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王母和玉帝閒事管得有點寬。”小羽道。
神鐧太保麵色驟變,“剛才還說你成熟老練了,怎麼又開始夾腦風?
當年衙門口賭天意,是怎麼發生的,你忘記了嗎?”
小羽道:“天道自然運轉,天意即是世界自然運轉的結果。
玉帝和王母當然比所有人都更懂天意,但他們自身的意誌並非天意本身。”
見太保又要色變疾言,小羽擺手道:“我如今也算煉氣小成了,不再是當年的普通凡人。
人界之平民,能不能評價朝政與人皇的行為?
天帝和王母為天境之主,可不就是咱們所有煉氣士的‘陛下’?
當年厲王(周厲王)命衛巫監視國人,致國人莫敢言,道路以目。
這難道是個值得世人稱頌的典範?”
太保拿眼瞪她:你果然夾腦風了,竟敢用話術拿捏玉帝王母,這不是在找死嗎?
小羽沉聲道:“雖然我因為某些小誤會,而被玉帝與王母娘娘所不喜,卻深深認可他們的寬厚仁慈、大義無私。
麵對這樣的天界主宰,我們完全不需要成為周厲王治下之民。
如果某些神仙把自己當成厲王之民,則是發自內心地認為,自己侍奉的陛下如同厲王。
這豈不是謬誤與褻瀆?”
太保又急又怒,“某跟你推心置腹,你還拿刁言陷害某?!”
——太過分了,用話術拿捏玉帝和王母,是你自己找死。可陷害某這樣的大好人,你圖的是什麼?
小羽笑道:“太保莫要多想,我隻是在勸你輕鬆點,咱們頭頂上是一位寬厚仁君。談論相關話題時,不用太過緊張兮兮。”
——你一個靈官,在這兒急啥,我這是說給直接或間接偷聽咱們談話之人聽的。
太保還是急怒攻心,卻隻瞪著她,不再開口說話。
小羽繼續道:“太上道祖明言——道常無為,而無不為。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化。
如今人間的贏氏王朝,之所以失去天命,不就是人皇嬴政想要太多,做得太多,導致民生疲敝,國家不堪承受嗎?
道祖之言,肯定不是隻適合人間王朝的運轉。
天庭也是個大朝廷,也當無為而治。
我今年才二十冒頭。
我出生在人皇政治世的時代,今次的天地大劫,本就屬於我們這一代人。
彆說我已經很清心寡欲、不染俗塵。
即便我全心全意參與到此次天地大劫之中,也是天意如此,而非逆天而行。
即便真有過去被預測到的天數,在此時發生了易變,這種易變本身,也是正常的天數。
天下無變化者,唯有天下無時無刻不在變化這一道理本身。
如果我們修道者無法接受這種變化,反而是逆天悖道。
當然,我說了這麼多,並非在否定去瑤池當玉女這件事。
而是東方朔偷桃這件事發生了,張天師送來去瑤池當玉女的建議,是天意。
現在因為我對天仙大道的追求,暫時婉拒這一建議,同樣是天意。
至於私底下對某些事的評價,則屬於個人私事。
猶如民間老農討論皇帝的金鋤頭。
無論閒漢說的是對是錯,這種行為本身就不會受到任何仁厚之君的責罰。”
神鐧太保歎道:“某嘴拙,說不過你,但某提醒你,此時你做出的所有選擇,後果都要你自己承擔。”
小羽歎道:“能夠隻承擔自己造成的後果,而不替人背鍋,已經是人生之大幸了。”
太保的臉又黑了下來。
小羽問道:“張天師可有說,天庭要如何降下天罰?
我若感到委屈,可以找人幫忙申訴冤情不?”
太保高聲叫道:“你還委屈?你做的那些事,所有人有目共睹,你還委屈啥?”
“我一心為公,我做啥了?”小羽道。
“你是不是仙人?身為仙人,你是不是用毒藥害凡人?”太保道。
小羽道:“我不是仙人,我頂多算個‘僥幸長生者’。
我也沒下毒謀害凡人,他們沒被毒死,隻是精力不濟。
而且,東胡人還在代邑城井水裡投瘟丹,休各也曾派遣一個叫‘羅賓’煉氣士去雁門關內投毒。
難不成敵寇可往,而我不可往?這是什麼道理!”
