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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4【一錘定音】(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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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闊的平原之上,戰旗隨風飄揚。

從開戰至今一直在後方養精蓄銳的安平軍萬餘將士,在都指揮使徐桂的親自率領下,快速抵達陣地前沿,從清徐軍讓出來的區域完成戰場上難度很高的輪轉,出現在燕軍前鋒麵前。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安平軍和淮州都督府的飛雲軍有一些相似,二者都以作風悍勇擅長硬仗而聞名。

但是安平軍在凶狠上比之飛雲軍要更勝一籌,從徐桂這位主將的履曆和性情便能窺見一二。

徐桂在從軍之前乃是響當當的綠林好漢,後來因為山寨被景軍順手剿滅,他一怒之下投奔行伍,兜兜轉轉幾年來到厲天潤麾下,從此開始他極其暴戾的戎馬生涯。

從當年蒙山大捷裡帶著一營千人衝擊慶聿定中軍的小小校尉,到前兩年邊疆戰事中親手斬殺四百多名燕軍的都指揮使,徐桂的升遷之陸全靠敵人的首級鋪就。

他隻敬服厲天潤一人,其他不管是範文定和霍真這些老資格的指揮使,還是皇甫遇和黨進雄這樣的新晉驍將,沒有一人能讓他服氣。

有人說他驕狂,有人說他愚蠢,但是從來沒有人會否認徐桂在戰場上的凶狠勇猛。

這樣的主將帶出來的兵自然也會是一群殺神。

是殺神而非一根筋的莽夫。

燕軍前鋒鏖戰多時,不再像剛開始那樣膽怯畏縮,因為他們發現南齊邊軍也是人,也會受傷流血和死亡,再者長時間的苦戰會讓人變得非常麻木,鮮血已經很難觸動他們的神經。

當清徐軍將士朝兩側讓開陣型的時候,位於最前沿的燕軍終於鬆了口氣。

他們看不見戰場的全局,不清楚具體的局勢,隻知道己方的援軍已經抵達,正在東西兩個方向猛攻敵人的側翼,此刻見到清徐軍像磐石一樣堅固的陣型散開,他們的第一反應就是敵人扛不住重壓,出現崩潰的跡象。

然而雀躍的笑意才剛剛出現在燕軍臉上,瞬間又凝固起來。

隻見清徐軍讓開的區域內,無數南齊邊軍殺將出來。

不同於一般軍隊衝鋒時的怒吼,安平軍將士更習慣沉默前行,於是戰場上出現一個略顯詭譎的場麵。

四周皆是喧囂,唯獨燕軍的眼前一片死寂,成百上千的齊軍保持著三尺左右的間隔,邁著堅定的步伐衝來。

這些人臉上的表情談不上如何猙獰,隻有讓人不寒而栗的冷漠,仿佛他們毫不在意死亡的來臨。

尤其是衝在最前麵的那位齊軍將領,全身披甲手持鑄鐵長矛,高大魁梧的身軀猶如小山一般,每一步落在地上似乎都能感覺到大地在震顫。

說時遲那時快,在燕軍前鋒還沒有搶占清徐軍讓出的空間時,徐桂便已經揮動著長矛,遽然往前一個踏步。

長矛如閃電般刺向前方,貫穿一名燕軍士卒的胸膛。

徐桂猛然發力,燕軍的屍體被他直接砸向後方。

兩旁的安平軍將士以三人為一組,朝著麵前的燕軍前鋒發起搏命的衝鋒。

這等如山海駕臨一般的磅礴氣勢,化作滔天巨浪拍打在燕軍身上!

往前,不斷往前!

