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淵扭頭看看窗外泛著微弱月光的夜幕,內心一切信念此刻儘數崩塌。
他的狀態,與江淮晏剛到瓦蘇時,無甚差彆。
如今的盛明淵,萬似當年的江淮晏。
黑暗中,盛明淵忽然吐出一口氣說道:“薑兄,我不想當駙馬。”
江淮晏摩挲玉佩的指尖一僵,寂靜在窄小的閣樓再次蔓延。
不知過了多久,黑暗中傳來盛明淵小心且微弱的試探。
“薑兄,你那麼聰明,是不是早就猜到會這樣了?”
點到為止的試探,未儘之言其實兩人都心知肚明。
江淮晏仰了仰頭,不免無聲苦笑。
他就說盛明淵聰慧過人,不見得猜不到他故意將殿試文章寫的棋差一招的用意。
江淮晏早已窺見京中這半年來的局勢動蕩,前朝已是風起雲湧,後宮又何嘗能風平浪靜。
兩位公主又已適齡,大公主被禁足之事消息雖在坊間被壓得死死的,可還是能從千絲萬縷的牽扯中打探到相應的消息,借此想要窺探其中何因,以及背後為何有人落井下石,這便就很好猜了。
邊疆與伊丹的戰事持久日下,最近幾年大鄢越顯疲態。
若問武將定是死守不降,可若問滿朝文臣,隻怕一大半都主張推個公主出去和親以平勞民傷財的戰事。
而這個節骨眼上曆來很受皇帝重視的大公主悄無聲息被禁足,而又漏出零星五公主尋駙馬的消息,前後結合來看著實耐人尋味。
那時起江淮晏便密切關注著是否舉辦宮中宴會,又或者京中權貴可有張羅起什麼京郊年輕貴女公子的小宴。
可是都沒有,鮮少幾場小宴也不見五公主現身的影子。
再一細想,三年一次的春闈,江淮晏便有預料皇帝隻怕要從杏榜前三中挑一個給五公主做駙馬了。
可是江淮晏猜測,怎麼找也會是探花才對。
畢竟探花確實貌美且與五公主更加適齡。
江淮晏將所寫的試卷控了個不上不下的榜眼。
既不如狀元引八方目光,也避免被招做公主駙馬,還能在朝中有個不俗的官職方便日後運作。
隻是萬萬沒想到,皇帝居然將狀元招做駙馬。
這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駙馬向來是附庸皇權附屬公主的產物,說好聽點是皇權貴婿,可說難聽點,不過就是個公主的正夫。
這讓滿腔熱忱一心為國為民的盛明淵如何接受得了。
“薑兄,還是你聰明啊。”
盛明淵沒頭沒尾地輕歎了一句,闔上酸澀的雙眼,攥著酒壇的手緊了又緊。
“皇帝昏庸,他昏庸,他居然這般昏庸!”
江淮晏聽著盛明淵壓低嗓音的怒吼,下意識心頭一跳,扭頭往窗外看去。
對麵屋簷上蹲著一人,躲在參天大樹的樹乾後,似乎是察覺他的注視,側了側身子探出頭來。
夜幕昏暗下那道人影很不明顯,但有意釋放出來的氣息提醒了江淮晏。
“明淵,這樣的話,日後莫要再說了。”
盛明淵低聲咳嗽著笑出來:“薑兄,我、我這一生,隻怕是不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