太保道:“天律又不是專門針對你一人。
無論是哪個煉氣有成的仙人或異人,隻要練成道法,超脫了凡俗,敢胡亂害人,終有天譴降臨。
他們做了,會有報應,你乾了,也會有天罰。”
小羽道:“縱然要有天罰,也該等我成仙之後五百年,讓‘老天爺’來評判我身上的業力與功德。”
太保冷笑道:“天庭代天行罰,你叫嚷也沒用。”
小羽神色輕鬆,道:“如果真是我的因果,我坦然接受。
若超出我的因果,天上的某些神仙,便要承擔大因果了。”
“希望你將來不要哭嚎大叫後悔。”太保道。
小羽道:“我隻會在乾了虧心事兒,事後回憶時,感到懊悔與羞愧。
這兩年我乾了不少事兒,從未有一件事讓我睡不著覺。
事實上,我經曆了很多危機,可心底一直踏實宛若大地。”
太保徹底無話可說,心裡還突然生出一股羨慕之情。
這些年他自認也沒乾過什麼缺德事兒,但他乾的事兒,很多都不是源自他自身的意願。
他是在聽命辦事,為彆人乾事,與她率性而為、恣意暢快完全不同。
在承擔自己所做之事代價時,她能坦然接受。
他麵對自己所做之事的代價時,一定萬分不甘。
比如此時,他代表以張天師為首的天庭神州仙官,悄悄幫羽鳳仙與王母娘娘牽線搭橋,化解“誤會”。
現在事情辦砸了,將來要他背鍋時,他會真正甘心?
——唉,靈官果然不如仙人快活!不如聽羽鳳仙的,等她真成了“大仙”,扔掉道宮靈官的神職,去投胎當她的大弟子,學習天仙法。
“既然你已有覺悟,那某也沒什麼可說的了。”
神鐧太保轉頭往外看了一眼,“現在天也黑了,李將軍他們應該在等你入席,某先走了。”
“不急,李老將軍不是隻等我一人,蒙毅將軍得從居庸關趕回來,這會兒應該還沒到。”
小羽擺了擺手,問道:“我如今很需要一粒或者多粒九轉易骨丹,太保有何建議?”
八年前,她準備來神州討生活,原因之一就是為了升級自己的紫府神通。
提升天賦神通的最佳之法,無疑就是嗑藥,也即是九轉易骨丹。
畢竟她吃過一次,效果是真的好。
神鐧太保疑惑道:“你如今都鑄就仙體,還要九轉易骨丹乾啥?”
“太保難道不知道九轉易骨丹的作用?它能極大提高天賦神通呀!”小羽道,
神鐧太保道:“某倒是覺得你不明白九轉易骨丹的作用。
它的真正作用就一個,開啟仙骨。
開啟仙骨是為了什麼?不就是煉氣成仙?
你吃了大蟠桃,如今連仙體都有了,你的天生神通已經成為‘仙骨’。
再吃九轉易骨丹便沒用了。”
說到這兒,他還露出不解之色,“以你如今的見識,難道不明白,大蟠桃乃三界最頂級的仙品,比任何凡間靈丹妙藥都好用。
如果大蟠桃也無法讓你的劍骨繼續提升,九轉易骨丹更加沒用。”
他說的話,小羽豈能不明白?
當初吃蟠桃時,她滿心期待自己的紫府能再次升級。
結果彆說紫府了,鯤鵬神通與劍骨頭增強了不少,卻沒發生質的變化。
“我的劍骨增強了很多,比仙劍還厲害,但也僅僅如此,沒產生額外的效果。”
“劍骨隻是劍骨,增強再多,也不可能有額外效果,變成另一種神通。
如今你的劍骨比仙劍還強,說明你的劍骨神通已開發到極限。”太保道。
小羽道:“我還是想再吃一粒九轉易骨丹。若果真沒有提升,我再想彆的法子。”
太保沉吟道:“即便在鹹陽貴人圈子,九轉易骨丹也是頂級寶物。
某沒辦法憑空幫你取一粒過來。
你還記得趙太後與皇子高不?
