惹你了,這個特殊身份成了雞肋。
放在八年前,隻要你人來到鹹陽,憑宇宙鋒,絕對能保住一條小命兒。”
小羽道:“靈山佛教並沒放過我,也不是不敢惹我了。
他們隻是為了維護佛祖的臉皮,不敢明著來,手段卻更加隱秘。
西方十大妖神之一的通天鼠王,就是另一個‘玉蟬’。
另一位妖神黑蛟魔王,隻是被他利用的棋子。
表麵上黑蛟魔王是為了薊河水府中的傳承,才來到西蜀。
其實我和他互為對方的人劫。
他是我的劫,我也是他的劫。
我拿了王處士的‘仙寶’,與‘仙寶’相關的因果,肯定是我來承受。
也就是我命硬,才弄死他了全家。
但凡我反應遲鈍些,下手不夠狠,就輪到我冚家鏟!”
她沒家人,可迎祥府有很多親友。
“原來如此!”神鐧太保先恍然,接著又擔憂道:“來自佛教的威脅還沒消除,你不如去瑤池當玉女。”
——何止是佛教賊禿的危機,還有北冥之海的妖師鯤鵬呢!
真到了危機大爆發的時候,躲在瑤池當個貞靜淑賢的小玉女,真的很不錯。
小羽道:“你去告訴張天師,他的好意我心領了。
現在我並非拒絕他的提議,隻是時間不合適。
目前我還有雄心壯誌,對天仙業位勢在必得,故而不願去瑤池花園蹉跎歲月。
等我在神州尋找仙緣失敗,鬥誌消磨殆儘,自然老老實實去當玉女。
反正天上歲月短,我在人間尋仙訪道十幾年,瑤池也才十幾天。
王母娘娘難道連十幾天都等不了?”
神鐧太保神色認真,問道:“你能說到做到,十幾年後就去昆侖?
可彆給出了承諾,結果十幾年後,你又說雄心未泯,害得某某倒不算什麼,張祖師可是要在王母跟前為你打保票的,你莫要坑害了他。
他不是某。
某一個靈官,在人間能背多少黑鍋呢?
他為天師,在天上背黑鍋,是激怒王母,惹得天帝厭惡的大黑鍋。
那種程度的黑鍋,隻需要有一口,就能讓他萬劫不複。”
小羽道:“我說的十幾年,肯定不是確切時間,確切的時間誰都不知道。
但我可以保證,二十年內一定親自去西昆侖,給王母娘娘磕頭。
那時我若還有雄心,我親自跟王母娘娘說,保證不連累張天師。”
“唉,你這明顯是拖延時間的小花招,怎麼可能對王母娘娘有用?
張天師聽了,都不會幫你轉達。”
神鐧太保歎了口氣,“不過,某隻是靈官,不會替上麵的大人物做決定,你的話,謀劃幫你轉告玉門真人。
現在隻說皇子高。
畢竟當初是某幫你引薦,替你向皇子高作保,讓他接受了你。”
小羽道:“太保你放心,我肯定不會讓你為難。你回鹹陽時,可以幫我傳話給——”
“算了,我還是自己寫一封信,更正式一些。”
“皇子門客”這一身份,對她已沒有吸引力。但她也明白,當年為了這一重身份,神鐧太保付出不少努力與信用。
而且皇子高對她這個素未蒙麵的“門客”,也算儘到了“主公”的義務。
連秦皇的“宇宙鋒”都要來了。
輔佐皇子高不可能,維持目前友善的關係,結個善緣,倒是必須也必要的。
她對大秦武庫頗感興趣呢!
小羽找來紙筆,很快便寫了一封內容不短的書信,三頁紙,足足八百字。
用半文言文寫的,從她八年前準備去鹹陽投奔皇子高結果被普善追殺,一直寫到去年準備來鹹陽履職,遇到兩妖神襲擊。
然後流落天河,意外穿過星河進入昆侖,從昆侖往東南方向飛,落到雁門關偶遇蒙家軍
寫這麼詳細,是要表示誠懇之心,不是堆砌辭藻華麗吹噓與頌讚。
小羽這封信,通篇沒一句恭維之言,隻平鋪直敘,講述自己的經曆。
為什麼沒能去鹹陽,現在為何不立即去鹹陽,都解釋得很清楚。
太保看了,微微頷首道:“皇子高寬厚雅量,你的情況隻要說清楚了,他能理解,也會幫你跟趙太後說明緣由。”
小羽將書信折迭好遞給太保,道:“你跟皇子高說,我最近惹了事,得罪了王母,化名‘飛羽仙子’之事,儘量彆聲張。
可以跟趙太後說,但彆弄得人儘皆知。”
太保道:“即便他們不說,也瞞不了多久。”
“壓根沒指望瞞多久。等我離開居庸關時,肯定也要留書給蒙毅、蘆淩子他們。
向他們解釋身份的事兒,到時候消息肯定會傳開。
我隻是不想弄得太過張揚。
朝廷大佬與神州仙人知道也就罷了,彆弄得天下奇人異士都曉得了。”小羽道。
“那某去了?”太保道。
小羽剛要送他出去,忽然想起一件事,立即問道:“我有個沙蠻侄兒,八年前被青鬆道長送到了鹹陽,現在有他的消息嗎?
對了,還有個叫‘胖磨勒’的昆侖奴,有沒有到太一道的道館裡尋我?”
