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江濱江彆墅的頂樓，安靜得隻剩下了鍵盤的聲音，並沒有人在討論任何話題。
許青山、江浣溪和佟童，他們三明明身處一室，卻又像是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裡，各忙各的事。
佟童在加強自己的英語書麵寫作能力，特彆是科研論文。
儘管像數學建模或者是科研論文這樣的東西，語言的優美並不算太重要，隻需要考慮流暢性和表述的準確性就行。
佟童一邊看著一篇兩年前的美賽建模特等獎論文，認真鑽研著其中的遣詞造句，特彆是對於一些邏輯敘述部分和一些方案闡釋的部分所使用的小技巧，一邊則是偷偷看了許青山一眼。
可惜。
雖然自己對於自己的數學能力其實也挺自信的，但真拿過去和江浣溪碰一碰，佟童就真的感受到了明顯的差距。
要知道江浣溪隻是多上了半年大學而已，自己就已經被遠遠甩開了。
這也是為什麼佟童和江浣溪在一開始還有交流，現在就純粹各乾各的任務了，因為佟童在和江浣溪討論的時候，就發現了自己所掌握的知識還是太少了，結果就是越聊話越少。
而且，佟童還會忍不住地在想。
江浣溪都已經到這種水平了，難怪青山哥哥會放心讓她們兩自己先發揮，以江浣溪的水平，就算青山哥哥不出手，隨便找個計算機係的同學，應該也能在這次數學建模競賽裡拿到不錯的名次吧？
佟童忍不住又看了看專注的江浣溪，還有她麵前電腦裡那些自己完全沒有了解過的算式。
自己似乎在一些方麵已經落後很多了嗎？
倘若是常人，或許會頹喪。
但佟童不一樣。
區區困難，怎麼可能阻擋得了佟童的心？
想到這，她又更加認真地借用許青山的權限，在京大的圖書館資源庫裡通過i異地訪問尋找更加優秀的論文和作者，去研究對方的風格和思路。
除此之外，她還有意識地在自己感興趣的領域尋找論文，趁著這個機會，完成多元知識的輸入，也慢慢地篩選自己未來的學習方向。
她可不會真的就隻想和江浣溪一樣學數學。
佟童對自己有更加清晰的認知。
青山哥哥的事業領域肯定不會隻局限於數學和計算機，不管自己往什麼方向發展，總會有為他做些什麼的機會。
自己首先是自己，然後才是青山哥哥的小童。
如果想要奮鬥的東西，連自己都不喜歡的話，那又能夠做出多大的成就呢？
想想就不可能。
確定好自己的優勢和興趣，走差異化戰略，成為不可或缺的那個人。
哼哼。
佟童想一想就覺得自己的想法很美好，未來的前景很美妙，看論文的動力都充足了不少。
江浣溪根本不知道自己身邊的小姑娘內心戲這麼多，她隻是專注地在完成著自己手頭的工作。
前些日子許青山在給她們兩開小灶的時候就已經提到過了。
數學建模競賽正常的出題類型其實就是優化問題、預測問題和模擬問題。
優化問題就是例如資源分配、路徑規劃等題型，而預測問題則是對市場的需求、股票的價格進行預測等等，模擬問題則是對疾病傳播、交通流量進行模擬。
想要確定眼前的問題究竟用什麼方法，就需要對題目本身有詳實的理解和完整的思路。
如果是普通人，看到題目那或許也是兩眼抓瞎，隻能一個一個方法地試，但江浣溪不一樣，她有個外置外掛。
哪怕許青山給她的培訓時間很短，但那也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那天剛好有提到，可以試一試用反向思維考慮一下問題，如果我是凶手的話，從凶手心理出發，我應該怎麼去優化自己的行凶路線？”
江浣溪喃喃自語道。
也好在這是在家裡，如果是在外麵，很容易因為她的隻言片語被人誤會。
“優化方案雖然並不代表能完全模擬出來凶手的路線，但是有作案錨點和各個活動坐標在，優化方案的基礎點位已經有了”
