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羅滕迪克一路走來的時候，都在打量著許青山，他發覺這位年輕的天才學者，樣貌要比他在視頻裡看到的還要出眾。
那些鏡頭並沒能全麵地將他的俊朗記錄下來。
這一老一少對視的時候，身邊這幫五六十的小老頭立馬就注意到了這個情況，不動聲色地稍微讓開位置，讓許青山和格羅滕迪克一老一少進行眼神交流。
“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完美。”
格羅滕迪克先開口了，他言語之中滿是讚許，並沒有用上其他形容詞，而是直接以完美來概括。
“畢竟我曾經也認真研究過您的工作，在證明黎曼猜想的道路上，我也是受到了您的影響，特彆是將範疇論同調代數和層論引入代數幾何這方麵，所開創的相對觀點，更是為我引入量子分析起了很大的指導性作用”
許青山認認真真地說著自己對於格羅滕迪克工作的認可，卻見老頭看起來滿不在乎地擺著手。
“過去的東西沒有必要提，你能做得出來是你自己厲害，和我沒有多大關係，隻是你竟然還認得我。”
德利涅在一旁看得仔細，雖然老師嘴上是這麼說的，實際上一時間腰杆子都挺直了，手背在身後，摳了又摳。
他了解老師，老師這幅模樣，就是開心了。
“我想這世界上還活著的數學家都不會敢忘記您的，這邊人有點多，我們先去給你們安排住宿。”
許青山輕笑著說道。
在知道德利涅先生他們要過來，許青山早就已經讓人去把二舅林季華給自己留的一套樓王大平層打掃打掃，這樣省得去酒店，而且也有足夠的隱私。
畢竟，這麼幾位國際數學大拿一聲不吭地突然跑到了華夏來，不管目的是什麼，都很容易引起一些猜忌和糾紛。
一輛商務車就把五個老頭從機場裡拉走。
到了家中。
許青山原本還想讓人安排一點西式的紅茶、糕點過來，結果格羅滕迪克老爺子卻對桌上的閩南岩茶很感興趣，非說要嘗嘗味道。
“幾位這次來，是打算來找我問問量子分析的問題？還是說對於黎曼猜想還有”
許青山雖然心中有了猜測，但有時候保持被動要比主動舒服得多。
果不其然，許青山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格羅滕迪克打斷了。
也不難看出來，在普林斯頓裡很有逼格的幾位教授，此時在這位數學教皇、數學現代上帝麵前，根本就沒有主導權。
“我聽皮埃爾他們說，你在打造一所專門為學術服務的學校？”
許青山佯裝一愣，看向了德利涅和邦彆理，隨即點了點頭。
“確實如此，叫青山大學，這位江先生就是青山大學的總設計師。”
許青山還cue了一下在一旁勤勤懇懇泡茶的江道華。
老江這時候可沒有再想著抱怨許青山把自己放回家，結果又臨時征召，害得自己放了老婆的鴿子。
就剛剛從機場回到這裡來的路上，江道華也算是聽明白了，自己這一趟拉的這些看起來風格各異的老頭，都是世界頂級的數學大師。
老江畢竟以前也是高材生，英語不會差到哪裡去，再加上自家小妹也在普林斯頓讀書，他對於普林斯頓自然也有一些了解。
可現在坐在這裡的五個老外。
其中三位都是普林斯頓的終身教授，這種每每江鈺華提起時眼神之中都會充滿敬意和向往的存在，在這位光頭老頭麵前，都是唯唯諾諾的，生怕照顧不周的樣子。
而許青山的影響力，那就更不用說了。
華夏科研單從熱度來說，許青山稱第二，沒有人敢稱第一。
他都說，自己這一次轟動全球的成果，也是受到這位老爺子的影響。
雖然江道華不太深入了解數學科研圈子，但是以他高級知識分子的認知，自然能夠意識到這位老頭的強大。
“你好，我是傑特江，很高興為你們服務。”
