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or1-ep3:血之紋章(20)
夏英格家族的失敗對於叛軍而言是致命的。在潘德拉貢市內發生的混戰中,叛軍的兩個重要失誤讓他們逐漸陷入了劣勢。首先,叛軍低估了攻打皇宮的難度,保衛皇帝查理三世的衛兵訓練有素,他們利用皇宮建築群和緊急逃生通道等設施,和叛軍展開拉鋸戰,使得叛軍久久不能攻克皇宮。如果叛軍願意直接把皇宮炸塌或進行無差彆打擊,這場戰鬥想必已經分出勝負了——然而,那樣一來新皇帝就會責怪這些膽大妄為的士兵和軍官。其次,叛軍未能在戰鬥爆發前得知布雷斯高家族秘密向市內輸送武器裝備並將數萬名家仆武裝起來這一重要事實,使得叛軍大大地錯誤估計了保皇派的實力。在愛德華·夏英格宣布投降後,由市民和貴族家仆組成的混合部隊迅速衝破了封鎖線,和另一路帝**在皇宮附近集結。不久之後,俾斯麥·瓦爾德施泰因的部隊也趕到了現場。
方才還把韋蘭斯大公拎在半空中甩來甩去的麥克尼爾,這時候正指著前方的大門對大公說道:
“等您長大以後,就可以自豪地說,您十幾歲的時候就開著坦克過來營救被叛軍包圍的皇帝陛下。”
雖然保皇派成功地抵達了皇宮,局勢對他們而言並不樂觀。一方麵,大批叛軍還在城市內發起猛攻,勢單力孤的保皇派此時無法說服那些坐山觀虎鬥的貴族參戰;另一方麵,一旦叛軍意識到他們已經沒有迅速弑君並奪取皇位的機會,也許叛軍會直接選擇同歸於儘,把皇宮變成埋葬雙方將士的棺材。麥克尼爾提議將外部圍牆和附屬設施全部炸毀,而這個提議引來了大部分布裡塔尼亞軍官的反對。他之前肆無忌憚地欺壓韋蘭斯大公並拿夏英格家族全家性命要挾敵人的手段已經讓眾人產生了恐慌,這樣一個對君主和貴族毫無敬畏之心的家夥說不定會借著這個機會乾出大逆不道的事情。
“我隻是提出了一個建議,選擇權在您的手上。”麥克尼爾攤開手表示無奈,轉頭背著雙手走到王雙身旁,“您在把你們的皇帝陛下置於極其危險的環境中。”
“我理解,但承受責難的會是我而不是您。”俾斯麥看起來對麥克尼爾沒有惡意,“大家都相信外國人出歪點子是理所應當的,而聽從這種歪主意的人恐怕會成為眾矢之的。”
鑒於事態緊急,俾斯麥製定了一個解救查爾斯皇帝的方案。他麾下的帝**將重點進攻皇宮周圍的叛軍,確保能夠打通一條安全的逃生道路。與此同時,還有另一支特遣分隊將潛入皇宮,目標是找到皇帝本人並將他帶出這裡。大名鼎鼎的圓桌騎士團的11名圓桌騎士中有9人叛變,而俾斯麥需要指揮附近的部隊,他將救援皇帝的任務交給了第六圓桌騎士瑪麗安娜·蘭佩洛基。麥克尼爾堅決要求參戰,他的理由是,如果出於戒心而讓他們這些外國人置身事外,僅憑布裡塔尼亞人自己的部隊是沒法突破叛軍封鎖的。
“人數不必多,三個人足夠了。”麥克尼爾最後檢查了一下身上的武器,“圓桌騎士也隻是普通人,身受重傷也會死。”
三人整理行裝,沿著高聳的圍牆爬進了皇宮內部。這是麥克尼爾第一次進入布裡塔尼亞帝國的皇宮,和他想象中那種金碧輝煌的氣派不同,皇宮內部與其說是豪華不如說有著一股清新淡雅的氣氛,他見到最多的是花花草草而非金銀珠寶,這讓他不禁為妄自揣測布裡塔尼亞帝國皇室的審美而感到慚愧。他以為身份越是高貴的人就越癡迷這些象征著財富的東西,看來世上總有例外,也許有人沉醉於玩弄他人命運的權力而非權力附帶的財富。
他們走在通向皇宮中部的小路上,周圍的花園中橫七豎八地躺著不少屍體,其中一具屍體背後穿著的披風上帶著金色的長劍標誌,看來有一名圓桌騎士在這裡被他們平日鄙視的普通士兵當場擊斃。王雙走在最前麵,他手中端著一把輕機槍,隻要任何敵人敢從附近的建築中探頭,他就先送給對方一串子彈當見麵禮。來自南庭都護府的陸軍上校相信世上沒有人能逃得過機槍子彈,如果有,那就是子彈還不夠密集。
