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很另類的戰鬥。
對於參與防守深水城一方的北境軍團來說,他們中的大多數,連敵人長什麼樣都沒看見。
高射機槍射手,隻是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日常訓練內容。
長點射壓製。
長期的重複訓練,讓他們的戰術動作都變成純粹的肌肉記憶,保證所有的戰士,能在各種緊急情況下,不經過思考,僅依靠本能就可以參與作戰。
隻是現在的情況非但不緊急,甚至比訓練的時候還簡單點,訓練中是需要瞄準的。
這次不需要,這次隻用對著濃霧來回掃射就行了。
以至於產生一種自己是不是在打仗的恍惚。
隻有安排在防線最前方的士兵,對偶爾衝出迷霧的聯軍騎士完成補射,那根本算不上交戰。
因為衝出迷霧的騎士,都已經完全喪失了鬥誌,還深受重傷,他們本來是想逃亡的,然而卻衝錯了方向。
己方布下的煙霧,變成了他們撤退的阻礙。
極低的能見度,巨大的恐慌,隨處可見的死亡,難以理解的攻擊,哪怕是有過不少實戰經驗的戰士,也在此刻失去理智。
當他們懷著最後一點僥幸,忍受著恐懼與傷口的劇痛,衝出那仿佛無窮無儘的迷霧時,看到的卻是近在眼前的北境軍團防線。
按照原有的計劃,這就是他們的戰術目標。
進入近戰範圍,也就是傳統騎士和超凡者的優勢範圍。
可當他們真的到了這裡,最後一點僥幸也徹底崩潰,陷入完全的絕望,以至於連拿起武器的勇氣也喪失掉,成為等待被補射的活靶子。
說實話,法師團為騎士們施加的法術抗性防護確實有效,在麵對法術槍械時,能抵抗北境軍團裝備的製式步槍3到5發的傷害。
隻是他們麵對的補槍也是飽和式的。
在製式步槍的設計中,打得快,是高於打得準的設計目標。
相比深水城方麵,略顯“輕鬆愉快”的戰鬥過程,聯軍的經曆,就是一場純粹的噩夢。
他們帶著對勝利和財富的渴望,衝入到那片迷霧之中,不明不白地變成高射機槍下的亡魂。
那紫紅色的高溫元素流,足以擊穿他們最精良的鎧甲,並毫不停留地射向下一個倒楣蛋。
同時因為攻擊過於安靜,衝鋒的怒吼聲又掩蓋住傷者的哀嚎,衝在後麵的人已經跑到戰場中央,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目之所及,儘是友軍的殘肢斷臂,他們都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甚至不確定是不是來自北境軍團的攻擊,但本能告訴他們,必須趕緊逃。
元素流的高溫,將煉金術師布置下的煙霧加熱成煙熏爐,僥幸沒有被擊中的人,也要忍受高溫的灼燒。
更糟糕的是,戰馬完全受驚了。
馬作為一種膽子很小的動物,想培養成戰馬需要經過長期的脫敏訓練。
聯軍的戰馬確實接受過針對傳統戰場的脫敏訓練,激烈的廝殺,常見的法術,並不會讓它們受驚。
可閃爍著紅光的高溫煙霧,是它們從沒見過的。
驚慌的戰馬載著它們生死不明的主人,在煙霧中像無頭蒼蠅一樣橫衝直撞,尚且保有理智的貴族,大聲呼喊著,想要組織殘餘的兵力有計劃的撤退,可少數人的呼喊,在這場慌亂中顯得格外無力。
任憑他喊破喉嚨,也沒有人聽從他的命令,反而胯下驚恐的戰馬,將他甩到地上,沒有死在北境的槍口下,反而被馬蹄踏破了內臟。
收割生命的,不止局限於煙霧的範圍,聯軍的主陣地距離北境軍團的防線,有上千米距離,在他們的認知中,這個距離是槍械無法企及的。
然而高射的有效射程有兩千米以上,最大殺傷射程可達三千米。
元素流射出煙霧,擊中還尚未加入衝鋒的士兵,穿過一個又一個軀體,直達陣線後方的法師團與牧師團。
法師團中經驗最豐富的法師,也從沒見過這樣的攻擊。
似乎是元素,那為什麼沒有法術波動?為什麼可以隔著這麼遠攻擊?就算是什麼高階的法術能夠實現這種效果,頻率憑什麼這麼高!北境傳奇法師不要錢的嗎!
