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眾人都在熟睡當中,阿辭卻怎麼也睡不著,烏瑰此時坐在她身邊,問道:“既然你說火狐族的人是衝著關城去的,那為何我們還要離開?”
阿辭閉目養神,卻用心聲來與烏瑰交談:“誰說我要離開?”
烏瑰不解:“那為何要出來?還走了那麼遠?”
阿辭說道:“我是讓他們幾個先行離開,我到時候還要回去。”
烏瑰不禁訝然:“就你現在這副樣子,你要回去?回去乾嘛?自投羅網?”
阿辭嘴角輕扯弧度,雖然閉目,但是仍然在她麵上看到了幾分穩操勝券的模樣。
“自投羅網?不是還有你麼?他們幫不上忙,後麵還有很多事能讓他們做的。”
烏瑰擰眉,越來越看不透阿辭究竟在想著什麼。他冷不丁地問道:“你是擔心他們會因此受到傷害吧?”
阿辭沒有回答,隻是緩緩睜開眼睛,她坐起身來,抬頭看著天邊掛著的圓月,輕聲感歎道:“都說十五的月亮,十六的圓。今日便是十五了。”
烏瑰索性沒有再說話,靜靜地看著阿辭。
隨後阿辭說道:“那關城之中可能有下一塊療傷晶石的下落。”
烏瑰蹙額:“我為何感應不到?”
其實阿辭也不確定,但是她心中就有一個聲音在指引著自己,那裡一定有療傷晶石。
還有.......
也不知道槐序如何?有沒有安全了?
阿辭扭頭看了眼他們,隨後悄然離開了。
清晨之時,阿辭回到了關城之中,她戴著帷帽,看向告示欄上張貼著的自己的畫像。
烏瑰這時說道:“嘿,畫的還真傳神。”
就在此時,她輕瞟一眼身旁的人,儼然是五湖四海的賞金獵人。
這何時自己的出價那麼高了?
烏瑰這時卻說道:“這李盛年的賞金還真高。”
阿辭聞聲看去,自己的賞金才是他的零頭?
這時一個壯漢開口諷刺道:“就這麼一個癆病鬼還需要我們動手去抓?乍一看,明明是隻瘦猴子麼?”
繼而周圍響起哄堂笑聲。
烏瑰也跟著笑了起來,不知道是在笑阿辭還是在笑那些人。
阿辭見狀直接一拳敲在烏瑰頭上,烏瑰吃痛捂頭。
“你有病啊!”
阿辭冷眸一瞪:“你再笑,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烏瑰撇嘴,憤憤不平著,這時城內沉重的鐘聲悄然響起。
街道上的行人,各個駐足,麵露幾分驚訝。
“這城主怎麼突然間就崩逝了?”
阿辭卻一點也不意外。
隨著喪鐘響起,街道上疾馳奔來的馬蹄聲接著響起,行人各個躲閃起來。
阿辭看著那些遠去的人,手卻被人用力一抓,接著自己就被拉了出去。
阿辭剛要運毒,就看到槐序緊緊拉著自己的手,往無人的巷子裡麵走去。
繼而將她拉進了一個宅子裡麵。槐序警惕地往四周看去,確認沒人後才趕緊關上門。
阿辭摘下帷帽,抬眼打量著這個小宅子,裡麵掛著一些還未乾透的書畫,院中還擺著書桌和筆墨紙硯。
花架上爬滿了赤紅奪目,粉紅如霞的玫瑰,浪漫優雅的藤蘿........
“你怎麼在這兒?知不知道現在全城的人都在找你。”槐序麵露幾分擔憂和緊張。
那往日裡都是和顏悅色,溫柔優雅的風度現在儘數收斂了幾分,阿辭見了一笑。
槐序微微愣住:“你,你笑什麼?”
阿辭放下帷帽,走到花架邊,說道:“我在笑,平日我見你時,你總是一副書生之氣,平淡如水,還是第一次看到你這般擰眉質問。倒是覺得新鮮,不免笑出聲,還望見諒。”
槐序微微一怔,隨後想起自己要問的問題他還沒有回答,於是接著說道:“真的,現在城中到處是你的畫像,你做了何事?惹惱了城主?”
