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被人當麵趕了又趕了,於淩心頭自然也有氣。
她道:“鐘言,我先回去了。”
於淩推上自行車往回走,心頭十分不是個滋味。
這什麼人啊!
以後找到工作,他們一定要爭取留在城裡。
就逢年過節回來看看,按月給養老錢,把該儘的禮數儘了就是。
鐘言氣惱地對他媽道:“媽,她是我老婆!”
而且是一起在鄉下同甘共苦、互相扶持的老婆。
鐘媽媽一愣,“她是你老婆,那你倆咋回的城?”
“離婚了啊。”
“離婚了怎麼還是你老婆?離婚了那就是前妻了。”
“不是,我們是商量好的假離婚。她還給我生了個兒子呢。”
鐘媽媽趕緊道:“那我小孫子呢?”
鐘言靜默了一下,“為了回城,我們假離婚,把孩子送給當地沒有生育能力的老鄉了。”
鐘媽媽伸手打他,“你這是讓鐘家的子孫流落在外啊。看你老子知道了怎麼錘你!”
鐘言梗著脖子道:“他要是跟著我回來了,連個睡的地兒都沒有。還不如在鄉下跟著養父母呢。”
煩死了!回來後日子怎麼會過成這樣?
於淩回到家比原計劃早,楊大媽正端著一方豆腐送過來。
“哦,於淩回來了啊。你妹要的豆腐,我給你們捎回來了。”
於淩雖然心頭氣惱,但對樂於助人的楊大媽還是擠出笑臉來,“楊大媽,麻煩您了啊!多少錢啊?”
“於朵給了錢的。她這會兒了都還沒回來,估計是廠子裡有事一時半會兒走不開。你喘勻了氣,把飯做上吧。”
“哎,好的。”
於淩騎著出去0分鐘,騎著回來又是0分鐘。
這會兒鬢角的頭發都有些濕了。
她倒了杯熱水喝著,歇歇。
於朵那裡確實是走不開。王科長要求她把標語全部刷完再走。
剛王科長那麼夠意思,於朵自然不好拒絕。
而且,她將來落實工作還得靠王科長幫忙呢。
大不了,就晚一點吃晚飯嘛。
家裡有餅乾和花生糖,回頭兩個小的知道一人吃一塊先墊個底。
所以,於承和邱新梅下班的時候她都還沒有走呢。兢兢業業的在刷最後幾個大字。
見到王科長就站在旁邊,於承和邱新梅自然不會說什麼。
這顯然是重要工作,而且還非得今天趕完不可的。
於承還等著間隙的時候,笑著叮囑了於朵一句,“朵朵,不著急,好好乾。我跟你嫂子先回去了。”
於朵點點頭。
於承和邱新梅加快腳步回去。
“於承,朵朵這工作看樣子應該穩了吧?”
“反正她挺能乾就是了。”
沒有人脈、不靠接班,居然自己能給自己弄一個坐辦公室的工作。
這還不能乾麼?
於淩也這麼能乾就好了。
回到家邱新梅正準備挽袖子做飯,就見到於淩在廚房做小蔥拌豆腐!
於淩看到隻他們回來就問道:“於朵呢?”
“刷標語呢,應該快回來了。”於承高興地道。
“那我把菜擱銻鍋裡悶著吧。”
“好,我們等一等她!”邱新梅點頭。
又去問倆孩子餓不餓。
“剛有一點,不過大姑給了飯團子吃。”
所謂飯團子就是把上了大氣的飯捏成團,裡頭還加了點鹹菜、油炸兒、香蔥。
一人一小團,他們吃得還挺香的。
於淩就是估著這個點都沒人回來,恐怕要耽擱晚飯了,先讓他們墊墊。
邱新梅看看於淩。沒想到她竟然會把自己的兒女照顧得這麼周到。
於淩道:“他倆跟我一樣姓於的。再說什麼事,還記到孩子頭上啊?”
“是是是,是這個理。”
於朵0分鐘後回來的,難得吃了回現成飯。
除了兩個小的,四個大人這會兒都餓了,於是開吃。
兩個小的吃了一點點就下桌,和大人打了招呼出去在院子裡玩兒了。
於承墊了個底,然後道:“小妹,你那工作的事穩了吧?”
路上他還聽說後勤部主任都去看過於朵刷標語了。
說不定,廠長、副廠長坐車下班的時候沒準都看到她了。
於朵道:“王科長還是那句老話,如無意外!”
邱新梅蹙眉,“怎麼還是這樣啊?”
於承想了想,“事情沒有塵埃落定,人家肯定不會把話說滿了的。但他這麼使喚你,還讓你加班了,應該還是有一定把握的。”
於朵點頭,應該是這樣。
不過,“大哥,大嫂,如果明年三月我這個工作沒落實好,你們打算怎麼安排我?”