不理解是是什麼,自然也無法做出有效的防禦。
牧師們還嘗試著治愈傷者,但被洞穿還烤糊了的傷口,遠不是一般治愈術能治好的。
先頭部隊的災難,終於引起整個陣線的全麵潰敗。
往南方逃!
這是他們現在唯一的想法。
見到士兵潰逃,督戰隊還想阻止,但立刻被人潮淹沒,無數來自四麵八方的拳腳把他打到昏厥過去。
死板的督戰隊還在履行責任,聰明的督戰隊已經混進潰逃的人群,跟著一起跑了。
一場仗幾十銀幣的獎勵,玩什麼命啊。
當整個陣線都開始跑的時候,新的問題出現了。
十萬大軍,行軍的隊伍實在太長,在高低上列陣的這一批,隻是先到達的第一批,後麵還有上萬人的軍團。
殘兵敗將拚命地往南逃,不知真相的軍團還在向北前進,戰場上還等著他們支援,就算沒支援到,搶不上功勞,那也多少得趕上進城劫掠的進度,撈點油水,不然這次被征召也太虧了,所以他們也很急。
兩波都很急的人對著衝到一起,他們來自不同的領地,歸屬於不同的領主,旗號不一樣,指令不一樣,口音都不一樣,由於情況緊急,有人甚至說的不是通用語,而是直接飆出來家鄉的小語種。
幾萬人的大混亂中,死傷不在少數,方言聽不懂,但慘叫都是共通的,終於所有人都意識到這是場大潰敗,讓原本的混亂變成徹底的崩解。
分崩離析的聯軍,少數貴族還能帶著幾個親信抱團逃亡,大多數都變成散沙,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盲目地逃竄。
與此同時,深水城外的陣地上。
“嘖嘖嘖。”卓戈看著潰逃的聯軍,比想象中還輕鬆。
他們其實還準備了秘密武器,萬一被騎兵衝到近距離時用的。
“此麵向敵”快樂雷。
一枚都沒用上。
也不知道對麵那位盔甲花裡胡哨的指揮,死沒死在這裡。
不得不說,那位貴族戰前演講接帶頭衝鋒的樣子,還挺帥的。
不知道的還以為來的是洛汗騎兵,帶頭的是希優頓呢。
煙霧漸漸散去,那片空地上屍橫遍野。
卓戈一眼掃過去,大概是有幾千人。
有點可惜,都是勞動力啊,這一個個身強體壯的,都是上流水線或者工地的好苗子啊。
深水城再吸引人口,也沒有直接抓快。
而且這裡不少人也是被薩頓抓的壯丁,對聯軍沒什麼忠誠可言。
隻要稍加思想教育,以及提供良好待遇,很快就能轉化成北境軍團的新生力量,快速補充兵源。
所以,這場戰鬥並沒有結束。
接下來是愉快的抓俘虜環節。
聯軍可以決定什麼時候開打,但什麼時候才打完,可就是卓戈說的算了。
關於如何最大化地抓俘虜,卓戈和菲格辛製定了周密的計劃。
兩千名北境軍團的戰士,以班組為單位,分塊搜索深水城以南的區域。
聯軍全是外地人,不熟悉這裡的環境,潰逃之下應該很容易迷路,還要避開大路,那就必然會分散,無法形成有效的反擊力量。
不過為了保險,如果發現比較強烈的反抗力量,可以使用配備的符石,召喚隨時待命的獸人小隊登場。
抓俘虜小隊的任務,隻需要找,不需要帶回來,綁好後,塗上特製的藥劑,那種藥劑的味道對龍來說非常明顯。
後續會由休班的快遞龍龍們,一堆一堆地往回來。
如果俘虜是超凡者,有概率逃脫束縛的話,則可以使用傳送卷軸,直接將其傳回來。
因為傳送卷軸的定位不是特彆精準,為了避免被傳回來的俘虜壓在一起,造成不必要的額外傷害,傳送前會給他們拴上法術氣球,飄在半空中,再進行傳送回收。
這個點子是卓戈提出的,靈感來自於一個雖然沒做完,但還是很好玩的遊戲。
《合金裝備:幻痛》
雖然卓戈的氣球並不能像遊戲裡那樣,自己一路飄回來。
在場的北境軍團戰士們,很快以班組為單位分開,騎上馬,向他們各自的目標區域進發。
幾千人追幾萬人的機會,可不是什麼時候都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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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
一處偏僻的小村子外,馬場的倉庫裡,一大堆草料旁,威利爵士,正在瑟瑟發抖。
他好冷,好害怕。
怎麼會這樣呢?
