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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269章 王父的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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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鋒比在那人頸間,卻並不曾下手。

那人神色晦暗,鎖眉不言,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沒有問,“你要殺我?”

也沒有問,“你要弑君?”

此刻再厲害的主人,也隻能束手就擒,任她宰割。

旦要她想,輕易就能要了蕭延年的命。

此刻一刀兩斷,以後也不會再有什麼煩憂了。

可她到底沒有。

刀鋒抬起,“呲”的一下切斷了那人一縷烏發,束了起來,揣進懷中,“先生,兩清了。”

長平驛站之前的帳,因了謝玄已經清了。

從大梁巷子口開始的帳,如今也算清了。

蕭延年在巷子口救下她們母子,她也一樣沒有在栗樹林殺死蕭延年。

割發代首。

因而是清了,誰也不欠誰什麼了。

那人掙著,沾了一身的枯葉,眉峰越蹙越深,蹙成個深深的“川”字。

他質問著,心有不甘,“應了我的事,你怎麼能反悔啊?”

是啊,她應過蕭延年要跟他回趙王宮看芸薹,可為了脫身而說的話怎麼能信呢?

阿磐狠了心道,“先生就當從也沒有聽過那樣的話,今日拜彆,再也不要相見了。”

那人神色錯愕,好一會兒都沒能說出話來。

任他想什麼吧,都不能再拖磨了。

夜長夢多,拖磨下去定還要生出許多變故來,她知道似這樣逃生的機會,隻有一次,再也不會有了。

捆了蕭延年,也一樣捆了兩個護衛。

捆完了拾起劍來,牽起那人的馬就要走了。

聽見落葉輕脆脆地響,身後的人問,“阿磐,你忍心麼?”

轉頭去望,見那人神態悲戚,蒼涼,也似那漏夜裡的蠟,光焰一下就灼傷了人的心頭。

忍心嗎?

她也這樣問自己。

然而卻給不出自己一個確切的答案。

羈絆太深了,千頭萬緒的,剪不斷,理還亂,哪就能一下說出個“忍”與“不忍”呢?

隻是那樣的神色,到底是不忍再看,因而馬韁在手裡握著,溫聲勸他,“過去太沉重了,大王放下吧。”

叫他大王。

是她對中山的柔軟。

這世上仍會有許多人叫他“大王”,因了他還是趙王,但再不會有人叫他懷王了。

牽著馬沿著來時的路往外走,可又聽那人問,“阿磐,你還回去乾什麼?”

知道他定有什麼話要說,腳步一頓,回眸朝那人望去。

那人眼尾泛起薄薄的紅,“南平已經進帳了。”

唉,也是啊。

南平必定早就到了魏營,也必定早就進了謝玄的中軍大帳了。

她怎麼會不知道蕭延年這“進帳”二字的意思呢?

是進帳侍奉。

是婉轉承歡。

阿磐眸中一酸,笑著回他,“我為阿硯活。”

那人掙著,卻掙不開,一雙眸子纏在她身上不肯挪開,“我的人就在山口。”

也是啊,蕭延年怎麼會孤身進山呢,既已經進了太行,蕭延年的人必定已在不遠處接應了。

那人的臉還如適才一樣的白,額際的青筋也還如適才一樣地暴突,那雙眸子內裡陰翳,聲音雖落了下去,卻似敲響了警鐘。

“若再落到我手裡,但願你不會後悔。”

以後可會後悔嗎?

也許吧。

再不看那人,翻身上馬,佩劍往馬腹重重地一拍,就此打馬往南奔去。

就沿著來時的路,辨著記號,這山路可真難走啊,一路顛簸,顛得她幾欲乾嘔。

踏著落葉,躍過溪流,奔到天光將暝,奔到月初東山,奔到參橫鬥轉,也不敢停下。

翌日還是個大晴天,卻已不知走到哪裡了,周遭都是一樣的栗樹林,密密麻麻的遮著日光,來時坐在馬車裡,不曾在此處仔細做過記號。

人已被顛得頭昏腦漲,馬栗的毒大抵還不曾去完,怕蕭延年的人追來,不得不順著日光的方向強撐著南下。

也不知到哪兒了,猛地聽見了人馬聲。

這人馬聲不知從何而起,昏昏沉沉的隻感覺到處都是,待轉出了栗樹林,辨清楚了方位,那人馬已經到了十餘丈遠的距離。

那是一片稍顯空曠的荒草地。

來的有四五人,十幾隻馬蹄把荒草地濺起了高高的黃沙霧,隔著那十餘丈遠的荒地裡朝她望來。

阿磐打起精神,就在那黃沙霧裡分辨來人。

那是誰啊。

那人頂著一張謝玄的臉。

謝玄不會來。

他還在魏營,他在魏營還有南平進帳。

是蕭延年!

阿磐腦中轟然一響,想起來蕭延年的話。

“我的人就在山口,若再落到我手裡,但願你不會後悔。”

這樣的話使她驚駭失色,險些摔下馬去。

誰知道這一天這麼快就來了呢?

不等對麵的人反應過來,這便調轉馬頭,猛地打馬,往栗樹林裡疾奔。

馬也亂了陣腳,踩著礫石,踩上栗蓬,跑得跌跌撞撞,踉踉蹌蹌。

她也在這馬背上東倒西歪,撞到樹枝上,那栗樹枝劃得臉頰生疼,也把發髻勾得亂七八糟。

大口喘著,也在心裡大聲催促。

阿磐,快走!

快走!

快走!

永遠也不要落在蕭延年的手裡!

在這雜亂的馬蹄聲中聽得身後的人大喊,“阿磐!”

又來!

還想誆她!

休想!

千機門主多厲害啊,把謝玄的嗓音模仿得難辨真假。

可她呢?

她再不會上蕭延年的當。

再也不會。

死也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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