燕軍後方陣中,牛存節在安平軍行動之初就已經發現這個變化。

身為大軍主帥,知己知彼是最基本的要求,牛存節對靖州軍的情況當然不會陌生,他很清楚厲天潤此番帶著清徐、陽翟、河陽和安平四軍,此外還有直屬於大都督府的五千親衛營,厲冰雪率領的六千騎兵,以及有可能出現的高唐城守軍。

戰事爆發之後,厲天潤將清徐軍擺在前陣,陽翟和河陽兩軍分列左右,安平軍作為後陣,他領著親衛營坐鎮中軍,大陣為六花七才。

當牛存節看見安平軍開始向前陣移動時,不禁喃喃自語道:“你在這個時候居然還想著中心開花?”

以他的眼界和見識,自然能看出來厲天潤這是要用安平軍打出一個倒卷珠簾,用這支生力軍直接鑿穿燕軍的中線,甚至是直接威脅到他這位燕軍主帥。

隻要牛存節身旁的帥旗倒下,燕軍必然無法繼續維持強大的攻勢,很有可能引發一係列連鎖反應。

畢竟帥旗是軍心穩定所在。

“既然你想中心開花,這時候都不願後撤,那我就遂了你的心願。”

牛存節語調低沉,隨即發號施令:“命令趙應祜帶領麾下一萬兵馬協助郎山的前鋒,務必要將那支齊軍擋住。”

“遵令!”

“傳令給朱振和曹安,各調一萬兵馬堵住敵軍的南麵退路,將厲天潤的五千親衛拖在那裡。”

“遵令!”

隨著牛存節幾道號令發出,戰場局勢再度發生變化。

除去東西兩麵的援軍,牛存節此番帶著六萬步卒出戰,在先前的戰事中已經先後投入三萬兵力,此刻他讓趙應祜率一萬軍支援郎山率領的前鋒,本陣依然留著兩萬步卒在身邊。

朱振和曹安得到指令後,當即從援軍中各調出一萬步卒,順勢往南然後在靖州軍的後方完成合圍。

至此,燕軍依靠兵力上的優勢已經將靖州軍團團圍住。

哪怕是在這樣的局勢下,靖州軍依然可以選擇收縮陣地選擇一個方向突圍,但是厲天潤沒有這樣做,相反又一陣節奏與先前不同的鼓聲響起,繼而傳出很遠的距離。

在主戰場的東邊平原上,飛羽軍將士聽到鼓聲之後,幾乎是不約而同地輕勒韁繩。

厲冰雪轉頭看了一眼遠處的戰場,又看向擋在飛羽軍和燕軍後陣之間的景軍騎兵,猛然握緊手中的馬槊,冷聲道:“亮旗。”

“遵令!”

她身後的騎士當中,一人將提著的大旗舉起,旗幟迎風獵獵招展,飛羽二字猶如鐵畫銀鉤。

厲冰雪深吸一口氣,雙腿一夾馬腹,神駿如電馳出。

飛羽軍的將士們跟隨著自己的主將,向著景軍騎兵陡然加速衝去。

同一時刻,燕軍前鋒大將郎山還沒有等來趙應祜率領的兵馬輪轉,安平軍就已經殺到近前。

清徐軍的將士們苦戰一個多時辰,將燕軍前鋒的士氣消耗殆儘,徐桂和他麾下的將士自然不會辜負同袍的熱血,他們就像是看著近在眼前的獵物、卻被迫忍耐了小半天的凶獸,當厲天潤卸去他們身上的枷鎖,一場堪稱暴戾和殘忍的屠殺迅疾拉開帷幕。

“退後者斬!不許後退!”

郎山憤怒地嘶吼著,然後便見前方士卒狼狽逃竄,緊接著一員齊軍武將率領數百名精銳,以刀尖之勢衝開燕軍的陣型!

郎山的親衛深知主將若戰死,他們也一個都活不下來甚至會殃及親人,當下毫不猶豫咬牙迎了上去,同時大聲呼喝讓郎山後撤。

他們的反應雖快,徐桂手中的長矛更快!