江道華非常上道，不僅把剛泡好的茶先端給格羅滕迪克，更是站起來做了個自我介紹。
“如果你們想要了解的是青山大學的話，那麼請稍微等我一下，我為你們做一個詳細的介紹。”
說完，江道華便去車裡拿了自己的電腦過來，給這幫老外做展示。
這下輪到格羅滕迪克和德利涅他們有些震驚了。
好家夥。
剛剛下飛機的時候，看到這些黑瘦黑瘦的華夏人站在許青山的身邊，也都沒怎麼說過話，隻是一味地開車。
他們還以為這就是一個司機，或者是許青山的助理。
沒想到，就這麼一位看起來有點像民工的家夥，竟然是青山大學的總設計師，而且還有一口這麼流利的英文。
儘管口音上是很傳統的華夏式英語的口音，但很是自信，沒有普通人那種常見的害羞。
而且英語演講也根本沒有影響到江道華的介紹邏輯，他所展現出來的水平，哪怕是格羅滕迪克他們幾位不太了解建築學的家夥，也能夠直觀地感受到。
畢竟，不懂建築學，還能不知道這玩意好不好看嗎？
“各位是有意向來青山大學養老、放鬆做學術、輕鬆教學生嗎？”
許青山一直都沒怎麼能插上話，反倒是江道華先所有人一步把這層模棱兩可的膜捅破了。
“大伯”
許青山一愣，剛想開口打斷江道華的話，結果卻被江道華按住了手。
隻見江道華很是真誠地咧嘴一笑。
“其實我是青山的親人，不過我不太懂學術上的東西，我隻知道他在青山大學這個項目裡投注了很多很多心血，哪怕是那些什麼黎曼猜想、什麼量子分析，他隻要一直做下去，應該就能保持著全球頂尖數學家的地位吧？”
江道華看向了格羅滕迪克，大膽地問道。
“嗯，他一直都會是全球最頂尖的數學家的。”
格羅滕迪克點了點頭，客觀地評價道。
“是的，他原本可以安心地待在京城大學，心安理得地享受著一切的榮譽待遇，受萬人敬仰，被世人傳頌。”
江道華目光一凝，正色道。
“但他還是願意把自己這輩子千辛萬苦賺到的錢，都投入到青山大學來，這個項目是我負責的，我知道他已經竭儘全力。”
“所以我也會竭儘全力，在設計的環節，就儘可能地考慮到對於學生、教師、職工的優待問題。”
江道華在電腦裡找了幾張他分彆用手繪和電腦設計的概念圖。
“這是在學校一期和二期中間準備搭建的碧水湖，湖邊會設計多款湖邊彆墅”
江道華講的這個，就連一旁的許青山都不是很清楚。
畢竟他們之前交流的一直都隻是一期校區。
許青山的本意是想讓江道華等一期校區設計完以後，再根據實際情況來慢慢設計二期校區的。
沒想到大伯在工作上這麼勤快的。
這總設計師還真沒安排錯。
“差不多就是這樣，這是我從設計理念上，對於我校優秀教職工的優待保障。”
江道華最後超絕“不經意”地又補了一句。
“我相信要是像你們這樣的教授，應該也會喜歡上這種生活吧？在校園城鎮中漫步，享受著慢節奏的研究生活，每天都能吃到來自華夏五湖四海的特色美食”
原本許青山還在想主動和被動的問題，現在看著江道華隻覺得自己好像還沒有真正深入地了解浣溪的這位大伯。
他要遠比許青山想象中和認知中的敢於嘗試和敢於挑戰。
甚至在畫大餅忽悠人這件事上，也絲毫不弱。
也是。
如果不擅長畫大餅忽悠人，又怎麼能夠成為國企副總呢？
但許青山並不怪江道華自作主張。
恰恰相反。
江道華已經提前表明過是他作為一個旁觀者著急，而不是擁有決定權的人。
這就讓他對幾位大拿發出的邀請，存在著可操作的空間。
如果幾位足夠心動，那就會抓住江道華那明晃晃的暗示，如果幾位不感興趣，那許青山不需要開口，就還有保留原本交情狀態的退路。
“！”
格羅滕迪克眼前一亮。
“那這種生活還是挺令人向往的，傑特，你可以為我留一座房子嗎？我想我會喜歡的。”
格羅滕迪克這句話出來，也就隻有江道華不太了解他，眼神迸發出了興奮和激動的色彩。
其他人，包括許青山，都用一種看老狐狸的眼神看格羅滕迪克。
