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沈微慈輕蹙眉間,像似在認真思索,目光盯著沙漏,直到最後一刻才輕聲道:“我想不出來了,還是二姐姐厲害,我自願認罰。”
說著沈微慈從丫頭手上接過杯盞,飲了三杯溫酒。
沈昭昭本要再來一輪也對不上了,可要是她一個侯府正經嫡女輸給沈微慈,那便是打臉了。
好在她即便有些讓她刮目相看,也不過僅此而已。
她臉上露出笑,倨傲的看了沈微慈一眼:“三妹妹能與我比試這麼幾輪,已算不錯了。”
四姑娘沈明秋笑:“不過三姐姐也厲害的,倒真沒想到三姐姐能對上。”
沈明秋的確對沈微慈有幾分刮目相看,上回下雙陸棋也是,居然也能與沈昭昭下平局,雙陸棋平局的情況本就少,那時候就覺得不可思議了。
沈微慈溫溫笑著:“我不過誤打誤撞,也當不得誇。”
“四妹妹五妹妹若認真了,更比我厲害。”
沈四爺看向沈微慈:“真看不出來三堂妹這般厲害,你以前讀過書?”
沈微慈眼眸裡依舊帶著淡淡溫和:“以前學過一些,但隻是皮毛罷了。”
“真說起來,也比不過堂兄和姐妹們。”
說著沈微慈從椅子上站起來,告了辭道:“瞧著雨該是不會停了,我院子稍遠些,先回了。”
正抬步子要走時,身邊沈昭昭卻拉住她:“三妹妹才來一局就走了?這多沒意思?要不三妹妹再說個字,好歹也要三局才是。”
沈昭昭本是不想找沈微慈麻煩的,可明明是她贏了,偏偏他們居然都誇沈微慈來。
沈微慈一個鄉下來的,明明他們之前也不喜歡她,為什麼現在還誇她,這口氣咽不下去,就隻能找沈微慈麻煩了。
沈微慈頓住步子,低頭看向坐在位置上的沈昭昭,她滿目不屑倨傲,更深處還有一絲絲的惡意,像是讓她越狼狽難堪,她便越高興。
沈微慈不想與沈昭昭有什麼衝突,她們都是二房的,起了衝突對自己並沒有好處。
隻是此刻或許是她飲了酒,果酒的後勁上來,她的身體微微發熱,頭腦也漸漸發暈。
她笑道:“這會兒瞧著天色快暗了,二姐姐若想玩,要不我明日過去陪二姐姐吧。”
沈昭昭看了沈微慈一眼:“今兒人這麼齊,就算天快黑了又怎麼了,我瞧著還這麼亮堂的,或許很快就結束了呢?”
說著沈昭昭看向沈四爺和沈彥禮:“你們說呢?”
兩人聳肩:“我們都行,這會兒回去也沒什麼意思。”
沈明秋會看眼色,也笑道:“我和五妹妹也都行。”
沈微慈閉了閉眼,應承下來。
後頭兩字依次是風,葉,沈微慈也依舊是最後一輪隻剩下她和沈昭昭兩人時輸了,隻為了少罰兩杯酒,又不叫沈昭昭恨上她。
沈微慈自然喝不下了,輸了後隻第一杯飲了,剩下的都倒進了袖子裡。
沈昭昭臉上得意的笑意越來越深,連著說話的脾氣也好了。
再打算下一輪時,閣樓下頭匆匆上來一個丫頭,她往人群堆裡看了一眼,給各房的問了安,又忙小聲的走到沈微慈的身邊,小聲道:“三姑娘,章公子來了。”
丫頭的聲音很小,加上雨聲和其餘人的說話聲蓋過去,這話也沒人聽見。
但一直懶洋洋坐在圍欄上興致缺缺往外看雨的宋璋卻回過了頭,將視線落在了沈微慈身上。
隻見沈微慈側身對著他,寬敞袖子規矩的放在膝上,秀氣的後背儀態端方,淡色眼眸裡好似有幾分看不明了的情緒。
又見她聽了那丫頭的話,站起身走去角落處,背對著眾人,留一個寶藍窈窕的身段。
他懶懶看了一眼,回過目光。
這邊沈微慈朝著那丫頭小聲問:“他現在在哪?在我父親那兒麼?”
那丫頭便搖頭:“章公子剛從二老爺那兒過來,現在正在姑娘院門口呢。”
“奴婢叫他去廳裡坐坐,他卻說姑娘不在,進去不合禮數,便在院門口等著姑娘就是。”
沈微慈一聽這話點點頭,叫丫頭先回去,又叮囑說外頭風寒雨大,也送盞熱茶給他暖暖身。
那丫頭小聲誒了一聲,又忙去了。
沈微慈回過頭,見著眾人也在看她,便過去輕聲道:“院子裡的丫頭出了事,我先須得回去看看,下回再陪姐妹們一起玩吧。”
有一人問:“丫頭出什麼事了?”
沈微慈便笑了下:“本是小事,不過鬥嘴兩句,我回去看看。”
沈昭昭看了沈微慈一眼:“這樣的小事你都要管?”
“該不是輸不起吧。”
上回雙陸棋沈昭昭心裡頭還憋著一口氣在,這會兒總算說出來了,心頭倒稍微暢快了些。
沈微慈看著沈昭昭,眼裡的笑意依舊安靜:“我確贏不過二姐姐,不過院子裡也實有事情,讓二姐姐掃了興,我下回再來賠罪。”
沈昭昭看沈微慈這般在她麵前做小,臉上倨傲更甚,又不耐煩的擺擺手:“去吧,去吧。”
沈微慈這才攏著袖子,帶著丫頭往樓梯走。
宋璋垂眼往樓下看,隻見不一會兒下頭的廊橋上,沈微慈撐著青傘,披著月白鬥篷走在上頭。
她的步子細緩,靜悄悄的走在雨裡,穿過曲折的石板路,漸漸消失在一片芭蕉葉裡。
身邊傳來一聲感歎:“三妹妹的顏色是真真好,脾氣更是好的不行,我看她才情儀態也不輸給大家閨秀,說不定將來能嫁戶家世不錯的人家。”
說著沈四爺沈栝轉頭看向沈昭昭:“聽說三妹妹也已及笄了,二伯母可給三妹妹選親事了?”
沈昭昭聽罷這話,笑的冷淡:“她不過是生的好些,其他的還不是帶著些鄉下習氣,能嫁什麼好人家。”
“將來在京師裡隨便指一門給她,哪家都比她在裕陽找的好,她也該知足了。”
宋璋看著那早沒影的遠處,從圍欄上站起來,大步往外走。
沈昭昭見著宋璋不打聲大招的走出去,想喊又住了嘴。
宋璋要走,自然沒人敢問,從前幾乎都不會與他們坐在一起,也就今日難得過來一起烤肉吃,也沒呆多久就走了。
沈明秋看著宋璋的背影不見了,忽然對眾人問:“二堂兄也快二十三了,是不是也要議親了?”
沈栝搖頭:“二堂兄性子冷漠,才回京一年多,投懷送抱的可不少,估摸著大伯母正物色吧。”
“說是前些日子還有女子故意往二哥馬車前撞,就為了引二哥注意呢。”
沈明秋聽罷好奇的問:“那然後呢?”
沈栝便嘖嘖道:“然後便是二堂兄讓人直接碾過去了,說是那女子的腿再不能好了。”
眾人都深吸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