他一腳將側麵衝過來的燕軍踢得胸膛凹陷,手中長矛向前一個橫掃,瞬間斬斷五六把長刀,然後快步向前挺進,猶如瘋魔一般見人就殺,幾步便已經衝到郎山身前。

兩名主將對麵而見,郎山挺槍前刺,卻見徐桂在電光火石之際赤手握住郎山的長槍,旋即腰腹發力一聲暴喝。

郎山撤槍不及,身體便往前帶出兩步,迎麵而來的便是那杆不斷滴血的長矛!

穿心而死!

主將一死,燕軍前鋒的潰敗速度陡然加快,無數敗卒被安平軍潮水一般的攻勢擊垮,慌不擇路轉身就逃。

而在此時,趙應祜率領的一萬步卒剛好迎上來。

徐桂率領安平軍將士,如同猛虎驅狼一般驅趕著燕軍前鋒,直接朝趙應祜的兵馬撞了上去!

這一刻趙應祜臉上無法克製地泛起驚恐的表情!

燕軍後陣,瞭望車上的親兵用顫抖的語調將前鋒的潰敗告知牛存節,還沒等這位大將軍冷靜下來,他又驚慌地說道:“大將軍,南齊騎兵……騎兵……”

“騎兵怎麼了?!”

牛存節等不及,再度躍上瞭望車,逐漸泛紅的雙眼看向東邊。

一幕無比波瀾壯闊的景象出現在他視線中。

隻見兩支纏鬥的騎兵在短暫的分開後,飛羽軍騎兵利用位置上的便利,朝著景軍騎兵的側後方疾衝而去。

這樣的場景先前已經發生過很多次,因為兩支騎兵的實力大抵相當,誰都無法抹除距離上的差距,不論景軍追擊飛羽軍還是相反的情況,暫時處於不利位置的一方都能從容轉向。

而且景軍坐騎的耐力更強,這就是他們自信可以取得最後勝利的根源。

然而這一次——

飛羽軍驟然加速,片刻之間就拉近和景軍騎兵的距離。

牛存節眼睜睜地看著南齊騎兵在那個女將的率領下,飛速殺入景軍騎兵的肋部,那杆馬槊幾近於無人能擋。

他的臉色猛然泛白,這時候怎會不明白,不光是景軍騎兵在保存實力,飛羽軍騎兵在厲冰雪的壓製下,同樣一直耐心地假裝與敵人周旋,等她得到厲天潤發出的號令,才會掐準這個時機朝景軍騎兵發出致命一擊。

最要命的是他們衝刺的方向,牛存節看著飛羽軍騎兵的路線,他們利用一次完美的衝鋒和遽然爆發的真正實力,衝散景軍騎兵之後,徑直朝著燕軍最薄弱的大陣後方衝來!

蒼鷹在天際盤旋,它冷峻的眼眸中,倒映出下方遼闊平原的景象。

靖州軍的陣型依舊很穩固,清徐軍、陽翟軍、河陽軍和厲天潤的親衛營構築起一座堅固的圍城,而在北方兩軍接壤之處,徐桂率領安平軍高歌猛進,在擊潰燕軍前鋒之後,裹挾著對方的敗兵繼續衝垮趙應祜率領的一萬步卒,距離燕軍帥旗已經隻有百丈之遙。

而在燕軍大陣後方,飛羽軍騎兵如天外來箭,無比淩厲地刺入燕軍的後背。

牛存節看著眼前的景象,鮮血猛地湧上腦門,他隻覺眼前一黑,用力抓住木架才沒有趔趄倒下。

“大將軍!大將軍!”

周遭響起一片呼喊。

遠在南方的厲天潤聽著令官們不斷的通報聲,對於整個戰場的局勢已經了若指掌。

這位靖州大都督臉上無喜無憂,沉著冷靜地說道:“傳令,親衛營護住後陣,陽翟、清徐、河陽三軍轉向往北,全軍突擊。”

“遵令!”

令官興奮且戰栗地怒吼著。

無數聲怒吼響徹平原,無數杆長槍奮勇向前,無數年輕而又滄桑的大齊邊軍將士,如洪流滾滾,踏碎山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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