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辭的呼吸緩緩一滯,移眸看著趙扶桑時,或許是因為自己以前的那些感受和記憶還存在著,她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瞳孔微微晃動之時,眼底的那些冷色也隨之漸漸化為烏有。
可是自己再次去細細感受這股情感時,自己內心深處卻是寂靜一片,沒有任何的觸動,甚至於那眸間的冷意蕩然無存,留下的隻有一片虛無,一片死寂的虛無。
她給不了趙扶桑答案,隻能默默地看著他。
她半天說不出來一個字,趙扶桑或許知道了原因,錯開目光,帶著些許的苦澀,笑了:“你是說趙暮商啊,他來主要是來送一批三王的東西,我當時查的時候也很奇怪,怎麼送完東西後就去了花樓,趙家的門風很嚴,尋常的酒樓也不能踏足,之後一查才知道原來是三王叫他去的。”
阿辭看向彆處,也跟著趙扶桑一同討論起了這個問題。
“三王讓他去的?”也難怪,當初三王要如此那般試探自己,恐怕也是為了防止此事暴露。
“既然有生意往來,那必然有賬簿,賬簿在何處?”
趙扶桑微微蹙眉,正色道:“賬簿被毀了,在船上燒成了灰燼。”
這元川途這麼做,恐怕是想斷了趙懷晉的後路,隻要後路一斷,這趙懷晉也就隻能來投靠元川途,可是這樣一來,軍械之事被揭發了對自己又有什麼好處,揭發這事之人不是自己,巳宸比自己預料到的還要早一些。
謀劃這一切的人又是誰?
那就隻能是槐序了。
這個瘋子,還真是處處給老子添堵。
她的眸色暗沉無比,接下來就聽到了趙扶桑說道:“不過令我疑惑的是,這件事情,我查不出任何的凶手。”
阿辭緩緩抬眼看著他,趙扶桑眼底更多是無奈。
這件事情牽扯到了太多的人,裡麵有太多的阻礙和無奈,這其中的辛酸苦楚阿辭也曾經感同身受著。
如今趙懷晉利用趙扶桑奪得水路的這些生意,利用他來與北荒,西荒,西北荒的妖域周旋,無非就是想要吞掉趙氏全族的權力。
可是趙扶桑又知道多少真相呢?
趙懷晉以困在趙家的趙扶桑生母作為要挾,讓他成為趙氏全族的眾矢之的。
得到一切後,趙扶桑的結局又會是什麼?
他最後麵臨的隻有死路一條。
槐序這樣做,趙懷晉得勢的機會就越大,到時候趙扶桑死的就越快。
趙扶桑查不到凶手,要麼,凶手是他們其中的一人;要麼,這個凶手自始至終都從未存在過。
“趙扶桑,今後無論發生任何事,你都和我說,若是不便,你可以與九和講,我都會知道,不要一個人冒險。”
趙扶桑淺淺一笑:“你放心吧。”
進了城,阿辭就被告知,元川途讓百姓們用銀子買糧。
敖易和她說時,她頓時心煩意亂,當即去了軍府。
元川途見她來了也絲毫沒有意外之色:“軍師此次前來所為何事?”
阿辭作揖就問道:“王爺此舉何意?”
元川途緩緩走了下來:“本王體恤軍師辛苦,也希望軍師體諒體諒本王的難處。”
阿辭微微眯眼:“王爺有何難處?”
元川途笑著,眼底之中的暗裔毫無收斂,說道:“此次執法司的人來,就如軍師所料,是先王妃所為,執法司收走了本王的家財,現在軍府上下窮困得緊,本王總要想一想辦法不是?”
阿辭卻說道:“王爺此法甚妙,隻是如此一來,王爺覺得殿下那邊不會有什麼說辭麼?”
元川途麵色猛地一沉:“本王管他作甚!!也幸虧,此次軍師處理得當,沒讓那巳宸發現端倪,說本王販賣軍械,真是荒謬,沒有證據,他們也奈何不了本王。”
看著元川途如此無恥的一麵,阿辭怎麼笑也笑不起來:“王爺福澤綿長,自然不會被那些人左右了去。”
阿辭離開回到軍營中,剛進營帳,敖易就問道:“如何?”
