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沈微慈倒是平靜,白天就改衣裳,晚上就臨字。
去文氏那裡問安的時候,文氏也沒有怎麼為難她,說幾句話就讓她回了,就連沈昭昭都沒有再怎麼找過她麻煩。
沈微慈略微覺得有些不對,明明她初進侯府時,文氏眼裡的冷意和沈昭昭眼裡的不屑輕蔑不是作假,她們這般平靜,反倒讓她隱隱有不安。
月燈笑沈微慈:“姑娘想的真多,肯定是經過上回的事,二老爺訓斥過了二姑娘,她們定然也不想其他房的議論。”
“再說了,姑娘平日裡過去恭恭敬敬也不多話,她難道還抓著人就咬麼?”
沈微慈笑了下,認真看著手上的針線。
到了下午時,父親身邊的隨侍過來,讓沈微慈去書房一趟。
沈微慈現在已熟路了,將桌上的針線衣裳稍收拾了帶著月燈過去。
月燈湊過去小聲問:“老爺怎麼又叫姑娘去書房?難道要說與章公子的事?”
“是不是章公子有意提親?”
沈微慈笑了笑:“估計沒這麼快。”
到了聽竹居,一跨進中廳裡,就見著章元衡和父親正坐著一起說話,她才抬眼眼看過去,就見著章元衡收住話,視線往她身上看過來。
隻見他一身天青色圓領常衣,腰墜玉佩,眉眼含一絲絲笑,看過來溫溫和和。
微微慈心間一頓,垂下眸子,給父親問安。
沈榮生看著進來的沈微慈笑道:“尋個位置坐吧,我正與章二郎說起你呢。”
“章二郎說你的字有進步,這回抽了空來,特意要來教你的,你還不快謝謝章二郎。”
沈微慈才剛在對麵找個位置坐下,聽了父親的話又抬眼看向章元衡,半施了禮數:“謝謝章公子。”
章元衡不由看在對麵沈微慈身上,隻見她一身寶藍衣,上秀精細繁複的桃紅牡丹,大敞袖,袖口遮了她半截玉指,露在外頭的手指便更纖細,根根勻稱。
再看她不施粉黛,與稍明豔的衣裳不同,發無釵飾,雪膚紅唇,眸如點漆,恰似白雪紅梅,冷清清的惹眼。
他隻覺看晃了去,想起她回的那封信,規整嚴謹的小字,像是些微有些像她的性子,安安靜靜,又分外讓人覺得舒適不拘謹,不由心裡微微染燙。
他跟著站起來作揖:“當不得沈姑娘謝,不過是我唐突過來,沈姑娘勿要怪罪。“
沈微慈笑了下:“我本也正想請教的。”
那一笑直叫章元衡看的愣了下,上回覺得她些微有些冷清,這回又覺得她性子好的叫他移不開眼。
沈榮生本要撮合這段姻緣,再看章元衡這般表現,心知這事**不離十了,就笑了笑:“既然如此,就去書房吧。”
沈榮生也並沒有走,畢竟章元衡和沈微慈兩人親事還沒定下,單獨待在一起傳出些閒話。
他坐在太師椅上慢悠悠的喝茶看書,任由沈微慈和章元衡站在桌前寫字。
章元衡當年進士科可是第二,不僅書法了得,詩賦更是厲害,是京師裡頗有些名聲的年輕才俊,他也是因著和章元衡父親的關係才想了這一門親事。
本是試探,倒也沒想這樁事真有可能撮合下來,他是滿意極了。
這邊沈微慈的袖子掃在桌案上,章元衡彎腰去看沈微慈寫字,時不時指點一二,手指卻規矩的沒有去刻意觸碰,反而守禮的點到為止。
隻是在沈微慈沒注意到的地方,章元衡仍舊忍不住用餘光去瞧她,看著她溫婉側臉,凝神認真的神情,還有那一顆豔痣,都叫他忘乎所以。
她沒有其他女子過分刻意的羞澀,也沒有一些女子那般爽朗,溫溫和和的,不扭捏也不爽朗,倒是撓的他心思不上不下。
這兩天她不給他回信,他便有些茶飯不思,一閉眼就是她那一垂眸的眼尾。
這才輪值後就來過來拜訪。
他不過想看她一眼,安定下自己那若即若離的心思。
又或許他想知道她心裡是如何想的。
沈微慈寫完一行字,看身邊人遲遲沒有說話,一側頭卻對上章元衡怔怔看來的眸子,愣了下又含了笑:“章公子看我現在寫的如何?”
章元衡難得窘迫一回,忙低了頭去看桌上的字。
此時的字已是頗有幾分意境灑脫了,他也不過才教了她兩回而已。
他低聲道:“沈姑娘蕙質蘭心,不出時日就能比我寫的好了。”
沈微慈輕笑一聲:“我不過學個皮毛,離章公子差遠了。”
“不過我這些日夜裡都會臨一個時辰,倒是起了作用。”
章元衡聽了這一聲笑,忍不住又往沈微慈臉上看去,見她泛波光的眸子含笑,黛眉婉婉,心下跳了跳,不由也笑了起來。
他又低聲問:“剛才沒聽沈姑娘怎麼咳了,這些日子身子好些了麼?”
沈微慈笑:“聽了章公子信上說的,用了肉桂煮茶喝,倒真有些用的。”
章元衡聽罷便又道:“我看沈姑娘身子確有些弱,改日我送幾幅補身的方子來,我母親也在吃的,看看有沒有用。”
沈微慈抿唇笑:“哪裡能勞煩章公子破費,府上也有方子的,我身子也沒那麼差。”
章元衡一頓,隨即歎息似的笑了下:“我的心意罷了。”
沈微慈看章元衡模樣,心間微動,到底又沒有說話。
依舊是天色將暗的時候章元衡告辭回去,沈榮生特意讓沈微慈送著章元衡去門口,自己就坐在裡頭不動,也讓兩人單獨說兩句話。
沈微慈依言送著章元衡到了廊下,兩人之間沉默著,一直走到了院門口,章元衡忽頓了步子,冷風中他看向沈微慈低聲道:“今日貿然過來,沈姑娘是否覺得我唐突了?”
沈微慈抬頭看向章元衡搖頭:“章公子百忙裡能過來教我寫字,我怎麼會覺得唐突。”
章元衡靜靜看著沈微慈眉眼,將心裡話說了出來:“這兩日未收到沈三姑娘的回信,我原以為是沈三姑娘覺得我太唐突,心裡厭煩我了。”
“我本想克製一二,卻又心裡難安,總要過來看一眼才安心。”
借著微暗的天色,章元衡微微躬身往沈微慈那頭靠了靠,喉嚨一滾,問出折磨他的話:“不知沈姑娘對我印象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