“我還是不能理解你們的傳統。”麥克尼爾試圖和十幾歲的少女圓桌騎士搭話,“明明用子彈殺人是最高效的方法,以後也許士兵本身都會從戰場上被淘汰,而你們似乎是刻意地選擇了一種低效的手段。”說到這裡,他自信地挺起胸膛,警惕地望著兩側的小路,“這隻能自欺欺人,出了布裡塔尼亞帝國,沒有人會遵守你們的規則。”
“那就把規則推廣出去。”瑪麗安娜頭也不回地回答道。
“聽起來不可行。”麥克尼爾默不作聲地從背後抽出了匕首,“想要把自己認為合適的一套邏輯強行塞給彆人無疑是愚蠢的,曆史上但凡希望這麼做的人一般都得不到好下場。”
“他們太弱了。”瑪麗安娜波瀾不驚地回應道,“這是妄自尊大的人應得的下場。”
“是嗎?”麥克尼爾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也許我應該嘗試在這裡宰了您,反正也不會有人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
王雙渾身的神經緊繃起來,他不知道為何麥克尼爾會說出這種話,但如果麥克尼爾和瑪麗安娜之間發生衝突,他會在第一時間選擇支持麥克尼爾。正當他還在考慮著如何在兩人一前一後地夾擊時不傷到對方時,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個穿著白袍的家夥。王雙定睛一看,他認出那人應當也是一名圓桌騎士,於是直接舉起輕機槍向著對方射擊。不料,幾十發子彈打了出去,那人仍舊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見鬼了,我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開槍沒準頭。”王雙的雙手有些顫抖,“這不可能。”
說完,他繼續向著對方開槍,但那人不僅沒有中彈的跡象,反而手持長劍向著他們一步一步走來。瑪麗安娜·蘭佩洛基見狀,繞過王雙,徑直來到前方,指著旁邊的岔路對他們說:
“這條路能通向同一個位置,你們先離開,這個人交給我來對付。”
“您就放心讓兩個外國人去營救你們的皇帝?”麥克尼爾語氣雖然輕鬆,臉上的凝重神色並未放鬆,“此事必有蹊蹺,恕我拒絕。”
王雙拉著麥克尼爾就走,他解釋說,攔在對麵的那個疑似圓桌騎士的家夥實在是太詭異了,連一向不相信怪力亂神的王雙都感到後怕。麵對數量龐大或實力強悍的敵人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麵對未知的事物,而剛才發生的一切顯然超出了王雙的預料。既然瑪麗安娜決定自己對付那個難纏的角色,麥克尼爾和王雙最好的選擇就是立刻離開現場,前去尋找查爾斯皇帝。
能夠讓瑪麗安娜如此重視的,也許隻剩下第一圓桌騎士了。安德烈亞斯·達爾頓曾經和麥克尼爾說有些人能躲開子彈,麥克尼爾當時隻當對方開玩笑,現在他察覺到布裡塔尼亞帝國的龐大身軀下掩蓋著許多外人無從得知的秘密。布裡塔尼亞帝國在熱兵器時代的巔峰依舊如此重視冷兵器,不是單純地用傳統和貴族統治能夠解釋的——的確,這種統治秩序會在外來的槍炮麵前崩潰。
“他們也許在短距離和中等距離範圍內都能讓刀劍發揮出優於槍械的戰鬥力。”麥克尼爾躡手躡腳地靠近一旁的草地,他和王雙打算穿過這裡,去查爾斯皇帝最有可能躲藏的地方營救皇帝。根據俾斯麥·瓦爾德施泰因事前的分析和他們一路上的所見所聞,皇宮大部分地區都已經被戰火席卷,能夠供皇帝躲藏的地方隻剩下幾處。半路上,他們又在草叢中發現了一名圓桌騎士的屍體,這讓麥克尼爾不禁感歎叛軍根本不懂怎麼打仗。如果這些圓桌騎士真的具有和他們的名號相稱的軍事指揮才能,那麼叛軍應當讓9名圓桌騎士分彆統領大軍將潘德拉貢的保皇派殺個片甲不留。但是,從阿道夫·諾德豪格的行動和這些圓桌騎士的屍體來看,叛軍似乎隻把圓桌騎士當成了高級殺手,這些嘴上鼓吹著貴族特權的家夥其實比保皇派更加地不看重圓桌騎士們。