阿辭搖搖頭,麵露沉重。
軍械一事絕不能就這樣完了。
阿辭眸色深深,接著對敖易說:“放心吧,最後一戰,該死的人,一定會死。”
敖易雖然有些不解,可是對於阿辭的這套說辭,他還是存在著疑惑:“你說,我們把那些壞掉的軍械送至西荒軍中,不會被他們發現麼?”
“不會,而且接下來會有好戲看了。”
執法司的人走了,若是阿辭失手殺了元川途恐怕都不會出事。
隻不過槐序就很難辦了。
所以得先讓李盛年把槐序給辦了,自己才能去解決了元川途。
阿辭沉聲對九和說道:“九和,今夜你去將敖蘭珠送走,你們藏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她又扭頭對敖易說道:“敖易,你需要和弟兄們說,此戰,為一雪前恥之戰,我會和你們一道,奪回城池。”
敖易蹙眉:“你是有什麼計劃麼?”
李盛年堅持不了多久,可是他又不會那麼輕易就放過槐序,這樣一來,一定會在聖旨的威逼下直接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繞至後方,直取槐序而去,屆時,他們可以借著兵力直取南嶽城,奪回城池之際,再與這李盛年來一個甕中捉鱉。
她拿出地形圖說道:“如今李盛年大部分的兵力都在三江之外,南嶽城的兵力空虛,隻需要虎威山的兵力即可,而且南嶽城取勝的關鍵便是從內部進攻。”
敖易疑惑地問道:“內部?”
阿辭點點頭:“據我所知,南嶽城如今的守城將軍也是北荒中人,我們可以潛藏進去,然後直接斷掉後方,前方的兵力。關城遠在千裡,花錦城又苦於死戰,南嶽城之中,既無援軍,又無兵力,到時候我們可挾將軍以勸降。”
敖易沉默地思索了一番,之後點了點頭。
阿辭對九和說道:“九和,到時候你一定要保護好敖蘭珠。”
九和點點頭:“先生你就放心吧。”
今夜,若是趙懷晉來了,阿辭或許能夠找到那本賬簿,她可不信賬簿就這樣摧毀了。
雙方合作總有一方要留下一點把柄才對,以便將來雙方翻臉了,也能夠讓對方出局。
如果元川途忘了,自己倒是可以去提醒提醒他。
果不其然,元川途在聽到這些話時,眼中的貪婪之色溢於言表,他急於想翻身,可是卻苦於處處被槐序給壓製著。如今一聽趙懷晉在花錦城中,他更是嘴角揚起得逞的笑。
“軍師果然好計謀。”
阿辭抬手作揖:“能夠幫王爺消解憂愁,乃屬下之幸。”
阿辭靜靜地等待著,風雪紛至,淹沒了一切,好像就連上蒼都在幫忙掩蓋這起醃臟之事。
“九和,你去將這封書信送呈給巳宸大人,要快。”
九和應下,消失在風雪之中。
烏瑰這個時候飄坐在空中,問道:“那本賬簿是假的怎麼辦?”
阿辭卻是森然一笑:“放心吧,總有一本賬簿是真的,而且就算沒有真的,現在多的是有人找真的賬本。”
比如:遠在妖都的五王,元川曇。
那位可是一心想置元川途於死地,好讓他永遠翻不了身。
現在消息傳出去,那些暗處該動的人,也該動起來了。
夜幕悄然而至,元川途因為疑心重特地沒讓自己隨行,就獨自出府了。
他們前腳剛走,阿辭扭身就對立野說道:“傳下去,就傳王爺之令,今夜無論發生任何事,都給我死守前城門,誰敢亂動,軍法處置。”
立野:“是,軍師。”
她回到軍中,看著整裝待發的軍隊,她穿上輕甲,敖易將長刀遞給她,她振臂一舉,大喝道:“出發!”