按道理講,你早在八年前,便算皇子高的門人。
去年趙太後還宣青鸞使者接你入朝為官。
如果你真想要九轉易骨丹,找他們比找某更有效。
不過,你現在發達了,成了昆侖練氣士,再跟天數已儘的大秦皇族扯上關係,弊大於利。
你若去瑤池當個玉女,隨便在王母花園撿一些‘雜草’,自己都能煉製出更好的仙丹,還不用沾染劫氣與因果。”
小羽奇怪道:“如果瑤池撿雜草都能煉丹,為何你們正陽宮不自己煉,還要我去找皇子高與趙太後?”
太保道:“煉製仙丹的藥材,來自天南海北,很多靈草還有特定的產區。
沒辦法移栽到首陽山小洞天。
人皇政霸道無比,霸占了幾處關鍵靈藥的產地,還搜刮天下仙方,隻許朝廷的天師煉藥。
我太一道擅長天師符籙與五行遁術,如今甚至不曉得九轉易骨丹的完整仙方,怎麼煉?
而且,煉成易骨丹也沒用,太一道的真人不需要那玩意兒。
王母娘娘的花園卻不一樣,那裡連蟠桃樹都能生長,還有什麼靈芝仙草種不了?
至於仙方,你更加不用擔心。
三界之內,除了太上老君兜率宮,就屬瑤池擁有最多的仙丹藥方。”
小羽道:“我如今為邊疆、為大秦立下汗馬功勞,趙太後賞我一瓶子九轉易骨丹,很合理吧?”
神鐧太保道:“如果你自曝身份,還跑去鹹陽領賞,一瓶子九轉易骨丹大概沒有,一兩粒肯定能要到。
然後加官進爵,至少侯爵,八成位列九卿。
問題在於,你要不要曝光身份,要不要去鹹陽?”
小羽問道:“難道我還能繼續隱瞞身份?你們不是知道‘飛羽仙子’是誰了嗎?”
神鐧太保沉吟道:“不是‘我們’知道了,是太一道收到了張祖師的隱秘消息。
這會兒朝會都沒結束,消息開沒傳開。
可能幾個月、幾年內,都沒人知道‘飛羽仙子’就是羽鳳仙。
天庭裡的神州仙人,其實有保全你的意思,不會故意泄你的底。
無論你是否領情,也彆管張祖師是否有討好王母之意。
你都不可否認,他的安排對你是善意居多。”
小羽思索片刻,緩緩道:“我暫時不打算去鹹陽,我想先在中原大地上走一走,撞一撞仙緣,尋訪神州仙友與仙境。
等確定南瞻部洲沒有我的機緣,我再去鹹陽。
至少鹹陽的書庫與武庫,對我頗有吸引力。”
“如果找到了仙緣呢?”神鐧太保問道。
小羽白了他一眼,“當然是當個乖徒弟,聽師尊與道派如何安排。”
神鐧太保覺得不會有“天仙教派”願意收她。
畢竟她將天上的兩位“陛下”都得罪了。
身上還背負了“偷光蟠桃園蟠桃”的大案。
也就是他們相熟相知,她的話他相信。
換成彆人,見到了“羽鳳仙”後,第一個念頭必定和“授仙法,收徒弟”無關,而是想方設法從她手中謀取蟠桃。
她說自己沒蟠桃,沒用。
九千年一熟的大蟠桃,對天仙都有無比巨大的誘惑力。
這種時候在神州尋仙緣,很愚蠢。
但羽鳳仙的確從薊河水府得到了仙緣,仙法還是殘缺的。
當初賜予她仙法的大神,既然對她有意,應該還有後續安排前提是這幾年她的表現,沒有讓大神失望。
“你的確應該在神州大地上好好逛一圈,最好多去名山大川。
那裡往往連接著中界的福天洞地,甚至就是福天洞地的出入口。
仙緣無論如何都不會自己找上你,你得去‘撞’。”太保道。
她若在神州遊蕩,不一定有仙緣;可她若不去神州尋找仙緣,薊河水府的後續仙法,絕對不會主動送到她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