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錫廣陵春雨248【鐵壁】在陸沉指揮將士們一舉攻占平利城之前,西南邊的新昌城正在發生一場奇怪的對峙。
作為控扼南齊盤龍關的兩隻拳頭之一,屬於沫陽路的新昌城在去年戰事中有過陷落的經曆,牛存節上任之後對這裡進行大刀闊斧的調整,幾乎撤換了所有的士卒和將官。
在沫陽路兵馬都總管朱振的舉薦下,牛存節任命李應成為新昌團練使,負責統領城內六千守軍。
李應成為人謹小慎微,雖然過往沒有太突出的表現和戰功,勝在循規蹈矩從不冒險,因此得到牛存節的認可,從兵馬都監提拔為一地團練使。
此刻這位年近四旬的武將站在城樓下,眺望著東邊數裡外齊軍的陣地,麵上古井不波,目光沉穩淡定。
“稟將軍,城外駐紮的齊軍旗號已經探明,正是淮州盤龍軍主力。”
“知道了。”
李應成微微頷首,他當然不會像韋萬喜那樣搞出隨意突襲轉瞬即敗甚至丟掉城池的滑稽戲碼。
除了他生性謹慎的原因之外,韋萬喜在平利掌軍多年,而他來新昌城沒有多久,還未建立起絕對的威信,因此即便他想效仿韋萬喜的荒唐之舉,下麵的將官也不會服從。
這時一位都監近前說道:“將軍,敵軍看起來並不想攻城,似乎隻是為了防止我軍出城,另外一股齊軍已經朝著東北方向的平利城去了。”
李應成淡淡道:“何意?”
都監斟酌道:“末將隻是覺得,齊軍肯定有不可告人的陰謀,我軍要不要做點什麼?”
“我們什麼都做不了,莫要忘了,牛大將軍三番五次嚴令我等必須堅守城池。”
李應成毫不遲疑地否決他的提議,然後沉吟道:“平利城的韋將軍肯定能提前發現齊軍的蹤跡,我們現在隻需要將情報快馬送給牛大將軍和京城樞密院。”
都監信服地點頭應下。
李應成轉頭望著東北天際,看似是朝著平利城的方向,實則心裡想的是更遠的雷澤,暗暗道:“等消息送到河洛城,那邊的戰事應該結束了吧?希望你們可以贏下這場惡戰。”
正如李應成所想,在東陽路的西南角上,景軍和淮州軍從一開始便陷入激烈的對抗之中。
雷澤這片區域乃是標準的江北平原,位於東陽路通往燕國京畿地帶的必經之路上,從古到今都是絕佳的大軍決戰之地,史書上有過詳細記載、發生在這片區域的大型戰役不下十次,最早可以追溯到千年以前,因此這裡又被稱作古戰場。
這裡地形開闊,從西北到東南是一大片地勢平整的長條形區域,唯有北邊有連綿起伏的青丘和樹林。
女魯歡率領的一萬景軍便駐紮在青丘南側,糧草輜重堆積如山,旁邊又有活水水源,倘若淮州軍不曾抵達這裡,他們完全可以守個一年半載。
蕭望之早早便定下進攻的策略,因此在拿下寧陵之後,裴邃率領的鎮北軍主力快速突進,在距離景軍營地約七八裡的地方立下營寨。
次日,蕭望之便在來安軍主力的護衛下趕來。
從第三天到第五天,淮州軍和景軍連戰三場,縱然他們占據兵力上的微弱優勢,最終還是沒有分出勝負。
景軍在連續三天的戰鬥中展現出非同一般的實力和堅韌的心性。
麵對鎮北軍和來安軍的輪番衝擊,八千景軍步卒背靠營寨,在女魯歡的指揮下結成極為堅固的鶴翼陣,利用兩千精銳騎兵作為機動力量掩護側翼,硬生生寸步不退,極其強硬地打退淮州軍的進攻。
三場試探性的交鋒結束後,淮州軍從上到下都收起了連戰連勝的驕傲之心。
鎮北軍和來安軍按建製計算總計兩萬五千人,除去留守幾處城池的一萬人,來到雷澤平原的兵力是一萬四千人,而景軍是實打實的一萬人,算上景軍騎兵的機動優勢,雙方在兵力上大致相等。
在這樣硬碰硬的戰鬥中,淮州軍沒有占到一絲便宜,這個結果讓所有人霍然驚醒,他們的敵人不是聞風而逃的燕軍,而是以當年那支無敵景軍為骨架組建的主力軍。
第四天清早,兩軍再次對壘。
蕭望之站在中軍帥旗之下,忽地抬頭望了一眼清亮的天光,問道:“今天是年節?”
站在右邊的段作章點頭道:“是的,大都督,今天是十二月的最後一天。”
“最後一天……”
蕭望之語調悠然,微笑道:“得讓將士們帶著好心情度過這個年節。”
段作章不禁心有所感,在今天這樣一個特殊的日子裡,想必天南地北家家戶戶都會沉浸在節日的喜慶氛圍之中,但是在這片透著荒涼和凝重氣氛的古戰場上,兩支最精銳的軍隊必須要分出一個勝負。
勝者享受年節的餘韻,敗者將要直麵死亡。
這裡遠離城鎮,自然感受不到一丁點節日的氣息,唯有染血戰袍氤氳出的肅殺之氣。
“列陣,鋒矢陣。”
蕭望之收斂心神,從容地發出第一道軍令。
裴邃和段作章領命而去。
對於鎮北軍和來安軍久經操練的將士們來說,陣型是他們必須熟練掌握的技能之一,尤其是鋒矢陣這種常用陣型。
當旗語號令下達之後,將近一萬名將士很快便列陣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