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成晏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低下頭,心中卻如翻江倒海,究竟是何等大事,能令攝政王不惜更改行程?
夜風輕拂過馬車,帶起一陣涼意,車內氣氛也逐漸變得微妙而緊張。
蘇婉毓正暗暗期待著鄭成晏的離去,不料,一隻強有力的大手驀然伸出,緊緊握住她的手腕。
她猛地抬頭,隻見顧凜君傾身靠近,手臂環繞住她的腰肢,輕而易舉地將她橫抱起來。
天地仿佛在瞬間顛倒,待到一切恢複平靜,她已被他穩穩抱出了馬車。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她大吃一驚,右手下意識地緊抓著顧凜君的手臂,尖長的指甲幾乎要嵌入他堅實的肌肉之中。
而顧凜君麵龐依舊平靜如水,穩穩地抱著她,緩緩走向鄭成晏。
昏暗的街道上,攝政王拖著寬大的衣擺,懷抱著蘇婉毓,與鄭成晏麵對麵站立。
他的身高優勢極為明顯,比之鄭成晏,更顯高大挺拔。
月光穿透薄雲,銀白色的光輝自攝政王背後灑落,將鄭成晏眼前的光亮儘數遮蔽,如同一座巍峨的山峰,迫使他蜷縮在陰影之下。
平日裡高傲的蘇婉毓,在攝政王的懷抱中顯得如此輕盈。
她的臉頰緊貼著他的衣襟,精致的刺繡邊緣硌得她生疼,但她依然保持著冷靜,儘量蜷縮著身體,將臉深深埋進鬥篷之中,寬大的黑色鬥篷將她整個人包裹得嚴嚴實實,讓人難以辨認出攝政王懷中之人竟是長平侯府的二少奶奶。
“王爺,這位是……”鄭成晏收回遊離的視線,小心翼翼地發問。
他早先多方打聽,得知攝政王並不好女色,怎料今日,竟會因一個女子而中斷行程。
攝政王並未作答,隻是擁著蘇婉毓徑直從他身旁走過,擦肩而過的瞬間,微風拂麵,帶來一絲淡淡的鬆香,讓人心神微漾。
鄭成晏心中五味雜陳,仿佛被一塊巨石壓得喘不過氣來:“王爺……”
“鄭二公子。”攝政王的腳步微微一頓,在他身後停下,低沉的嗓音直擊耳膜,讓鄭成晏的身體不由自主地緊繃起來。
“你似乎還沒那個立場過問我。”攝政王側頭,留下這句話,語調雖輕,卻不怒自威。
鄭成晏聞言,臉色微變,再次跪倒在地,聲音中滿是惶恐:“臣知錯。”
攝政王不再理會,邁步向前,抱著蘇婉毓向府門方向行去。
而那輛馬車,恰好停在了長公主與攝政王府邸的門前。
攝政王離開後,鄭成晏起身,拍打著衣擺上的塵土,目光緊隨顧凜君的背影,原本謙卑的麵容上,悄然浮現出一抹狠厲的殺機。
蘇婉毓感受到了背後那如刀鋒般銳利的目光,那眼神,就如同當年他將她父親的首級呈現在她麵前時一般殘酷無情。
她雙手不自覺地握緊,呼吸變得急促而沉重。
攝政王低頭,目光溫柔地落在她身上,寬厚的手掌輕輕加力,步伐微頓。
蘇婉毓微微睜大眼睛,呼吸一滯。
攝政王忽然轉身,目光掠過身後的鄭成晏,眼簾半垂,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鄭二公子。”
鄭成晏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措手不及,慌忙低下頭,不敢直視攝政王的雙眼。
“聽說夫人刺繡技藝超群,日後恐怕要勞煩夫人常來府中,為本王裁衣量體了。”顧凜君的語氣平淡,卻隱含著一絲挑釁。
蘇婉毓眉頭微皺,手指緊緊抓住他的衣袖,顯得有些不安。
鄭成晏仿佛被這番話震懾住了,未及細思其背後的含義,便連連應諾:“是,王爺,臣即刻回家通知夫人。”
攝政王收回那輕蔑的目光,轉身繼續抱著蘇婉毓步入府內。
大門轟然關閉,將鄭成晏與外界隔絕開來。
蘇婉毓鬆開緊抓的衣袖,急忙從顧凜君的懷抱中掙脫,低頭行禮:“多謝王爺。”
攝政王雙手負於身後,目光深邃地望著她:“你不怨我?”
他剛才那般舉動,無疑是一場賭博,稍有不慎,兩人的名聲都將受損。
但她清楚他的用意,今夜攝政王未能前往江州的消息一旦泄露,必然會引起梁王的猜忌。
而她獨自策馬攔截之事,遲早會被發現。
顧凜君的這番舉動,恰好可以混淆視聽,讓人誤以為她是攝政王府中的寵姬,是那位因不舍情郎離去而攔下他的女子。
今日攔住攝政王的,不過是一位王府的寵妾罷了。
至於為何攔他,不過是寵妾情深,不願情郎遠行的尋常戲碼。
歸根結底,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她。
蘇婉毓心中明鏡似的,懂得感恩,她認真答道:“王爺助我,我怎會有怨言。”
“那你打算怎麼謝我?”攝政王的聲音悠然響起,打破了短暫的寧靜。
他那雙深邃的眼眸中閃爍著玩味,似乎對接下來的答案充滿了期待。
蘇婉毓被這突如其來的轉折弄得有些手足無措,精致的眉宇間閃過一絲錯愕。
然而,她畢竟是見過大場麵的女子,很快便調整好情緒,再次俯身行禮,聲音溫婉而不失尊嚴:“王爺想要什麼樣的謝禮,但說無妨。”
攝政王沉默片刻,目光流轉,最終落在院中那棵繁花似錦的桂花樹上。
月色如洗,清輝灑在他的身上,為他平添了幾分超脫塵世的氣質。
他緩緩伸出手,從枝頭摘下一朵初綻的金桂,低頭凝視著手中那抹璀璨的金色。
夜風帶著涼意,輕輕吹拂,月光如水,灑滿了整個庭院。
攝政王的衣衫因夜露而微濕,卻絲毫沒有減損他那份與生俱來的高雅,仿佛剛才那個看似隨意提問的人並不是他。
花香襲人,蘇婉毓深深吸了一口氣,心中的緊張與尷尬在這一刻漸漸消散。
她望著攝政王手中的金桂,眼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溫柔。
不久,攝政王從袖中取出一枚雕刻精美的黃玉桂花,動作輕柔地插在了蘇婉毓的發間。
“不必言謝,我府中的花確實茂盛,你若有空,便來幫我修剪一番,也算解我幾分煩憂。”他的話語中帶著幾分誠摯,讓人難以拒絕。
長公主府的花木何等名貴,哪裡需要她親自動手,攝政王這番話,不過是一個邀請她常來做客的借口,也是拉近彼此距離的一個絕佳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