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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貢·舒勒言出必行,作為一個從事物理研究的嚴謹學者,他不會把沒有十足把握的事情隨便拿出來宣傳,即便模棱兩可的態度會引來他人的反感也一樣。當他決定以自己的天基武器計劃向合眾國獻上投名狀時,他從國際局勢的走向中看到了機會。這不是什麼地區性的普通衝突,俄國人去年還在遠東吃了敗仗,今年就不顧一切地西征,明擺著是以國運作為賭注,世界大戰一觸即發。埃貢·舒勒是應該效忠於eu的,他自己也認為eu更直接地麵對俄國人或其他什麼勢力的威脅,而真正促使他改變原有想法並投靠合眾國的,是來自上級的直接責難。巴斯蒂安·羅森(bstnrosen)又不是慈善家,他不會白白地養著幾個混飯吃的研究員在蘇黎世繼續苟且度日,恰好埃貢·舒勒在倫敦那場會議上的發言打了一眾老學究的臉,羅森一方麾下的技術專家和科研人員借機對蘇黎世方麵提出了質疑。研究所的主任找到舒勒和雨果·方克,好言相勸,告訴他們聽從公司的指示辦事,結果舒勒順水推舟,主動請辭。
“你把我害慘了啊。”雨果·方克悶悶不樂地和舒勒一起坐在緊閉的大門前,他們必須耐心地等待大人物們將其他事務處理完畢,“……以前我有體麵的工作,有自己的房產和股票……現在我什麼都沒了,隻是個在美國流浪的落魄研究員。”
“羅森魔法工業公司(rosengcrft)把咱們的利用價值壓榨乾淨之後就會把我們像扔垃圾一樣給丟棄掉,你不會真的以為巴斯蒂安·羅森那個精明的商人會在利益方麵講人道主義吧?”舒勒掃了一眼手表,繼續看手中的文件,“再和他們共事,我怕自己總有一天會參與什麼【生命之源】一類的育種項目,那時候我們想反悔也晚了。”
育種項目應用在人類身上的先例是在合眾國首先出現的,該國最先看到了超能力開發的潛力,隨後設立大量研究所在人類身上做實驗,起先是用犯人,後來由於犯人人數不夠,采用克隆人技術繼續進行實驗。大規模的人體實驗在21世紀10年代後期出現,合眾國的研究所每天都要丟棄無數屍體,許多實驗樣本出生幾天後就宣告死亡,而那些僥幸能活下來的也不會活過二十歲。許多人相信他們可以憑借人體實驗創造出一個擁有穩定超能力遺傳的【魔法師種族】,並將這些家族完全作為合眾國的工具來使用。類似的情況發生在合眾國幾乎所有的盟國,英國、法國、日本、德國……從來沒有人能夠指責他們在這些實驗中犯下的罪行,宣傳的大權牢固地被合眾國掌控,任何負麵材料都不可能出現在國際新聞中。經曆了幾十年的探索和失敗,他們終於可以自豪地宣告這場戰役的最終勝利。從此,魔法這一新領域的理論和技術完全地被人工製造出的魔法師群體掌控,一些未能看清局勢的普通人試圖插手其中的嘗試注定是失敗的。
在分水嶺到來之前,緩衝期是漫長的。從冷戰結束之後,【硬科學】的研究停滯不前,人類仿佛失去了進取心,終日在地球上內鬥,不顧資源逐漸消耗而人口日漸增長的事實,繼續以技術壁壘加深內耗。魔法的出現對雨果·方克來說是一種新的希望,以前他的理想是為人類開拓外太空殖民地,至少他要在死前實現登陸火星,但財大氣粗的合眾國也不會提出類似的方案,退而求其次的雨果·方克決定利用魔法這種新技術從其他角度實現他的夢想。於是,在他成功地獲得博士學位並受羅森魔工公司雇傭後,他在蘇黎世的研究所內遇到了同樣年輕氣盛且才華橫溢的埃貢·舒勒。
如果說雨果·方克最大的失算是什麼,當然便是埃貢·舒勒忽然放棄了原本的工作並轉而投靠了合眾國。起初,他隻以為埃貢·舒勒打算為公司和研究所獻上一個新項目,直到最後一刻他才明白舒勒的打算是逃跑到美國——倉促之中做出決定的雨果·方克不得不和舒勒一起離開,他萬萬沒想到之前舒勒委托給他的那些小工作是為了這樣一個恐怖的項目服務的。
“想不到你永遠都有預備方案。”
“我有更多的奇思妙想,就看他們敢不敢接收了。”舒勒最後檢查了一遍發言稿,“今天nff會派人來現場視察,我們的首要目標就是說服他們的代表,其次是說服軍方和軍工企業,再其次是那些打瞌睡的政客。當然,我相信nff會為我們解決後兩個問題,但願他們派來一個稍微懂技術的官僚。”