太保稍微回憶片刻,才道:“某好像有點印象,皇子高將你那個沙蠻侄兒接到了自己王府。
目前擔任皇孫‘子欽’的侍從,還被賜名‘趙丹’,還是‘趙蛋’?
你若是想他了,還是自己去鹹陽瞧一瞧。
某隻聽說了一鱗半爪的消息,沒見過他本人,不曉得他過得好不好。
昆侖奴‘胖磨勒’某完全沒聽說過。
等某回去後,找監管凡間道觀紀律的羅真人打聽一下。”
“若找到了你的昆侖奴胖磨勒,某要如何安排他?送去鹹陽,皇子高的王府?”太保問道。
“我的昆侖奴,送到皇子高王府算什麼?”小羽道。
“除了皇子高處,你在大秦還有彆的固定住址?”太保道。
“先留在道觀裡,等我自己過去接他。”小羽道。
神鐧太保問道:“還有沒有彆的事?沒有的話,某去了。”
小羽又想了想,道:“的確還有一件小事,去年我離開天門鎮時,有個老鬼托我幫忙跑門路”
她將“迎祥府預備城隍陳敏”的事兒說了一遍。
神鐧太保歎氣道:“都一百年前的老黃曆了,早人走茶餿了,他咋認不清現實?”
“彆管他能不能認清現實,人皇的確承諾給他個城隍之位。如今他也看開了,不堅持索要迎祥府城隍。
讓皇子高幫忙問一下,打發了陳敏,也是保全他父皇的信用。”小羽道。
神鐧太保道:“某可以幫忙跟皇子高說一聲,皇子高應該不會拒絕賣你個麵子。
問題是西域大都護東方朔,被扣留在瑤池,沒辦法主持西方的封神事務。”
“封神榜還在東方朔手裡?”小羽驚訝道。
神鐧太保道:“你以為大秦隻有一張封神榜?
人皇用百年時間,陸續製造了五張封神榜,分彆對應東南西北中。
西榜一直在東方朔手裡。
哪怕當年青鬆手持封神榜,也是從東方朔手中暫借的。
飛仙渡之戰,可不是烈陽侯獨自對敵,東方朔和青鬆都在遠處觀戰。”
小羽好奇道:“打造封神榜很容易嗎?竟弄了這麼多。”
太保嚴肅道:“很難,人皇政在位的那百年間,大秦百萬雄獅征戰八方,打了無數勝仗,才弄出五張封神榜。
而且,每張封神榜的取材,各有不同。
每張封神榜也隻能冊封對應地域的鬼神。
比如,陳敏在西域,隻有‘西榜’能冊封他。
北榜好像在蒙恬手裡。
以你如今跟蒙家軍的關係,在北榜寫上陳敏的名字很容易,但沒用。”
小羽道:“給陳敏封神,應該不需要封神榜。他名字早在封神榜上,身上也有微弱的城隍權柄。現在隻差一塊封地,一本生死簿、一塊城隍神印。”
“唔,若是這樣,倒是可以試一試。某幫你傳話,成不成看天意。
如今的大秦,不比八年前,地府判官未必給皇子高麵子。”太保道。
如果太保是個道門真人,他離開岱王府時,肯定要跟主人家道彆。
可他隻是個“靈官”,相當於道門信鴿。
離開時,完全不用跟李信辭彆,直接化光遁入神道維度,下一瞬便回到首陽山小洞天。
小羽回到前廳後,蘆淩子、青陽真人、李信他們也沒打聽她的私事兒。
其實對神州仙人而言,有道宮神靈過來找自己,十分常見。
罕見的隻是張太保親自跑一趟。
嗯,一般送信的小事,由道宮的符使或功曹負責。
靈官在道門真人麵前,的確地位不高。
但在整個道宮神道體係中,靈官卻算一把手。
張太保麾下必定有一群功曹與符使。
一場熱鬨的晚宴之後,小羽還被蒙毅、李信、蘆淩子、青陽真人叫到後院小廳,開了個閉門小會。
深入探討匈奴新戰略的事兒。
雖然心裡記掛著自己的事兒,小羽依舊認真傾聽,並給出王道與陰謀兩種應對之策。
王道之策便是改善民生,提升自己國家的“內功”。
這一條算是泛泛而談。
畢竟她隻見過役夫的經曆,見識過雁門關與居庸關的平民生活。
目前還沒深入中原,沒切身感受大秦的病症。
陰謀便是之前在大廳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頂多添加了些細節。
在李信和蒙毅身上,小羽明顯感受到了無力和無奈。
他們遠離朝堂,被趙太後排擠,壓根無法替大秦做主。
即便心裡焦慮,也無可奈何。
有力氣有手段,都用不出來。
倒是青陽真人,給了小羽一點小意外。
他竟然真的有執行陰謀的能力。
“貧道會聯絡中原道派的掌教真人,至少組織兩百個此生仙途無望的弟子,分彆前往北方與西方。
到時候還請兩位蒙將軍配合他們行動。”
青陽真人表情堅毅,眼神中隻有決然,沒有忐忑與為難。
小羽除了悄悄在心裡為他鼓掌,無法承諾配合著做些什麼。
先前在宴會上,她直接對眾人說,自己過幾天就會離開北方。按照她原來的計劃,到中原遊曆,並前往首陽山正陽宮做客。
蒙毅和李信隻麵露惋惜之色,嘴裡隻有感激與祝福,沒半句強留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