泱泱眾人齊齊出發,城門一開間,無數匹駿馬飛馳而出,消失在雪夜裡。
阿尋和瑞羽早已混了進去,在天即將蒙蒙亮起時,他們的人一部分已經進城。
阿辭和敖易趕到時,已經正上日頭,他們停下歇腳時,阿辭再次拿起那城防圖看了起來,並且對敖易說道:“你記住,這裡,還有這裡,帶兩隊人馬在天黑之前將這兩條街的兵力拿下,阿尋他們在主大街最多能夠牽製住主軍不足半個時辰,所以你必須在兩條街的人拿下後儘快趕到主街與阿尋他們會和。”
敖易疑惑地問道:“那你呢?”
阿辭撇了眼圖昂多,接著說道:“圖昂多和我一起,進入駐軍府中。”
圖昂多一聽當即就不樂意了,還來不及拒絕敖易就叮囑著他:“小心一些,莫要出差錯,失了分寸。”
阿辭看著地形圖,眼睛輕掃了一眼心術不正的人。
夜幕很快降臨,敖易他們進城後,阿辭收到了九和的信,信上說,敖蘭珠安置妥當,三王已經和趙懷晉碰麵。
這時她看著坐在馬上,探頭探腦,明顯有些焦躁的圖昂多,她對烏瑰說道:“這人會誤事,給我盯緊了。”
烏瑰笑著搓了搓手:“交給我吧。”
隨後又聽到阿辭漫不經心地說道:“他跑回去告狀了也不用怕,讓他去告,城中都是等著殺他的人。”
“你是說三王?”
阿辭點點頭。
烏瑰來了興趣,他問道:“你對他做了什麼?”
阿辭神情淡定:“沒什麼,就是把他朝秦暮楚的德行告訴了元川途。”
烏瑰一笑:“這個蠢貨那麼明目張膽的麼?”
阿辭打量著手中的長刀,眸色銳利深沉:“也沒有,隻是這廝是當初陷害敖蘭珠的罪魁禍首。”
烏瑰擰眉:“就是你和我說的那個姑娘?那她哥不知道?”
阿辭冷笑道:“不知道,還以為這個人一直以來都是他的救命恩人呢。”
烏瑰這時有些不解了:“那你為何不直接告訴敖易?讓敖易親自報仇?”
阿辭卻絲毫都不留情麵,直接說道:“因為敖易做事太衝動了,我就是要讓圖昂多回去跟三王說,我就是要讓他死的不明不白。”
烏瑰更是疑惑:“為何?”
“因為......不明不白的死因才有人去深究。”
等到了時間差不多後,阿辭驅馬就要走,圖昂多卻是粗言問道:“哎!王爺真的和你這麼說了?”
阿辭側首眼神之中帶著幾分威視,靜靜地看著他:“你想說什麼?”
圖昂多這時揚起一抹邪笑:“我就知道,此事一定是你故意瞞著王爺做的吧?”
阿辭十分冷靜,甚至有種根本沒將圖昂多放在眼裡:“不是。”
這時,她低喝道:“駕!”
圖昂多卻是得意極了,“我們不和你去,我倒要看看........”他話還沒說完,身邊的人也緊隨出發了。
“你們......你們這些混蛋!”
可是留給他的是卻是風裡麵的馬蹄聲,他悄聲咒罵道:“你們完了!你們完了,我倒要看看,我現在就回去告訴王爺,你們一定完了。阿辭?我呸!就一小白臉,等我升官發財的那日,你們全部給我舔鞋!”
