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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風呼嘯而過,營造出冰冷而又蒼涼的氛圍。
八百勇士分成二十隊,每隊四十人以長繩牽連,兩人之間相隔半丈,在這片人跡罕至地形艱險的山坡上攀爬。
走在最前麵的自然是陸沉和蘇雲青。
陸沉不是神仙,他並不能斷定湧泉關內的守軍沒有任何防備,也就是說此番雪夜突襲存在被發現的可能性。
世事存在很多難以想象的意外,譬如當初北燕李玄安南投,兩邊都各懷心機,一場大戲即將上演,但被突然冒出來的林溪一刀斬斷,無論王師道還是蕭望之都不可能算到這個意外。
放在今夜這個環境裡,或許是燕軍主將突然心血來潮,在關隘兩側安排一些臨時的崗哨,甚至有可能是守關值夜的士卒突然跑到山脊上,進而發現從側麵突襲的齊軍。
但是對於陸沉和蕭望之來說,相較於這種可能性比較低的意外狀況,突襲成功帶來的收獲遠遠大過風險。
如果要正麵強攻湧泉關,整個銳士營三千步軍都有可能填在關下,這顯然是陸沉無法接受的結果。
他不是沒有做過其他預案,譬如用火藥炸塌關牆,畢竟在寶台山裡黑火藥已經顯示過威力,然而這個法子在湧泉關很難發揮作用。
湧泉關不是城池,而是建立在山道之間的關隘,正麵關牆的長度隻有十五六丈,且以夯土築造牆體,下麵是堅硬的山石。在這麼狹窄的區域內,銳士營想要硬頂著關牆上燕軍的攻擊,在牆體下麵挖洞填放火藥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更不必說黑火藥不是黃色炸藥,威力仍然不足,用在地雷中激發銳器還能呈現出不錯的效果,想要炸開堅硬的山石和夯土築造的牆體,無異於癡人說夢。
綜合考慮之後,陸沉最終決定等待大雪的降臨。
為了這場突襲,銳士營的將士們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在初雪落下的時候便已經悄悄趕到來安防線,然後晝伏夜出向北挺進。
這三千人可謂武裝到牙齒,保暖措施做到極致,每人除了一柄百煉刀之外,還帶著酒囊和肉乾,隨時都可以補充體力和取暖。
雪一直在下,銳士營經過接近兩個時辰的緩慢攀爬,前方已經能隱約看見湧泉關內部的篝火。
陸沉豎起右臂,後方的將士們解開相互牽連的長繩,停下腳步暫時歇息,從冬衣裡麵取出肉乾補充體力。
陸沉觀察著前方的境況,壓低聲音道“看來敵軍確實沒有防備。”
蘇雲青微微一笑,接過話頭道“換做是我,也不認為敵人會在這種鬼天氣裡深夜突襲。”
他眼中泛著激動的光芒。
織經司早在多年前便開始偵查湧泉關和青田城的周邊地形,去年大軍圍攻青田城的時候,蘇雲青更是親自帶著一群高手在附近尋找捷徑,最終讓他在湧泉關東邊找到一條隱秘的小道。
如今他當然不會再把陸沉當做一個有潛力的晚輩看待,更不會再想著讓陸沉去河洛城當密探,兩人之間的關係不知不覺間發生著變化,從最初的上下級到如今平輩相交。雖說陸沉還保留著織經司乾辦的身份,但蘇雲青對他的態度早已改變。
隻是無論世事滄桑變幻,蘇雲青仍然是那個一心想著北伐的執著性情,故而他今夜一定要跟隨前軍行動。
陸沉大體明白身邊男人的心情,輕笑道“蘇大人,比一比咱們誰殺得敵人更多,如何?”
蘇雲青心中湧起一股豪情壯誌,頷首道“求之不得!”
陸沉便取下腰間懸掛的酒囊,同時朝後方比了一個手勢。
八百勇士同時打開酒囊,沉默地舉起放在嘴邊,然後喝了一小口。
山風凜凜,肅殺之氣衝天而起。
沒有豪言壯語,沒有戰前動員,在經過十個月嚴苛的操練加上陸沉反複的灌輸之後,這八百人早就能將生死置之度外。
烈酒下肚,長刀出鞘。
陸沉和蘇雲青當先而行,依然保持著先前的速度,前方湧泉關內部的景象已經越來越清晰。
距離山壁還有十餘丈時,陸沉朝旁邊的親兵打了一個手勢,後者心領神會地從懷中取出一枚煙火,然後抬手舉向南邊。
冷寂的雪夜,關上關下一片靜謐,前關守軍除了留在關牆上值夜的士卒,其他人皆已陷入沉沉的美夢。而在後關的一千景朝將士,更是睡得極其香甜,主將石哥窩在自己溫暖的小屋裡,大喇喇地躺在床上,手中仍然握著酒囊。
哪怕是那些在關牆上苦熬的值夜士卒,也都圍在火盆旁邊打著瞌睡。
“啪!”