不久之前,在戰場上,他用傳送石跑路,並沒有完全跑出軍團的範圍,正好落在還在前進中的隊伍附近。
於是全程經曆了前隊擠後隊的大混亂。
在那場混亂的逃亡中,他的武器,披風,都被擠掉了,好不容易才逃出來。
一口氣跑進叢林中後,才意識到自己現在迷路了。
地圖也早不知道丟到哪去,隻好大致辨認出向南的方向,一路走過去。
朝這邊走肯定沒錯。
他堂堂貴族,竟然淪落到連一匹馬都沒有的地步。
太恥辱了。
等他回到德隆堡,一定要重整勢力,這次的失利隻是因為不了解對方的武器罷了,等研究明白後,絕對踏平北境!
一路上,他把一身昂貴的盔甲都丟掉了,戰場上這是保命的神器,儘管在北境的戰場上也沒起到太大作用,而戰場外,跑路時,幾十斤重的全甲,就是累贅。
走了不知道多久,他終於見到人煙,一座陌生的小村子。
他隻覺得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但又不敢去村民家借宿,誰知道這些村民是不是向著北境一方。
隻好躲進馬場旁的倉庫裡,湊合一夜。
沒想到這裡藏的不隻是他一個,還有好幾名潰兵。
不是效忠於威利家的騎士,但看起來也不像最底層的士兵。
“你們知道這是哪裡嗎?”威利爵士小聲問道。
“當然不知道,往南跑就是了。”
“都怪那個傻子指揮官,不然我們至於像現在這麼慘。”
聯軍中見過威利本人的不多,現在他身上沒甲沒披風,連武器都丟掉,更認不出來了。
幾名潰兵言語粗鄙地表達對指揮官的不滿。
聽到這,當事人自然很不樂意,隻是他也不好意思表明身份,“指揮官也是有苦衷的。”
“他有個屁的苦衷!現在說不定早用傳送跑到不知道哪去了。”
“好了,彆吵了,有動靜!”在場唯一還保留著武器的士兵,突然說道。
他正通過倉庫門的縫隙,警惕地觀察著外麵的情況。
“是北境的隊伍。”
聽他這麼說,剩下的人都慌了神。
“有多少人?”威利急忙問。
“不到十個。”
“那我們是不是可以出去拚一把。”
此言一出,其他所有戰士都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威利。
“你不知道他們有多厲害嗎?之前我們有三十多人,武器也都在,遇上這樣一支小隊,以為人數有優勢,所以我們反擊了。”
說話的人語氣似乎還沒從當時的恐懼中脫離出來,“我從沒見過配合那麼默契的隊伍,他們簡直就像一個人,動作無比迅速,射擊精準得可怕,仿佛不會失誤,冷靜得不像人類。”
“結果呢?”
威利剛問完,就反應過來,看在場剩的這幾位,就知道結果了。
“那我們怎麼辦?”
“分頭跑,跑幾個算幾個。”
“分頭跑?不,你們不能丟下我,我可是一個貴族,”威利爵士激動地說,“你們宣誓過要保護貴族,這是你們的責任和榮譽所在!”
幾位戰士沉默了,但不難看出他們的憤怒。
沉默中,北境小隊越來越近了,這時,那位帶著武器的戰士開口了,“你們先走,我去拖住他們。”
“真的?”威利爵士興奮地問,“我以我的家族保證,一定會為你舉行充滿榮譽的葬禮,並贍養你的親屬,你叫什麼名字?”
戰士並沒有回答,而是直接衝大門,朝著北境小隊的方向跑去。
“放下武器!”小隊舉槍警告。
在威利驚愕的目光中,那名戰士把手裡的武器一扔,撲通跪倒在地。
“彆殺我!我舉報,有個貴族逃兵,就在那裡!說著伸手指向威利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