阿辭破府而入,一馬當先,直接從一條烏泱泱的人群之中殺了出來。
她的氣勢如虹,手段更是乾脆利落,殺伐果斷,靈氣四溢之下是以一當十的氣魄,在人群之中進退自如,回旋飛踢,側滑揮刀,她的刀影快如急流,淩厲的風色之下已然腳踩伏屍。
她就這樣威氣淩然,神態自然而不驕,眼底的寒色緊緊地盯著眼前不斷後退的士兵。
一掌,軍府大門破開時,裡麵的人紛紛圍陣,看著裡麵的人,她眉宇間亦是波瀾不驚,她手中握著帶血的長刀,手掌間的靈氣緩緩四溢。
一身暗紅的玄甲長袍,氣勢逼人地站在一群士兵之前。
“羊將軍,出來吧。”
這位羊將軍當初在戰場上也是真刀真槍和自己廝殺過的人,隻是後來受了傷,也就退出了衝鋒陷陣的行列之中。
一位看著年邁,花白的發絲一絲不苟地整齊束起,他身上整齊地穿著當初上陣與自己拚殺的戰甲,隻是時隔多年不見,他的眉宇間已有些許的滄桑。
“聽聞羊將軍即將卸甲歸田,在下特來一送。”
羊將軍冷哼一聲:“老朽雖不如年輕一輩,但戰場上的功夫還是在的,爾等宵小,竟敢奪城,難道就不怕因小失大麼?”
阿辭卻是嘴角揚笑:“羊將軍,令愛可是等著你回去親眼看著她嫁作人婦呢?”
羊將軍的麵上神情一僵,暗聲吐出:“卑鄙。”
阿辭上前,先禮而後兵:“羊將軍,在下敬重您,所以特地跟您打了聲召喚,可是您不聽,那在下也沒有辦法了不是?隻能不請自來,請羊將軍退出南嶽城。”
身後的士兵齊聲高喊:“請羊將軍退出南嶽城!”
羊將軍氣的胡子微微抖動:“你們.....你們真是好手段.....先後拿下我的兩條主街,在百姓不知情的情況下就已經不動聲色地進入我府中.......”說著說著,他仰天大笑,“難怪,難怪,你們恐是長夏的人吧。”
阿辭心中咯噔一下,不言一語。
羊將軍最終還是自戕了。
在他死之前,高喊的那聲:“西荒將士,寧可戰死也絕不投降。”在寂寥的雪夜之中久久回蕩。
阿辭看著他倒在血泊中,那握著長刀的手漸漸麻木起來,靈力耗損過多,她的頭有些暈,就連那幾顆釘子也開始隱隱作痛。
敖易大手一撈,一把抓住她的手:“你沒事兒吧?”
阿辭搖搖頭:“抬下去,厚葬。”
南嶽城回來了,在天幕初曉之際,他們回到了花錦城,可是卻在軍府外看到了圖昂多被砍下的頭顱懸掛在軍府旗幟上。
敖易一整個僵在原地,阿辭看著他:“這是當初發生的事情,你自己看。”
她很累,把卷軸丟給敖易後就走進去了。
軍府之中已經是人去樓空,甚至看著元川途藏寶貝的暗格裡也是空空如也,阿辭靜靜地站在堂下,看著那副尊椅,上麵是噴灑飛濺而上的血跡。
大堂內是一片狼藉。
她回到了自己的軍營中,剛走進軍帳中,就說到:“出來吧。”
那兩名被元川途賜給她的美妾顫抖著身軀晃晃悠悠地出來,其中一人還受了傷,撕下的衣裙包裹著受傷的手臂。
阿辭眉宇間是疲憊,她直接坐在案桌上。
兩名美妾出來後,就跪地一個勁兒地求饒,阿辭微微蹙眉:“停。”
兩位美人抽泣著,口中慌不擇言地說著一成不變的台詞。
“我給你們兩個選擇:一,不要哭,告訴我你們知道的事;二,這裡有刀,自裁。自己選。”
那名美人立即閉嘴,眼神之中帶著恐懼和惶恐。
阿辭點點頭:“很好。我且問你們,趙暮商是誰弄死的?”
其中受傷的那人已經明顯呆滯了,說不出一句話,另一個趕緊開口:“我們真的不知道,我們隻見過那個小趙公子進入了秋瑤姐姐的花船上,真的,我們隻看見這個。”
阿辭卻是一臉不耐,直接長刀再次出鞘,兩人直接呆滯在原地,瞪著眼,都摒住了呼吸。
她將刀尖往旁邊受傷的人一指著,然後麵色陰鬱疲憊:“秋瑤,把這張麵皮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