阿辭倒是神情淡然,事不關己地說道:“不過是幾張畫像罷了,你還真相信就憑著幾張畫像就想找到我?再者,城中響起喪鐘,城主已逝,就不必追責了。”
槐序眼中漫上幾分憂慮,試探性地問道:“你,殺了城主?”
阿辭聽了一愣,他怎麼會這麼想?
她一笑,攤開手:“你看看我這副樣子,懸賞榜單上最低賞金的人,能殺了城主麼?再說了城主府中士兵日夜嚴加守候,你覺得我能進去麼?”
槐序接著問道:“那為何?”
阿辭擺擺手:“沒多大事。”
槐序坐下,微蹙著眉頭:“我前些日子來這裡進貨一批上好的卷料,在城郊外租了一處小院子,誰料,晚上的時候一夥賊人闖入,還好有路過之人相助。這關城不太平了,現在城中是隻能進不能出,搞得人心惶惶的。”
阿辭也坐下,隨後問道:“那晚,你沒受傷吧?”
槐序搖搖頭:“無事,得虧那幾位好心之人,不過......你的脖子是怎麼回事?”
阿辭咯噔一下,摸向自己的脖子,輕笑道:“被樹枝劃到了。”
槐序起身:“我這兒有藥,擦了好得快。”
阿辭沒有推脫,她在思索,這時烏瑰出來說道:“奇怪,這關城難不成真的已經落入了火狐族的人手中了?這城主死了,不該尋找新的城主麼?”
阿辭說道:“保不齊,那火狐族的首領就想自己當上這個城主。”她的麵色冰冷,語氣之中夾雜著淺淺的嘲諷。
槐序出來了,他修長好看的手挑起藥膏,接著向阿辭湊近。
那麼久以來,第一次這麼近的距離,阿辭微微抬首,眼底開始慌亂起來,她的手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袍。
她不知道自己該看哪裡,眼睛又好像不聽自己召喚般,若有似無地瞟眼看著槐序。
陽光下,他的發烏黑垂順,用一根竹簪束在腦後,額邊垂下的劉海垂至眉頭,他皮膚白皙細膩,鼻梁高挺,睫毛烏黑欣長微微垂下,每一下的眨眼,都好像羽扇般輕柔地扇進了她的心尖,她的心酥癢不已。
那唇瓣微微抿著,嘴角微微上揚。
那兩片唇瓣很軟,很軟,繼而,他微微呼氣,幫她吹著傷口,可是她的身體逐漸燥熱難耐,她慌了,她的心也慌了。
她知道現在這樣不應該,的確不應該。
都結束了,他現在有他自己想要的生活,自己已經是塵泥之人,不應該.......
她猛地起身,槐序嚇了一跳,抬眼略帶著不解看著他。
阿辭嗬嗬乾笑著:“好了,謝謝。”
槐序笑著收拾好藥膏:“你我之間不必言謝。”
阿辭深吸一口氣,慌亂地移開那帶著笑意的目光,趕緊看向彆處。
烏瑰知曉她的一切情緒,不免有些輕蔑和不理解地說道:“你這忍耐限度也不行。你現在是個男人,一個男人給你擦藥,你臉紅心跳個什麼勁兒。”
阿辭略帶著緊張:“我,我哪裡臉紅了?這,這天氣炎熱,曬的。再說了,心不跳那還是活人麼?”
烏瑰挑眉,意味深長地抱手看著她:“再編,再編,多說無益,身體的反應才是最誠實的。”
阿辭微微冷眼下來,略帶著幾分威脅地看著烏瑰。
烏瑰頓時間啞口無言,嘟噥著:“就知道瞪我,就知道瞪我。眉毛下麵兩顆蛋不是眨眼就是瞪。”
槐序這時候再次出來,說道:“你今日就彆出去了,呆在我這裡吧,明日會有商隊,我們一起離開這兒。”
阿辭卻謝絕了:“不了,我還要去找人,就先走了,謝謝你的藥。”
槐序卻上前拉住她的手臂,然後神色略微凝重:“既如此,你要找誰?我可以幫忙。”
阿辭疑惑扭頭:“你?”