以格羅滕迪克的身份和實力，他想要有什麼生活不行？
真以為去山脈裡隱居，還能把日子過得好好的，是普通人能辦到的麼？
隻不過，許青山也微微揚起了嘴角。
原本從德利涅和邦彆理他們聯係自己的時候，許青山隱隱的就有猜測。
後來更是想得更加大膽。
現在一切都成真了。
“我才想起來，格羅滕迪克先生，青山大學的名譽校長的頭銜可一直為您留著呢。”
許青山打蛇上杆。
雖然從見麵以後，許青山就沒有聽到德利涅他們提到上次電話裡的事，可他還是主動提及了。
“名譽校長？”
格羅滕迪克看向了許青山，多看了兩眼，笑了起來。
“你果然還記得那通電話，當然，我既然今天來了，就事有這個打算的。”
格羅滕迪克抬了抬手，示意江道華可以坐下來。
“不僅是我，皮埃爾他們幾個，也希望能夠一同來華夏，來你的學校，成為一名教師，把我們的學問在這裡傳承下去。”
格羅滕迪克一改之前在其他地方的那種桀驁與放浪，坦誠地說出了自己一行人的來意，並沒有任何的繞彎。
“但是我們也需要有足夠的保障，這種保障並不是我們的待遇問題，實際上，許，你也很清楚，到了我們這個階段，其實並不太會需要去考慮待遇。”
“我們所需要的保障，是你對於學術從一而終的追求，以及對於學術研究型學校的態度。”
“什麼樣的學術體係，什麼樣的培養方案，什麼樣的獎勵機製，等等等等，讓我們看到你對於數學，對於科學的未來的態度，你也知道，我畢生最討厭的就是那古板、貪婪、迂腐、黑暗的、到處充斥著交易的愚弄的學術圈，我想看到你的不同，如果可以，我會用畢生所學來支持你。”
格羅滕迪克還是很罕有地說這麼一大番話。
說到這，格羅滕迪克頓了頓，伸手指了指自己身邊的幾位弟子和後輩。
“我們也商量好了，隻要我做了決定，他們就會跟著我一起留在你的學校裡，為學術的未來奉獻餘生。”
隻是坐在一旁原本就是安安靜靜在吃瓜的雷諾有些傻眼了。
不是，老師。
這件事難道不是你和德利涅他們一起合計的嗎？關我雷諾什麼事？
我好好的一個世界名校副校長，不乾了跑來給許青山當個打工仔？
這合理嗎？
老師怎麼能這麼草率地為我做決定呢？
雷諾正想出聲的時候，卻看到了老師格皇在說完話以後，突然轉過頭來掃視了他們四個一眼。
“我這麼說，你們沒有意見吧？”
雷諾挪了挪屁股，整個人縮回沙發裡，低下頭。
您牛逼，您吉祥，這我哪敢有意見啊？
許青山聽到了格羅滕迪克的話，大致了解了他們的意思，心中一喜。
“這您放心，我都已經有做好了準備，既然我們已經明確了對方的態度，那今天各位就先好好安頓下來，明天我和傑特帶你們一起去參觀一下最新落成的青山大學一期，在參觀的過程中，我會毫無保留地告訴你們我的思路和計劃。”
許青山承諾道，不過他也有點擔心格皇這種急性子的老登等等內耗太久了，直接跑路，又補充了兩句。
“不過先生您可以放心的是，為了能夠實現我們學術研究者的夢想，這所學校儘管我也會成立校董會，但校董會對於學校的運營沒有支配權，隻擁有就業方麵的優待，同時，這所學校也不會在官方立場上涉及任何政治問題，我會保證這所學校隻會有我一個人的聲音，而我的聲音，就是學術至上的代表！”
許青山坦然地吐露出自己的心聲。
當然，有些不一定會發生的敏感的事情，許青山不會去提。
他相信，隻要自己能夠打造好青山大學。
格皇他們來了，就會舍不得走。
一旁的江道華眨了眨眼，心中的震撼難以複加。
他知道青山大學以後會很強，可他沒有想到現在就已經能因為許青山一個人就這麼強。
能夠讓普林斯頓的終身教授放棄在學術聖地的崇高地位，來到一所初建大學擔任教授。
是這世界瘋了，還是他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