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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天子近臣】(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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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錫廣陵春雨146【天子近臣】“陛下,織經司提舉秦大人求見。”外間有宮人輕聲稟報。李端淡然道:“宣。”他抬眼望著陸沉,稍作解釋道:“雖然你一直沒有提起,朕知道你對西柳巷的刺殺案很感興趣,所以提前派人去將秦正召來,讓他當麵陳述詳情,免得你再去織經司跑一趟。”陸沉心中微動,天子的性情當然不止是在他麵前表現出來的寬仁溫厚,否則也不可能在各方掣肘的情況下逐步掌握權柄,在和以左相為代表的世家大族的鬥爭中占得便宜。這位看似溫和的至尊有著一雙平靜如湖的眼眸,仿若可以透過雲霧看清臣子的心思。在他沉思之際,織經司提舉秦正緩步走進仁德殿,來到禦前躬身行禮:“臣秦正,拜見陛下。”李端抬手道:“愛卿免禮平身。”秦正挺直身軀,陸沉順勢望去。對於這位如雷貫耳的密諜首領,陸沉自然頗為好奇,但入京之後他忍著好奇心沒有前去拜望,隻在那天的大朝會上遠遠瞧過,看得不甚真切。此刻兩人相距不過三尺,細微之處皆可分辨。其人年過四旬,身材中等,麵容中正,氣度沉凝內斂。李端和煦地說道:“刺客的身份確認了嗎?”秦正回道:“稟陛下,臣已經調查清楚,這兩名刺客皆是偽燕察事廳豢養的高手。陸都尉親手誅殺的刀客名叫曹槐,被捕的壯漢刺客名叫陳方。”陸沉想起厲冰雪曾經說過,刺殺案已經交給刑部和大理寺合查,如今看來那邊並無進展,但織經司顯然在暗中調查。換而言之,當時秦正主動提出織經司退出調查不過是句虛言,很有可能是這對君臣在朝堂上的障眼法,為的是迷惑群臣和躲在暗處的北燕奸細。不過他們在陸沉麵前毫不避諱,顯然是天子對他有著極大的信任。李端看向陸沉的麵龐,唇邊泛起一抹笑意,繼而對秦正說道:“今日當著苦主的麵,伱將織經司目前掌握的信息簡單說說。”“臣遵旨。”秦正很清楚天子的用意,不疾不徐地說道:“偽燕刺客的目的不難猜測,他們刺殺陸都尉是想離間我朝中樞和邊軍的關係,之所以會選擇對陸都尉下手,是因為這次陛下對陸都尉過於看重。臣不是在埋怨陛下,當靖州厲都督決定幫陸都尉揚名時,後續發生的事情便成為必然。”陸沉稍感驚訝,這對君臣的相處委實與眾不同。哪怕權勢滔天如左相李道彥,恐怕也不會公然對著天子說出“埋怨”二字,總要在明麵上維持君王的威儀和臣子的謙恭。秦正始終目不斜視,繼續說道:“至於是誰泄露了陸都尉的行蹤消息,織經司目前還未查明。臣麾下一共有七人知道詳情,但是內衛反複排查數次,這七人皆已排除嫌疑。臣認為極有可能是右相府中有人走漏風聲,不過——”他說到這兒停頓一下,望著天子說道:“陛下,臣建議暗中告知右相即可,不宜公之於眾。還活著的偽燕刺客既是死士也是棄子,可以公布他的身份和罪行然後處死,如此也能給世人一個說法。至於右相府中可能存在的內奸,不妨等這件事平息之後另行查問。”陸沉注意到天子朝自己望來,登時明白這一幕的由來。秦正的提議是出於大局著想,畢竟薛南亭在朝野上下的名聲極為清正,可若是讓朝臣知道他治家不嚴,府中被偽燕察事廳的細作滲透,對於這位右相而言很不利,難保其他重臣不會趁此機會挑起風波。但陸沉是刺殺案的苦主,他的背後如今站著蕭望之和厲天潤,同樣是天子仰仗的臂膀,這件事最後究竟要如何處理,終究還得顧及陸沉本人的想法。一念及此,陸沉冷靜地說道:“陛下,臣讚同秦大人的建議。”李端輕聲笑了起來,對秦正說道:“朕先前便說過,陸沉定然不會反對,如何?”“陛下聖明。”秦正拱手一禮,隨即轉頭望著陸沉,意味深長地說道:“陛下,早在半年前、蘇雲青用他的功勞給陸都尉換取乾辦一職的時候,臣便知道這個年輕人與眾不同。其實臣很想提拔他在織經司的官職,尤其是看過淮州廣陵衙門送來的詳細奏報之後,臣認為陸都尉堪稱這方麵的天才,隻可惜陛下不允許臣這樣做。”陸沉目光微凝。秦正雖然說得比較委婉,他卻能聽出來那番話的深意,原來當初蘇雲青並非是因為有人構陷才不能升遷,而是將大部分功勞都推給陸沉,所以才有了小酒館中那番談話。