江浣溪的思路很快。
長期待在許青山身邊，讓她的行為方式也和許青山有些像。
畢竟人和人之間的影響是潛移默化的。
就像是夫妻住久了，也會有夫妻相。
“想要完成一個多層次的地理側寫模型，我需要考慮到多種情況，這種優化方案的作為重要場景選擇的備選方案a題一看就是傳統的優化提醒，b題頂多隻是作為一個手段和工具而已”
江浣溪白皙的手指在鍵盤上躍動著，隻不過她不斷地思考，把自己的思路迭代，寫的東西也是寫寫刪刪的，好在這並不影響她的進度。
“如果我用貝葉斯統計方法，在罪犯行為假設與模型組成的要因之間能夠建立起明確聯係的話，那我就能把嚴謹推理路線代入，有足夠的精度和可操作性來完成各個地區特征和犯罪點的影響權重，做出來區域型的地理側寫。”
江浣溪如實地記錄下自己的第一個想法。
“具體操作的話，應該是取犯罪地點和錨點之間的平均距離，將地理特征g、衰減函數d和歸一化因子n結合起來，用概率密度計算的方式來得到犯罪地理剖麵不過這樣的話，似乎太過於理想化了，還需要考慮一下實際的地理因素吧？”
江浣溪覺得自己的思路可行，但還是先繼續整理其餘的想法，就像是寫作的時候先把大綱和要點羅列出來，到時候再執行的話，效率要高很多。
也不會出現，做著做著忘了自己思路的情況。
特彆是這種幾乎沒有多少休息時間的競賽，不可能時時刻刻都以最佳狀態來思考問題的。
佟童在進步，江浣溪小有成效。
而許青山則是絕對專注。
這種隻有他們三個人在的狀態讓他很享受，也很放鬆。
人的工作狀態是會有慣性的。
當人適應了工作環境之後會進入一個舒適區，有些人在舒適區裡會變得懶散放鬆下來，做工作會沒有什麼乾勁，而有些人在自己的舒適區裡則會變得無所不能，自信十足。
許青山明顯是後者。
他完全感受不到佟童的眼神，聽不到江浣溪的呢喃。
對於他來說，他現在就像是一個絕對造物主。
他肆意地調動著他的手指，輕輕撥弄著科學的奧妙，撩動著數字字符的裙擺。
沒有什麼感覺比自己能夠掌控一個世界更加美妙。
哪怕這個世界是抽象化的算法規律和具象化的字符串。
許青山也感受到了應用科學的魅力。
如果說他之前在做的所有關於純數理論的科學研究更像是在解密宇宙的最終答案的話。
那應用科學就像是在女媧造人的時候，不斷地捏著一點一點的細節，把自己的造物調整成理想的狀態。
不管調整的結果是好事壞，那種因為自己的一個念頭就出現了巨大變化的過程，簡直太過於驚豔。
“如果隻是預測分子發光效率和高效發光光譜計算的話，那功能性未免有些太局限了，而且這些雜項數據應該還能用在其他部分，看看”
“把光伏器件模擬器和熱點轉換效率也加進來吧。”
許青山不斷地調整著自己的想法。
不過這並不代表著他是錯的，而是他想往自己的造物裡增加更多的東西。
既然都在做這種東西了。
掏出來個半成品就沒有什麼意思了，能做得越完善、越完整，那就想辦法做。
而且比起單一領域產品，許青山更喜歡做成複合產品。
他簡單地參考了一下市麵上比較成熟的科學計算軟件，隻不過不管是電子結構，還是量子動力學，還是經典動力學，比較成熟的科學計算軟件基本上都是國外研發的。
這其中會涉及一些實驗流程和數據的差距。
許青山是越參考越覺得不舒服。
“還是優化一下各種基礎功能，集成進來吧，按照版本迭代，做成一個完整的計算路線。”
為了讓自己舒坦一點，許青山並不介意加大自己的工作量，一時間，他都忘了建模比賽的事。
三個年輕人就這麼蹲在頂樓沒怎麼下去過，就連吃飯都是林月華做完了給他們送上來。
期間林清瑩有過來看過一眼。
她一方麵感慨自家女兒的努力和那種與平時生活狀態完全不一樣的專注與堅定，一方麵又操心這些孩子這麼拚命會不會傷身體。
好在這樣的時間並沒有持續太久。