於承道:“這不是已經比較明確了麼。”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萬一我這幾年的謀算成空,總不能事到臨頭再現打主意。”
萬一被彆人把這個位置占了。這確實是一件麻煩事。
於承好一陣沒有說話。
於朵忽然就覺得好生氣。他就沒有為自己好好打算過,或者說有打算也不是為自己好的。
難道工作沒落實好,他還打算讓自己繼續在家做家務照顧他一家四口?或者要進行到下一步,拿自己去給他的前程鋪路?
她直接道:“如果這個工作沒落實好,我要去讀高中。”
大不了自己複習重新參加一次中考。
邱新梅皺眉道:“朵啊,家裡哪還有閒錢啊?你一向是最懂事的,彆跟著某些人鬨騰。”
剛不是一切都還好好兒的麼,怎麼氣氛忽然就急轉直下了?
於朵有些激動地道:“之前家裡借錢給嫂子的弟弟,那是救急。不借400塊給他賠湯藥費可能要留案底,所以我沒有說什麼。但大哥你借給丈人家都能一次借出400。二姐回來鬨一場,也能許了0個月還清00塊。憑什麼輪到我,就連兩年上高中的錢都拿不出來了?我也不用你們供,我就用父母留下來的錢去讀高中而已。”
她算是知道了,會鬨的孩子有糖吃!
這回她也要鬨。
又不讓他們額外去掙,用父母留下的錢供她讀高中怎麼就不可以了?
該是她的,她不會再退讓。
於淩眉目一凜,‘啪’地一聲把筷子拍在桌上道:“什麼,借了400塊給你小舅子賠湯藥費?口口聲聲沒錢,我說爸媽留下的錢花哪去了呢。原來花了這麼大一筆在你小舅子身上啊!不行,爸媽留下來的錢,我和於朵也都有份的。憑什麼就你們拿著!爸媽辛辛苦苦、省吃儉用一輩子,存下來的錢是為了老於家的子子孫孫。不是為了給什麼外姓人。”
邱新梅道:“那是借的,又不是給的。再說那錢也不是爸媽留下來的,是我們夫妻攢的。借了那錢,我已經半年沒拿過錢回家了。”
於淩嗓門一下子就大了起來,“爸媽掙得多、花得少,沒留下錢。倒是你們掙得少、花得不少,還存了400。你哄鬼呢?還有,你搶了我的工作,掙的錢拿回去顧娘家。還一借就是400這麼多!邱家對於家全家上下有活命之恩啊?”
於朵拉了一下二姐,“大嫂父母養了她,她一個月拿回去塊錢孝敬是應當應份的。你們掙的是你們掙的,我們不望著。就父母留下的錢,我和二姐也要各分一份。”
如果明年工作沒落實好,她就拿那個錢去讀高中。
如果落實好了,她順利入職。那個錢她也自己攢著。
錢在哥嫂手裡管著,遇到事首先就是犧牲她的利益。
她這回要自己拿著!
以前她隻有一個人,吵不贏。而且當時確實是救急。如果讓大嫂的弟弟落了案底,老邱家一定會記仇的。
自己還要在大嫂手底下討生活的,日子一定不好過。
可現在不是多了二姐這個天然的同盟軍麼。
而且事實已經證明了哥嫂靠不住,她肯定就要爭的了。
於淩道:“好,你一個月孝順父母塊錢是應該的。逢年過節,過生日多給些也說得過去。咱們就掰扯父母留下的錢,必須平均分成三份!”
這種大雜院不隔音的。
於家鬨起來,大院裡的鄰居差不多都聽到了。
大家剛吃過飯,正坐在庭院裡消食呢。一個個便都豎著耳朵聽了起來。
這老於家咋又開始了?
大家聽了聽,還是在鬨老於頭老兩口留下來的錢的事。
和昨天不同的是今天於朵也加入進來了。
“於朵昨天不是說不摻和她兄姐的事麼?”
“沒摻和啊,她兄姐之間的事昨天不是解決了麼。她這是為自己爭取呢。要我說,因為小邱弟弟的事,就不讓於朵上高中是有些過了。你說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怎麼於淩回來一鬨,就一個月能擠出塊錢分期賠給她了?於朵上學也是分期付學費啊。”
對於於承不讓於朵讀高中這件事,大雜院裡的人也是有些微詞的。
於朵多出挑啊!成績一直都很好、很穩定。
看到於淩回來一鬨,就給自己爭取到了00塊的補償,她能沒想法麼?
於朵這些年在家那可是任勞任怨啊。
父母不在了,跟著哥嫂過日子,她敢眼裡沒活兒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