一聲銳響貫穿夜幕。
緊接著,湧泉關斜上方炸開一朵絢爛的煙火,霎時間幾近照亮這片夜空,哪怕是在南方數裡之外都能清晰可見。
火盆邊的燕軍被這個動靜驚醒,他們茫然地抬起頭,望著頭頂上那片逐漸消逝的煙火,不由得紛紛揉了揉眼睛,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
關牆上值夜的將士們都站起身來,有人匆忙去找將官稟報,絕大多數人還是停留在原地。
有些機靈的士卒連忙看向南方,關外依然一片死寂,沒有任何動靜。
便在這時,一名眼尖的燕軍忽然抬手指向東邊,聲音不由自主地發顫“那是?”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忽明忽暗的火光中,湧泉關東邊山坡上冒出來一個又一個身影。
兩邊對望一眼,仿若時光在此停滯。
“敵——軍——夜——襲——”
在幾名燕軍士卒扯著嗓子、無比驚恐的嚎叫聲中,陸沉揚起手中百煉刀,當先躍入關隘內部!
在他身後,八百勇士前赴後繼,如奔騰的洪流一般躍下山坡,追隨著前方的陸沉殺向前關的燕軍。
廝殺聲瞬間湮沒冷漠的夜色。
陸沉衝在最前,一隊守夜的燕軍士卒倉促相迎,最前麵的那人神色猙獰地揮舞著長刀,卻見陸沉身形一抖猛然加速,下一刻便來到他麵前,百煉刀順勢從上到下劈開,從這名燕軍的左臉一直到右胸,劃出一道長長的傷口。
這一刀他沒有任何保留,苦練守正訣和上玄經多年的內勁噴湧而出,刀鋒似狂風驟雨暴力至極,那燕軍幾乎沒有任何反應,甚至來不及發出聲音,便朝後轟然倒下。
其餘燕軍見他如此悍勇,後邊又有數百虎賁衝上來,登時嚇得發出一陣喊聲,旋即便朝四麵八方潰散而逃。
陸沉沒有立刻追擊,隻對蘇雲青道“你帶人去前麵奪關!”
蘇雲青極其果決地點頭道“好!”
他大手一招,八百勇士一分為二,一半人跟著他衝向南邊的關牆。
陸沉則帶著剩下一半人,往關隘深處一路掩殺而去。
將此時,關牆上才響起示警的銅鑼聲。
夢鄉中的燕軍紛紛被驚醒,然而當他們穿衣披甲,拿上武器走出營房,便被衝鋒而過的銳士營勇士卷進洶湧的浪潮中,繼而化作齏粉。
最大的那間營房內,胡林忠和信使和衣而臥,桌上擺著好幾盤殘羹冷炙和幾個酒壺,燭火搖曳不定。
“都監!都監!”
幾名親衛闖進營房,滿臉惶然地喊叫著。
信使當先醒了過來,皺眉望著這些沒規沒矩的親衛,但他終究不是此間主將,因此便冷眼看著他們。
胡林忠緩緩睜開眼睛,眼球上血絲滿布,怒斥道“乾什麼?!”
一名親衛急促地喊道“都監,齊軍夜襲,已經衝進關內!”
胡林忠的大腦瞬間呆滯,下意識地罵道“放伱娘的屁,齊軍怎麼可能入關,值夜的都是死人嗎?”
親衛欲哭無淚地說道“都監,齊軍不是從關下衝上來的,他們是從東邊山脊上爬上來的!”
胡林忠霍然起身,一手抄起床邊的長槍,怒道“快去通知後關的景軍,其他人隨我迎敵!”
“是!”
胡林忠提槍出屋,周遭已經彙聚了上百名燕軍,這些人基本都是他的親信,論戰力雖然比不過後關的景軍,卻要強過前麵那些值夜巡查的苦哈哈。
唯一可惜的是,燕軍弓手都安排在關口附近,這意味著他們隻能與敵軍展開白刃戰。
胡林忠放眼望去,但見關內四處火起,喊殺聲不絕於耳,燕軍士卒接連倒地,死在銳士營勇士的鋼刀之下。
這一刻他目眥欲裂,怒發衝冠,領著百餘親隨不斷收攏四處潰逃的燕軍,然後迎上朝這邊殺來的齊軍。
人群之中,陸沉一馬當先,早在十餘丈外便將目光鎖定在燕軍簇擁中的胡林忠身上。
狹路相逢勇者勝!
胡林忠一聲暴喝,揮槍殺向陸沉。
深沉的夜色中,隻見刀光似一片驚鴻遽然盛漲,陸沉右腳蹬地,身體如閃電般激射而出,落在胡林忠眼中便是瞬間抵臨麵前的凜冽殺氣。
他心中大驚,長槍橫掃直逼對麵這個年輕武將的腰腹之地,想要以此逼退對方。
陸沉目光冰冷,身體猛然躍起半丈,一腳踏在對方槍身之上,胡林忠隻覺一股巨力從槍身傳至雙手,震得他虎口發麻,想要收槍卻無能為力,唯有撤槍後退。
就在他猶豫之刹那,陸沉再度前躍,擰身發力,淩空一刀!
刀刃嵌入胡林忠的脖頸,他雙眼猛地瞪圓。
陸沉雙腳落地,隨即一腳前踹,胡林忠直接被踹飛半丈,一蓬鮮血在夜空中噴灑成行,倒地之後已然斃命。
燕軍無不大駭,望著殺神一般的陸沉,以及他身後似猛虎下山的齊軍,登時滿麵驚慌。
陸沉冷眼看向對方,怒喝道“殺!”
數百勇士轟然響應。
“殺!”
刀鋒前指,燕軍兵敗如山倒,死傷慘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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