nff不可能袖手旁觀,這座深埋地下的設施原本就是他們建立的一個秘密研究所,後來nff急需以正麵形象出現在公眾視野中,便和那些企業達成了交易,讓出了設施的大部分控製權。正在會議室內審議上一個項目的代表們來自合眾國的各個部門和一些知名的軍工企業,他們每天都要應付無數可能隻為了騙經費才誕生的項目。埃貢·舒勒的想法在他們眼中不過是另一個用來騙經費的荒誕設計,天基武器的概念已經提出了這麼多年,依舊未能實現,技術上的瓶頸不突破,字麵上再好用的武器也是天方夜譚。
封閉的漫長走廊中隻有他們兩人,一側是會議室,另一側則通向大廳。煩躁的雨果·方克站了起來,打算去大廳看一看,險些和一個剛準備進入走廊的青年撞在一起。幾乎破口大罵的雨果·方克在看到對方右胸位置的nff徽章後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他當然不敢在nff的設施內得罪nff的乾部。
“請問,兩位是埃貢·舒勒和雨果·方克嗎?”穿著深藍色西服的青年友善地向舒勒主動伸出一隻手。
“我是舒勒,這位是雨果·方克。”埃貢·舒勒見代表已經到場,不敢怠慢,連忙應承對方的問好。他現在不是受到整個eu敬重的大師,隻是個稍有名氣的研究員,自己的前途握在這些控製資金的大亨們的手中。討好nff是手段而非目的,舒勒不在乎手段,隻要能夠達到預期結果,手段再惡劣也是合理的。
“幸會,我是亞當·希爾特(dhlt),受真理之父的命令來這裡協助你們。”
亞當·希爾特是個看起來三十歲出頭的年輕人,短發打理得整整齊齊,西服一塵不染,言談舉止很有風度,舒勒猜想那些大公司聘請的應付公關危機的發言人大概也是這種模樣。有些下意識的動作是無法偽裝的,隻有化為本能才會顯得不突兀。論研究,舒勒自認為是一把能手;想要把自己的想法推廣出去,他還要依賴這些能夠迅速說服彆人的專業說客。
“協助?看來nff很看重我們的項目。”舒勒咧開嘴笑了,他邀請希爾特坐在旁邊,自己繼續談論著項目,“其實,我聽說美軍早就有類似的打算,隻是因為恰好遇到能源危機和糧食危機,所以擱淺了。現在這兩大危機沒有解除,我的舉動在他們眼中一定是不合時宜的。”
“請彆這麼說,稍有理智的人都會意識到您的方案對合眾國來說意味著什麼——絕對的統治權。我們不能輕易地把這種權力讓給彆人,尤其是我們的敵人在肆意妄為地挑戰我們建立的新秩序時,任何手段都是必要的。”希爾特繼續溫和地同舒勒交談,“聖會(tetrgrtoncouncl)已經決定了,我們nff會全力支持天槍計劃。”
埃貢·舒勒滿臉堆笑地應付了幾句,心裡對nff的行動有了大概的結論。他確實隻放出了一部分計劃,而這一計劃足夠讓合眾國能夠從外太空直接攻擊三分之一個地球表麵,考慮到合眾國的對手和潛在對手大多處於北半球,哪怕合眾國偷工減料,他們也能獲得比核武器更有威懾力的戰略打擊手段。維護費不在話下,掌控了全球經濟的合眾國完全可以依靠繼續印錢來讓世界買單,隻要沒有出現資不抵債,軍費永遠可以上漲,絕對不會下調。
一旁的雨果·方克無比尷尬地看著兩人互相吹捧,他很想從舒勒這裡學習一些用來應對類似場合的技巧,不過語言工夫不是幾天之內能夠練出來的。年輕的研究員哪裡能夠想得到舒勒在另一個世界是可以和整個eu理事會談笑風生的技術上將呢。
談話還沒結束,另一側通向會議室的大門已經打開了,一些夾著各色文件的老學究們灰溜溜地穿過走廊,離開了這裡。從他們的交談中,舒勒判斷這些人試圖向美軍推銷不需要核裂變技術引爆的核聚變彈頭概念,以此來繞過最近那個所謂的國際魔法協會設下的限製。國際魔法協會的成立引起的爭論不計其數,其中最大的爭議是對un的質疑,類似的倡議和命令本來應該由un提出。合眾國在海外的敵人聲稱,這是un被合眾國控製的又一個證據。
隻不過,從會議室中叫罵不絕的吼叫聲來看,合眾國自己對這個國際魔法協會也是滿腹牢騷。
“這群怪物是真的想造反了,居然在沒有我們許可的情況下擅自勾結起來成立一個國際組織,還敢乾涉我國的行動……”舒勒眼前走過一名肩上掛著四顆星的陸軍上將,“我們就把核彈扔給他們看,我倒是想知道我國的魔法師到底會不會把槍口對準合眾國!”