眼前是一扇被大火籠罩的門,他們想要穿過這裡得多費些工夫了。
“我還不想學馬戲團的老虎鑽火圈。”麥克尼爾歎了口氣。
“我也不想,而且我從來沒看過馬戲。”王雙打算先用雜物把火撲滅,“那是你們洋人看的東西。”
兩人用沙土和身上的衣物勉強壓製了火勢,期間周圍傳來槍聲,麥克尼爾和王雙當時就打算逃離現場,所幸背後並沒有趕來追兵。火勢逐漸減小後,兩人做好準備,由麥克尼爾砸開門,同時舉起槍瞄準了房間裡的可疑目標。房間中站著一名穿著軍大衣式披風的中年男子,周圍是包圍著他的士兵,地上已經有十幾具屍體很不雅觀地散步在周圍。麥克尼爾眼疾手快地朝著離中年男子最近的士兵射擊,伴隨著一連串的槍聲,幾名士兵紛紛倒地斃命。當這些背對著他們的士兵被擊中後,正對著二人的士兵試圖還擊,然而此時從另一側的門中突然衝出來的瑪麗安娜將他們攔腰斬斷。屋內的叛軍士兵已經被全部消滅,看來被困在這裡的查爾斯皇帝終於安全了。
“讓陛下身處險境,是我們這些臣下的失職。”瑪麗安娜單膝跪地,“請您立刻離開這裡。”
“你受傷了?”查爾斯皇帝出人意料地問道。麥克尼爾這才注意到瑪麗安娜的一隻手臂耷拉在身側,正向下流淌著鮮血。
“真是讓朕感到驚訝。”查爾斯皇帝威嚴地轉過頭,看著後方兩名不請自來的外國人,“你們也這麼想吧?這個帝國充滿了自私和背叛,謊言統治著自上而下的一切,向皇帝宣誓效忠的圓桌騎士一個個舉起反旗。如今發生的混亂讓我們布裡塔尼亞離亡國又近了一步。”
麥克尼爾在這個人身上看到了一種相似的影子。曾經有兩個人憑借無與倫比的人格魅力和才能掀起了對抗整個世界現有秩序的叛亂,那就是尤裡·納爾莫諾夫和凱恩。但是,查爾斯追求的事物與他們不同,麥克尼爾一直相信那兩人是不擇手段的理想主義者,而查爾斯似乎更現實一些。
“不,您至少還有我。”瑪麗安娜連忙朝著皇帝表示自己的忠心,這聲呼喚讓查爾斯皇帝將注意力放回到少女圓桌騎士身上。當麥克尼爾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的右手已經舉起了手槍,對準了查爾斯皇帝的後背。這是個死角,瑪麗安娜看不到他的動作,而身旁的王雙似乎也不打算阻止——但是,這個來自南庭都護府的軍官不會希望能為他們提供支援的布裡塔尼亞皇帝死在這裡。
查理三世是終將向著世界展現出利爪的霸主,但在這裡殺死他,根本改變不了任何事。麥克尼爾不相信殺死某個人或讓某個人消失就能改變曆史,以前曾經有人拿世界的命運為賭注,證明這樣做隻會適得其反。
邁克爾·麥克尼爾放下了手槍。他不敢賭博,他不敢接受可能帶來的後果。他隻是個過客,他甚至不屬於這個世界,不配拿著真正生活在這裡的數十億人的命運做遊戲。
“那麼,來朕身邊吧。”查爾斯皇帝向著瑪麗安娜伸出了一隻手。
聽著這種近乎告白的話,王雙和麥克尼爾這才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休息。他們觀察著這個房間,認識到這裡原先應當是個舞廳——在許多童話故事中,王子和公主一般都是在這種地方見麵的。
“我們可能會後悔。”麥克尼爾自言自語道。
“也許吧。”王雙靠在門框上,“誰知道呢?後悔是人生的常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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