槐序放下手,淺淺笑著:“你可不要看我隻會看看書,畫畫山水,你不要忘了,我身邊可是有護衛的。”
阿辭恍然,對啊,她怎麼給忘了,槐序身邊的虹砂和官飛,那也是軍中一等一的高手,由他們保護槐序,槐序不會有事的,再者,她記得以前虹砂的追蹤術可是很厲害的。
可是......她又不想欠槐序另一個人情。
好像是看出的阿辭的猶豫,槐序說道:“你是不是在擔心欠我人情?”
阿辭一怔,兩人相視一眼,都笑了。
槐序說道:“既如此,等回到青陽城,你請我喝酒如何?”
阿辭爽快答應:“好,一言為定。”
槐序才發出消息不久,虹砂和官飛就來了。
看到阿辭時,官飛的眸色微微一變,但阿辭再次看去時卻已經恢複如常,是自己看錯了麼?
槐序說道:“阿辭,你想找誰告訴虹砂就行,她的追蹤術可是很厲害的。”
阿辭也毫不懷疑,然後隻見阿辭拿出一塊碎布料,繼而拿給虹砂。
虹砂接過,麵容冷峻,不苟言笑的她問道:“找到之後帶回來,還是將此人的所在地告知於你。”
阿辭:“告知我就行。多謝,多謝。”
虹砂點頭下去了。
這時候槐序說道:“我要去西鋪拿軸子,官飛會護你,你有何事吩咐官飛即可,不要自己一人行動。”
聽到了槐序的囑托,官飛上前看著阿辭。
阿辭笑道:“我知道了,謝了,回頭請你喝酒。”
槐序一笑:“那我可要點貴的。”
阿辭:“成。”
槐序走後,阿辭一個人在院中轉了轉。看了看花草,看了看槐序畫的畫。
她不覺稱讚道:“你家老板還真懂得生活,瞧瞧這花養的多好。”
可是卻無人回應她。
阿辭扭頭看著官飛,他就一個人站在廊上,手中握著短刀,靜靜地看著自己。
她上前,然後問道:“你從小就跟著你家老板?”
官飛撇了眼她,隨後好像非回答不可似的,十分不情願地回答道:“不是。”
阿辭佯裝一驚:“官,飛,這個名字誰給你起的?你爹?你娘?還是你家老板?”
官飛微微蹙眉:“都不是。”
阿辭再次追問:“那是何人?”
官飛這時候耐心也沒有了,索性直接回懟道:“關你什麼事?”
哎呦,還是和以前一樣凶。
阿辭嗬嗬笑著:“彆生氣,彆生氣,我就是話多了點,沒有什麼惡意。”
官飛冷哼一聲:“誰知道你接近老板,有什麼目的?”
阿辭掐腰而起:“那你倒是說說,我有什麼目的?”
官飛淡淡地拋出一個白眼:“鬼才知道。”
反正第一次見到眼前的這個瘦猴,他就沒有什麼好印象,那賊眉鼠眼的樣子,不是沒見過世麵,就是一個善於花言巧語的賊人。
誰知道他是不是在圖謀著主上的錢財?
自己得好好盯緊了才是,可不能讓這個人壞了主上的大計。
阿辭大大咧咧地岔開腿坐在長廊上,問道:“有什麼吃的沒有?我餓死了。”
官飛冷聲道:“沒有。”
阿辭仰頭看著他:“胡說,我明明聞到了燒鴨的味道。”
官飛:“在街上。”
阿辭挑眉,像極了一個無賴般欠欠地說道:“那你去買唄。”
官飛蹙額瞪了他:“你不要得寸進尺。”
阿辭卻躺下開始打起滾來:“我肚子餓,我肚子餓,槐序沒回來,我就要餓死了。我肚子餓。”
聽著他無賴般的哀嚎,以及那不顧臉麵地打滾,官飛恨不得直接把他給扔出去。
他攥了攥拳頭,咬牙切齒地說道:“閉嘴,我去給你買。”
阿辭噌地坐起身:“我要五香味的。”
官飛恨恨一甩,憤然離開。
“不許亂動!”