“你冷靜些,這明顯是對俄國人更不利的條款——”
“喂,他們最近剛發明什麼戰略級魔法,限製核武器對俄國人已經沒用了,隻會讓我們陷入劣勢!”美軍上將回頭對著另一名出來接水的將官喊著,“這是很簡單的道理,不受我們控製的國際組織……我們沒有維持它存在的必要,要麼我們退出,要麼把它消滅。”
“過去我們隻以為在國外養狗會被反咬一口,沒想到國內養的狗也不聽話了。”會議室中依稀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他們以為自己是什麼?不過是被我們製造出來的工具而已,還天真地以為自己真的是什麼能夠超越人類的新物種……等到我們完全搞清了這些理論,遲早有一天要把他們全部鏟除,合眾國不需要會思考的工具。”
“確實如此。”
埃貢·舒勒和雨果·方克在希爾特的帶領下進入了會議室,這些剛才還爭吵不休的家夥一看到nff的代表到場,都變得正經起來。誰也不能否認nff的影響力,它試圖同時從台前和幕後兩個方向掌控實權,這些理論上應當保持中立的官員不能將自己卷入和nff的鬥爭中,隻要官方要求他們和nff保持合作,他們就必須遵守命令。
“沒想到是聖會的人……”
埃貢·舒勒迅速壓製住了內心的不安。如果亞當·希爾特確實來自聖會,這件事的性質就徹底改變了。作為nff的決策機構,聖會設置了15個席位,除了真理之父本人和作為最高顧問的聖會參謀長(chefofcounsel)之外,有13名普通成員,他們都是從nff各層機構中選拔出來的精英。舒勒不認識任何聖會顧問,如果不是在座的大人物們提到亞當·希爾特是其中一員,他也不會意識到nff對天槍計劃竟然重視到了派聖會顧問前來調查的程度。
“哎呀,沒想到偉大的父會派您來這裡聽報告……”其中一名穿著黑色西服的商人連忙趕在其他人前麵出來迎接希爾特,“他老人家——”
“身體很好。”亞當·希爾特幾句話把對方拉關係的閒話全部打了回去,來到為自己準備的座位上,將埃貢·舒勒提供的材料分發給現場的聽眾們。對於這個最近被某些捕風捉影的說客說得無比神奇的【天槍計劃】(rnsknce),合眾國的大人物們不以為然,他們發自內心地認為這就是從羅森公司逃跑的埃貢·舒勒用來獲取重視和騙取經費的一個幌子,要知道埃貢·舒勒和雨果·方克在羅森公司搞了五年的研究也沒有取得任何成果,最大的新聞是在國際會議上聲稱始源碼理論是錯誤的,除此之外二人拿不出任何能夠打動合眾國的實際收益。
埃貢·舒勒不在乎他們的看法,對人情世故相當精通的前學究把說服能夠發經費的人作為科研人員的一項必修課,哪怕是騙經費也算一門學問。如果搞不到經費,什麼研究都是鏡花水月,是空中樓閣。為了獲取經費而撒謊不算惡行,考慮到吝嗇的撥款方在過去的數百年間扼殺了無數奇思妙想,當代的科研人員騙取經費的罪行簡直不值一提。
“計劃的難點主要有兩個:第一,製造擁有天基打擊能力的太空站或衛星;第二,把飛行器扔到對應的軌道上。這就是整個計劃的核心,如果各位對這兩點有疑問,現在可以提出,我會一一解答。”
這等狂妄的語氣把那些剛被上一個項目氣得七竅生煙的大佬們再次激怒了,推銷無汙染核聚變武器的家夥至少會裝模作樣地解釋原理,而埃貢·舒勒卻直接讓他們讀文件,這個瑞士人真的以為他是在講台上給學生上課的大學教授嗎?方才在走廊內對國際魔法協會出言不遜的那名陸軍上將當場就要發作,但他的怒斥被那位商人擋住了。慢條斯理地從座位上站起來並和希爾特以眼神交換了意見的商人以一種不確定的口氣問道:
“很遺憾的是,今天這場會議無關技術審查,因此就算您真的在文件或語言中對某些技術問題撒了謊,我們也無從得知。我好奇的是,您認為天槍計劃的成本大概是多少?如您所說,即便我們能夠憑借這種新武器保持全球戰略威懾,假設成本大得無法接受,再好的計劃都要屈服於經濟危機。”
“以去年合眾國的gdp計算,年開支大概占gdp的10%左右。”
