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凜君緩緩鬆開了緊握帽簷的手,那動作裡藏著一絲猶豫。
他的指尖在空中劃過一道細微的弧線,幾乎就要觸碰到她的麵頰,卻又在最後一刻收了回去,緊緊地藏在了背後,手指因克製而微微顫抖,泄露了他內心的激蕩。
“小時候,”他的話語潺潺流出,帶著溫柔與懷念,“你說過,將來若能再遇,定要嫁給我。”
蘇婉毓聞言,眼眸中閃過一絲錯愕。
她的心底泛起了一絲自責,或許,那些曾經的誓言,真的已被時間的洪流衝刷得無影無蹤?
歉意在她的眼中彙聚,“可惜,我食言了,如今我已是他人婦。”
她的聲音無奈,幾分沉重。
“無妨。”顧凜君的回答平靜得出奇,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然的微笑,“我明白。”
這三個字,簡單卻沉重,承載了太多未儘的言語。
蘇婉毓的目光溫柔地落在他的側臉上,心中湧動著複雜的情緒,酸楚與心疼交織,“我失約在先,是我的不是。要不,你再提個願望,我一定儘力完成。”
“當真?”顧凜君的聲音低沉而溫柔。
“自然。”蘇婉毓輕輕點頭,此刻的她,少了往日的棱角,眼中閃爍著柔和的光芒。
顧凜君沉默片刻,轉身望向廟內的佛像,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你啊,總是愛食言。若說太遠,你怕是又要忘。不如,就今晚,陪我賞月如何?”
“今晚?”蘇婉毓略顯驚訝,她未曾料到顧凜君會有如此提議。
顧凜君輕輕點頭,語氣篤定,“對,今晚鄭家大概沒那個心思來找你麻煩。”
蘇婉毓心中暗自思量,出門前她的確考慮過各種可能,但深夜賞月,確實顯得有些不合時宜。
然而,既然已經應允,再反悔隻會顯得自己更加輕率。
一番掙紮之後,她終是點了點頭,“好吧,就隻賞月。”
顧凜君背著手,目光投向窗外逐漸明亮的月輪,朗聲笑道:“好,就隻賞月。”
“我的侍女還在寺外呢。”蘇婉毓望向門外,心中略有顧慮。
顧凜君順著她的視線望去,語氣中滿是自信與體貼,“放心,我已經叫人去通知她了。”
他的安排周到,讓人無法挑剔。
蘇婉毓心中疑惑更甚,他們一直形影不離,他何時安排的人手?
直至跟隨顧凜君步入寺廟後院一處隱蔽的涼亭,一切才豁然開朗。
涼亭之中,香爐嫋嫋,她平日喜愛的水果乾果擺放得整整齊齊,顯然是精心準備。
原來,從她踏入廟門的那一刻起,顧凜君就已經將這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條。
她恍然大悟,顧凜君的目的從來不是要她履行什麼婚約,而是以另一種方式,給予她一個難忘的夜晚。
顧凜君為她泡上一杯“貴川玉露”,新茶的香氣在空氣中彌漫開來,“這是今年的新茶,你試試。”
蘇婉毓接過茶杯,茶湯翠綠如翡翠,正是她最為鐘愛的色澤。
這茶名為玉露,不僅因為其色澤,更因其采摘的時機。
晨露初降時分,貴川山間那一抹最嫩的綠意,方能成就這一杯佳茗。
它雖非世間至寶,卻因采摘之難,而顯得尤為珍貴。
茶香撲鼻,色澤恰到好處,她輕抿一口,一股暖流自心底升起,驅散了夜的寒意。
顧凜君又拿起一枚仙桃,手法嫻熟地削去皮,動作中透著細致與耐心,“茶怎麼樣?”
他問得隨意,眼神中卻滿是關切。
蘇婉毓輕嘗一口,讚許道:“王爺的茶很好。”
顧凜君將削好的仙桃切成精致的小塊,置於晶瑩剔透的琉璃盤上,再插上兩根竹簽,遞給她。
這樣的舉動,本應是仆人的職責,他卻親力親為,讓蘇婉毓心中湧起一股異樣的感動。
他解釋說:“小時候,我的老師就是這樣給我削桃子的,她說,在他們那裡,鋪子買的水果都會幫忙切好,配上小叉子。”
蘇婉毓聽罷,覺得頗為新鮮,自家店鋪雖也經營水果,卻從未想過這樣的方式。
“你老師真是見多識廣。”
她笑著接過簽子,品嘗了一小塊桃肉,甜美的滋味在舌尖蔓延。
隨後,顧凜君又擺上了香藥木瓜、椒梅,琳琅滿目的美食讓這個夜晚變得異常豐盛。
茶水與果香交織,不知不覺間,她的胃已被填滿,而顧凜君則在一旁,不時為她剝殼、切水果。
兩人之間,無需過多言語,那份心意已在無聲中傳遞了千百遍。
月光下,他們的身影被拉得很長。
月色漸涼,顧凜君忽而開口:“你學騎馬好幾年了,雖不常騎,技藝倒還熟練。”
蘇婉毓的手在鬆仁上輕輕一頓,思緒飄回了那段與父親四處奔波的歲月,“自從離開嶽州,我和父親常出遠門經商,騎馬成了生活的一部分,自然不會生疏。”
“原來如此,你倒是個學得快的,僅僅一個月的時間,就掌握了我苦練多年的騎術精髓,實在不簡單啊。”
顧凜君邊說著,嘴角勾勒出一抹讚賞的笑意,隨即起身,步伐從容地邁向後方的兵器架。
蘇婉毓輕輕咽下了口中的鬆仁,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隨著他的背影,心中泛起一絲好奇與期待。
隻見顧凜君不知何時已從兵器架上取來一把短劍,那劍身僅是普通佩劍長度的一半,刃尖銳利,筆直而寒光閃爍,劍柄處鑲嵌著幾顆色澤溫潤的綠鬆石,既顯得雅致非凡,又透露出一種低調的尊貴。
這劍顯然經過精心設計,非常適合女性使用。
他轉過身,眼神中帶著幾分認真,開口道:“你既然如此聰慧,何不再跟我學一門技藝?如何?”
言語間,似乎已有了打算。
“什麼技藝?”蘇婉毓的聲音微微揚起,眼神不自覺地落在了那把精致的短劍上,心中已隱約有了幾分猜測。
顧凜君微微一笑,回答道:“這劍小巧而鋒利,最適合用來自衛。你若願意,我可以教你幾招劍法,將來即便是在家中無人護衛的情況下,也能確保自身的安全。”
“你要教我劍法?”蘇婉毓顯得有些驚訝,聲音中夾雜著難以置信。
顧凜君挑了挑眉,反問道:“怎麼,不願意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