阿辭笑嗬嗬地揮揮手:“快去快回,快去快回。”
門關上一刹那,阿辭笑容立即收斂,眼中情緒也忽地一變。
烏瑰說道:“你這變臉的速度挺快的。”
阿辭沉聲道:“走人。”
隨後隻見她踏上竹筐,隨後縱身一翻,雖然這靈力不行,但是一些基本功還存在身上。
烏瑰見她乾淨利落地往外翻去,笑得有幾分無奈:這人還真是無用的時候是真無用,有用之時還......還真不賴。
阿辭手間一挑,將帷帽戴上,在烏瑰的靈力加持下,迅速朝著城主府飛奔而去。
她踏磚踩瓦,特地繞開人流繁雜的地方,很快來到了城主府的後院。
她踩著樹乾,單手撐在樹上,側頭打量著城主府內的情況。
果不其然,這裡的士兵儘數被箏線蠱所控製,看來,這箏線蠱的源頭就在這裡麵了。
城主府寢殿後花園。
“陰司。”
黑影隨著一聲令下迅速出現:“主上有何吩咐?”
阿辭說道:“我要進去,拖住這些士兵。”
“是。”
隨後不久那些士兵果然儘數離開了花園,阿辭見況,立即閃身跳牆進入。
後花園有一片翠湖,如同鑲嵌在府中的一塊碧綠的寶石。
阿辭絲毫不拖泥帶水,隻見她揚手,灰白的骨灰刹那間化為粉塵,接著阿辭並指一點,血氣與粉塵纏繞緩緩變作一個人偶,那人偶化作屠蘇岩的模樣。
阿辭的瞳眸緩緩變紅,她問道:“東西在哪兒?”
那木偶緩緩沉入水底。
烏瑰驚詫:“居然在水底?”
阿辭二話不說,直接縱身一躍。
湖水深深,烏瑰這時開口:“可以睜眼了。”
阿辭緩緩睜開眼睛,烏瑰渡了靈氣,讓她在水底也能自由呼吸,身上也不會被湖水染濕。
他們跟隨著木偶緩緩下沉,周圍越來越昏暗。
烏瑰打了個響指,烏黑的石頭緩緩變亮,讓阿辭能夠視物。
不一會兒,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巨大的蚌殼,蚌殼被水草所纏繞,沉在水底,那些凹槽之中也堵滿了泥塵,綠油油的水藻糊在上麵,看上去醃臟不已。
阿辭挨近了幾分,上麵還封上了幾道符文。
這些是仙家的東西。
烏瑰這時候說道:“這很有可能是仙家的法器。”
阿辭點點頭:“不過,為何封印在此,而且血氣盤繞在它周圍,裡麵肯定有什麼東西。”
烏瑰詢問:“要解開封印麼?”
阿辭沒有猶豫:“解開。”
烏瑰卻擔憂起來:“如果裡麵是很恐怖很恐怖的東西怎麼辦?”
阿辭略帶著幾分嫌棄:“我負責行了吧,打開。”
烏瑰吃癟,也隻好運法打開。
他的靈力有仙家的氣息,或許也是因為那兩道符文有些年頭了,所以很快就碎了。
阿辭走近,收起了那抹血氣,失去了封印的蚌殼卻沒有像烏瑰所說的釋放出巨大的力量,也沒有很恐怖的東西跑出來。
箏線蠱的源頭就在裡麵。
可是卻為何一點動靜也沒有?
她伸出手,烏瑰製止道:“你乾什麼?!危險。”
阿辭一嚇,本來就緊張,被烏瑰突然一吼更是嚇了一跳。
“你有病啊!?”
阿辭蹙眉不耐地說著。
烏瑰麵露緊張:“你就不怕有毒蛇?有恐怖的,惡心的東西?”
阿辭一拳打在他頭上:“惡心你個頭!閉嘴!”
她用手掀開,裡麵沒有像外麵一般醃臟,裡麵乾淨澄澈,一顆珠子被放在裡麵,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
那顆珠子沒有任何的靈力。
就是一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珠子。
烏瑰蹙眉,有些疑惑:“就是一顆普通的珠子?”
阿辭卻沉默了,半晌她才淡淡地說道:“這是我的妖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