那邊廂天子失笑道:“你不要跟朕叫屈,陸沉是蕭望之看中的人才,有能耐你和他打擂台去。”秦正搖頭道:“陛下說笑了,蕭都督防我就跟防賊一樣。”君臣二人談笑甚歡,陸沉隻是安靜地聽著。片刻過後,李端看向陸沉,微笑問道:“朕記得你今年十九歲?”陸沉恭敬地回道:“陛下,臣在今年年底滿二十歲。”李端又問道:“可有表字?”陸沉搖頭道:“尚未行冠禮,家父未曾取字。”李端道:“朕聽秦愛卿說過此事,所以打算送你一個表字,還望你不要嫌棄。”天子這個姿態足以稱得上禮賢下士,陸沉雖然覺得有些突然,但這時候實在不好拒絕,若拿陸通做擋箭牌又顯得很愚蠢,便垂首道:“陛下賜字是臣的榮幸。”“你不嫌棄朕才疏學淺就好。”李端笑了笑,悠然道:“你單名一個沉字,令尊應是取沉毅有守、莊重安定之意,朕昨夜思來想去,覺得靜安二字較為貼切妥當,你意下如何?”陸沉陸靜安?聽上去倒還不錯。陸沉對表字其實並不在意,隻不過陸通知道之後肯定會腹誹皇帝幾句,但先前大朝會上天子給了那麼多好處,他遇刺後又表現得那般關切,這時候欣然接受才是正道。想清楚此中關節,陸沉躬身一禮道:“臣謝過陛下賜字。”見他如此上道,李端自然龍顏大悅,笑道:“你喜歡便好,不枉朕想了半夜。刺殺案朕會讓人繼續查下去,你不必操心此事,再養幾天便啟程返回吧,在年節之前回去,陪家人好好過節。開年之後,朕希望你能聽從蕭望之的調遣,協助他處理好邊境軍務。”陸沉覺得天子話裡有話,不過見對方表露出逐客之意,便垂首道:“臣會謹記陛下教誨,臣告退。”李端微微頷首,又道:“離京時不必特意來辭行,朕知道你們邊軍男兒不喜繁文縟節。”“謝陛下。”陸沉依舊很沉穩地應道。李端望著他挺拔的身姿,眼底深處流露幾分感慨之色,遂對秦正說道:“秦愛卿代朕送送他。”“臣遵旨。”秦正對於皇宮顯然如自家一般熟悉,並不需要內侍省的太監引路,隻有幾個小黃門遠遠跟在後麵。陸沉知道這位掌控著大梁數千密探的大人物另有交代,否則天子就算再如何看重陸沉也不可能讓織經司提舉給他帶路。果不其然,秦正目視前方,開門見山地說道:“方才我在陛下跟前所言並非客套,如果不是蕭都督擋在前麵,我希望你可以在織經司發揮更大的作用。”陸沉很明智地保持沉默。“廣陵衙門送來的奏報中,詳細記載著你和偽燕察事廳探子鬥智鬥勇的全過程,從那些細節便能看出你天生具備一種敏銳的洞察力和極其縝密的心思。當然,現在說這些隻是感慨而已,我不想因為爭搶一個晚輩麵對蕭大都督那張臭臉。”秦正淡淡一笑,隨即話鋒一轉道:“蘇雲青對朝廷的忠心毋庸置疑,想必你在以前的接觸中早已看清這一點,隻不過他在某些方麵有所欠缺。”陸沉對此並不讚同,因為他親眼見到織經司淮州境內的密探付出了很多,這裡麵自然有蘇雲青的功勞,因此不卑不亢地說道:“秦大人,末將認為蘇檢校的能力一點都不差。”“你誤解了,我不是說他能力不足。”秦正語調平靜,繼而道:“他在淮州待了八年有餘,北邊的人早已摸透他的性情和行事風格。雖說他也很清楚北人的習性,但守成有餘進取不足,有些時候不夠變通。故此,我希望你能在必要的時候為他提供一些參考意見,這對淮州都督府下一步的戰略同樣大有裨益。”說到這兒,他從袖中取出一塊腰牌遞過來。陸沉接過一看,隻見這塊腰牌和先前的乾辦玉牌有幾分相似,不同之處在於反麵的紋飾更加精致。秦正道:“你如今還留著乾辦的身份,這塊腰牌可以提升你在織經司內部的權限,與四大檢校平齊。另外一點,你憑借這塊腰牌可以動用織經司最高等級的郵路,直接向陛下呈遞密折。”陸沉微微一怔,哪怕他對這個世界的了解還不算深入,也知道密奏天子的權利意味著什麼。秦正繼續說道:“你是個聰明且沉穩的年輕人,理應明白除了關係到邊疆局勢的大事之外,不能輕易使用這個權利。”陸沉點頭道:“是。”“此事我會派人通知蘇雲青,將來你若有需要的地方可以直接去找他。”秦正看著前方的宮門,止步轉頭望著他,深邃的目光中帶著幾分期許,微笑道:“希望你們能精誠合作,為大齊再建功勳。”陸沉拱手道:“末將自當儘心竭力。”秦正點點頭,目視他邁著平穩的步伐向宮外走去,低聲自語道:“也希望你能對得起陛下的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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