許青山根本沒有出手的機會，江浣溪和佟童兩個人就把美賽建模解決了，也就隻有在程序變現的過程，江浣溪請許青山順手解決了一下。
而他自己也把第一個完整版軟件基本做成了。
之前在梁溪就已經整備好了基礎，最近這段時間的完善則是讓軟件更加完整。
隻是，目前來說是軟件流程、功能上的完整，並不代表著數據的精度和各種數據分析的可靠性。
儘管許青山已經在軟件內內置了可視化模塊，但在數據都不保證準確和精度的前提下，這些也都得不到很好的檢驗。
但是想要檢驗軟件的可靠性，就許青山家裡的這台個人工作站，夠用是夠用，可隻有這麼一台，那麼多數據，他一個人不知道要跑多久。
而且這種明顯基本上更多的是重複工作內容的繁雜工作量，明顯就不是許青山會做的。
沒有絲毫猶豫。
許青山直接聯係了曲進牟。
他清楚現在邱湧在忙更重要的事情，這種事情去找他們實驗室的大總管曲教授更方便一些。
曲進牟對於許青山會給自己打電話這件事十分意外，接起電話的時候，言語中的那種驚喜，都能從揚聲器裡溢出來。
“曲教授，新年快樂啊。”
許青山當然不會情商低到上來就提事情，應有的禮節還是有的。
老曲不管是線上還是線下，都是一如既往的熱情。
寒暄許久，老曲的話停不下來。
“咳咳，是挺好的，好啊，那等過完年到時候去華清找老曲你吃飯，到時候可不要嫌棄我吃得多哈。”
許青山回頭看了眼屋裡正在伸懶腰的佟童和仰躺在沙發上看起來萎靡不振的江浣溪，想快點把話題繞回正事。
“那怎麼會呢？你相信我，咱們華清的食堂可要比京大好吃多了，我到時候在我們實驗室給你收拾一個大工位出來，規格跟我一樣的”
“老曲啊，那啥，工位好說，就是我這邊還真有點事得找你們實驗室幫忙。”
許青山說道。
“啊，有正事啊，那當然沒問題，你儘管說，哎呀，我這一高興話就”
“沒事，老曲，是這樣的，上次我在梁溪不是在做那個軟件嗎？”
“嗯對，我記得，當時我們實驗室裡的學生還每個人都給你收集準備數據來著，怎麼樣，是有哪個地方需要我們再多做點實驗測試一下擬真度或者魯棒性？”
曲進牟說道。
“做實驗沒什麼問題，實驗額度可以從我這邊算，不過我得跟老邱說一聲，可以和他說吧？”
“那倒是不用做實驗。”
許青山對於曲進牟的態度很認可，這種二話沒說就答應下來的，那是真的和彆人不一樣。
要是實驗出現問題了，擔責人可就是曲進牟自己。
而且，如果實驗耗材和額度超標了，到時候也得曲進牟自掏腰包來先行墊付。
另外一方麵，這種幫彆人做實驗的事，定位太過於曖昧了。
“就是我等會把軟件打包給你，你分發給你們實驗室比較可靠的年輕人，等開學了讓他們幫忙用之前的那些數據測試一下精度和可靠性，看看軟件o不ok。”
許青山明確了自己的需求。
“這麼快就弄好了？打算叫什麼名字？”
曲進牟更加意外，另一方麵又悄悄慶幸自己的態度堅定。
“唔隨便吧，叫qsks吧。”
“qsks？”
曲進牟思索了一下，愣是沒能想出來這四個字母代表什麼？
“青山科算嘛，多好記。”
許青山隨口說道。
“啊？你這是拚音首字母啊？”
“對啊！我們華夏研發的，當然要用拚音，我們看得懂就行。”
許青山滿不在乎，隨意得像是隨便用白紙折了個小青蛙。
“好像有道理”
曲進牟一時間覺得有點奇怪，但並不排斥，還有點莫名的爽感。
這種感覺。
就像是一直處於追逐階段的存在，突然擁有了可以傲視群雄的資本，並且把規則按照自己的心意來定。
頗有一種強者、上位者的傲慢。
“這算啥，我們這幾代人努努力，指不定以後科學教材的標準文字都是漢字了呢。”
“讓那幫老外來琢磨我們的書寫語法。”
許青山的言語中滿是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