滿座皆驚,單單一個天槍計劃的開發和維護費就要占gdp的10%……就算美聯儲有各種方式應對可能到來的經濟壓力,這種開支還是遠遠超出了軍方的預期。交頭接耳的聽眾們各自表示著心中的不滿,經費不是問題,失敗也能理解,可埃貢·舒勒提出的這個數字隻會讓他們越發認為對方就是特地來騙錢的。
“遲疑什麼?這可是一本萬利的生意,技術上的問題又不需要你們負責。”埃貢·舒勒將希望寄托在了希爾特身上,他相信nff會明智地做出選擇,“你們不僅可以讓衛星瞄準莫斯科,也可以瞄準倫敦、巴黎、東京、柏林……或是瞄準你們口中那些已經搞不清自己定位的魔法師。迄今為止,魔法在軍用領域的用途遠遠大於民用領域,倘若我們能夠找到壓倒性的戰略武器,那麼我們也沒有必要繼續進行這種慘無人道的實驗了。”說到這裡,舒勒提起了一樁陳年舊事,“我記得被貴國否決的全民免費醫保的開支也是占gdp10%左右,你們就當是把省下的資金全都用來做更有意義的事情,如何?”
“謝謝您的提醒,我國的財政預算還輪不到您來指點。”角落裡有人尖刻地諷刺舒勒的意見,“舒勒先生,您要我們如何相信一個在聚集了歐洲大部分魔法理論和技術權威的羅森魔工公司工作了5年而且毫無成果的研究員能夠擔負起這樣的項目?若不是您在不久前的會議上大放厥詞,即便是業內人士也不會知道埃貢·舒勒這個名字。”
亞當·希爾特沒有急於表明支持舒勒的立場。nff不會平白無故地投資沒價值的人或項目,天槍計劃固然很吸引人,而nff完全可以奪取項目後將其交給ns和其他相關部門負責,並且把它偽裝成一個更體麵更親民的新計劃。對於希爾特本人來說,他對舒勒的重視源自舒勒那種不在乎什麼倫理道德和社會輿論的態度,讓這種人辦事比和那些滿口仁義道德實則男盜女娼的官僚討價還價好多了。
“你們一定認為我瘋了。”舒勒自嘲地笑了笑,“我重複一遍,企圖以始源碼分析全部魔法的理論是錯誤的,這是我放棄原本研究方向的最重要原因。那些老家夥不承認我的結論,因為他們積重難返,騙了更多的經費,這時候他們若是承認失敗,會直接毀掉自己和學生的前途。我可沒有說它沒有用,隻是指出它不能解釋全部魔法——即便如此,他們看我的眼神依舊和看異端一樣,我和他們沒什麼可說的。隻有當冰冷的現實把他們的頭蓋骨砸個粉碎的時候,他們才會不情願地承認失誤並按照慣例把責任推卸給其他誤人子弟的學術騙子。”
埃貢·舒勒相信,這些人在有生之年就能看到這一理論徹底破產。但是,他不一定還有機會到那些人麵前耀武揚威地宣告自己的勝利。根據麥克尼爾的說法,既然那個神秘人李林希望他們在不同的世界起到特定的作用,一旦他們的任務完成,大概他們自己也該退場了。不,他應該留下一封信,讓雨果·方克到時候寄給那些嘴硬的老家夥。曾幾何時,他先是批評彆人食古不化,而後自己也成了後輩眼中的老頑固,如今情況再次反轉,舒勒隻得感歎命運無常。
“……如果讓俄國人控製了歐洲,損失可就不止gdp的10%了。”
亞當·希爾特終於開口了,他的言論為會議奠定了基調。為了阻止俄國的擴張,合眾國需要這種新武器,把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俄國人的頭頂上,叫那些眼裡隻有土地的家夥適可而止。他沒有任何職務,名下也沒有公司,而所有人都必須尊重和聽從他的意見。這就是nff,在過去數十年間迅速壯大並真正逐漸控製合眾國的組織,誰也不能反對它的決定。作為nff派出的代表,亞當·希爾特的每一句話都代表著真理之父的意願,代表著聖會的意願,也代表著nff背後無數南方州【迪克西】的意願。
“感激不儘,希爾特顧問。”埃貢·舒勒優雅地向對方鞠躬行禮,而後繼續談起了他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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