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的武鳴寺。”蘇婉毓邊說邊將一襲深色鬥篷披在肩上,鬥篷的邊緣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擺動,她轉身朝向院門,步伐堅定。
“你即刻去馬廄備好馬匹,與我一同前往。”
“是,小姐。”司棋應聲,隨即快步跟上,兩人沿著鄭府後花園曲折的小徑,穿過一片片花叢與竹林,漸漸遠離了府邸的喧囂。
不多時,她們來到馬廄,挑選了兩匹健壯的馬匹,翻身騎上,蹄聲清脆,一路向南城的武鳴寺疾馳。
夕陽餘暉灑滿天際,晚霞如同織女精心編織的彩綢,溫柔地鋪展在大地上。
“駕!”蘇婉毓手執韁繩,輕喝一聲,馬兒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急切,四蹄翻飛,踏著霞光,向著目的地飛奔。
司棋緊隨其後,兩人的身影在落日下拉長。
當她們抵達武鳴寺時,天色已近黃昏,古樸的寺門在夕陽下更顯莊嚴肅穆。
蘇婉毓輕盈地下馬,抬頭望著眼前那條通往寺廟的漫長石階,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那些石階,每一級都承載著她往昔的記憶,尤其是那次,鄭家正籌備迎娶薑瀅瀅,她內心紛擾,無意間漫步至此。
她記得自己當時讓侍女留在山腳下,獨自一人踏上了那數千級台階,一步步走入廟宇,尋找心中的答案。
而今,她再次站在這裡,雖然比前世晚了幾個月,但那份對未來的不確定與渴望卻絲毫未減。
“司棋,你在這裡稍候片刻。”蘇婉毓側身對司棋輕聲吩咐,語氣堅決。
司棋抬頭,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擔憂:“小姐,真的不需要我陪您進去嗎?”
蘇婉毓輕輕搖頭,嘴角勾起一抹安慰的微笑:“不必擔心,廟裡很安全,我會很快出來的。”
司棋恭敬地行了一禮,退至一旁,目送著小姐的背影。
蘇婉毓整理了一下裙擺,緩緩踏上石階,兩旁的梧桐樹正值花期,晚霞穿透密集的葉縫,將斑駁陸離的光影投射在她身上。
每踏上一級台階,她的心跳似乎就加速一分。
春風拂麵,帶來初春的暖意,輕柔地包裹著她,撫平了她心中的波瀾。
當她終於邁上最後一級台階,踏入寺內,心情也隨之平複,武鳴寺內依舊保持著它特有的寧靜,香客稀少,隻有幾位僧人正在清理院落,顯得格外清幽。
由於蘇家曆年來的慷慨捐贈,寺中的僧侶對蘇家人總是抱持著一份特彆的敬意。
今日,蘇婉毓一身低調的裝扮並未引起太多注意,僧人們隻把她當作一位普通的訪客,各自忙碌,未有打擾。
夜色漸濃,僧侶們開始收拾工具,陸續返回後院,前院中,隻剩下蘇婉毓孤獨而堅定的身影。
她緩步進入廟堂,來到前殿,那裡供奉著一尊金光熠熠的佛像,燭火搖曳,佛光普照。
蘇婉毓走到佛像前,跪在蒲團上,閉上眼睛,雙手合十,心中默念,如同前世一樣,虔誠地向佛祖祈求指引。
“信徒心中有一惑,敢問佛祖,世間真有輪回轉世?若輪回存在,人又能否逆天而行,改變既定的命運?”她的聲音雖輕,卻飽含深情與期盼。
就在這時,案桌後方忽然傳來一個沉穩而溫和的聲音。
“既已入輪回,何不勇敢嘗試逆天改命?既然獲得重生,就應當有冤報冤,有仇報仇。”這番話仿佛是對她內心疑惑的直接回應,令蘇婉毓心中一震。
她按照記憶中的路徑,緩緩走向案桌後方,心中充滿了好奇與不安。
就在她接近之時,一隻修長的手從陰影中伸出,掌心托著一隻飽滿圓潤的橘子。
而那手背上一顆醒目的朱砂痣,瞬間讓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所有的猜測在這一刻得到了證實。
緊接著,案桌後傳來衣物摩擦的細微聲響,一名高大英俊的男子緩緩站起身來,他手持那隻橙黃色的橘子,嘴角掛著溫柔的笑意,輕聲道:“上次給你的橘子,乾癟得讓人心疼,這次不同了,我特意為你精選,隻願給你最好的。”
蘇婉毓接過了橘子,燭光下,男子的麵容顯得更加柔和,她的眼眶不禁濕潤了。
恍惚間,顧凜君已抽出一方絲帕,動作輕柔地為她拭去淚水。
“是不是我的突然出現,嚇到你了?”他的話語中滿是關懷與歉意。
蘇婉毓連忙搖頭,聲音略帶顫抖:“不,不是的,我隻是沒想到能在這裡遇見您,王爺。”
顧凜君在眾人麵前的威嚴與在她麵前展現出的溫柔隨和形成了鮮明對比,仿佛他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
他踱步至廟門邊,目光越過門檻,落在那棵挺拔的梧桐樹上,緩緩道:“每日黃昏,我都會來這裡,能在此相遇,也是緣分使然。”
這所謂的偶遇,其實是他精心策劃的結果。
自從那次量體裁衣的偶然相逢後,他每日必至,風雨無阻,隻為等待她的出現。
他堅信,前世的擦肩而過注定了他們今生的重逢,手中的橘子,乾癟了便換新的,日複一日,從不懈怠。
窗外的梧桐,見證了季節的更迭,也見證了他每日不變的守候。
終於,他等到了她。
“王爺,鄭家最近發生的事情,都是您的安排嗎?”蘇婉毓緊握著手中的橘子,鼓足勇氣提出了心中的疑問。
顧凜君靠近她,輕輕拉低她的鬥篷帽簷,深邃的目光緊緊鎖住她的眼睛:“你是指哪一件事情呢?是關於惠嬪的,還是鄭侯爺的?”
麵對他那如水般溫柔的眼神,蘇婉毓毫不回避:“我指的是所有的一切。”
顧凜君微微一笑,沒有直接承認,隻是淡然道:“不過是舉手之勞,順水推舟罷了。”
蘇婉毓心中湧動著千言萬語,想要詢問他為何要如此相助,卻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而顧凜君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搶先一步,語氣中帶著幾分溫柔的戲謔:“微微,還記得在嶽州時你說過的話嗎?那些承諾,還算數嗎?”
“什麼話?”蘇婉毓秀眉微蹙,眼神中透露出一抹不解與困惑。
前世的種種苦痛,無情地衝刷著她的心田,讓她遺忘了太多,包括那些年少輕狂時許下的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