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塔城的教堂外，已經聚集起不少群眾。
他們把教堂完全包圍，拉著橫幅，喊著口號，要教會對於蒸汽機詛咒的事件，給一個說法。
不過目前他們還沒有表現出什麼更過激的舉動。
圍住是一回事，暴力衝突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和教會搞暴力，那還不如家裡直接燒點炭自己解決一下。
教堂華麗的彩色花窗之後，新任的雙塔城主教神態凝重地看著憤怒的人們。
現在是淩晨兩點，距離事件爆發已經過去近三個小時，聖城的大主教們還沒有討論出個結果。
因為蒸汽機詛咒波及整個大陸，所以他作為僅負責雙塔城一個城市的主教，對於如何應對，並不能擅自決定。
也不知道最後會如何處理。
他並不希望采取太嚴苛的手段，外麵這些人他大多認識。
有很多都是一個月前參與過罷工活動的工人們。
他們在為自己爭取每周休息一天，每天工作十二小時的待遇。
這樣的活動發生過幾次，之前都被工廠主們雇傭的職業打手威脅破壞，直到上個月，抗議演變成流血事件，在工人們證明自己敢於冒著生命危險後，工廠主終於妥協。
雙塔城主教帶領著很多牧師，免費給受傷的工人治療，並為不幸罹難的人，提供埋葬與安息的空間。
對於這裡的很多人來說，“死不起”是種普遍情況，墓地的價格和房子一樣高昂，有時還更貴。
死者的親屬們每年都要續交維護費，不然不保證死者遺體，會不會“意外”出現在死靈法師的實驗室裡。
主教很同情這些生不得休息，死也不得安寧的可憐大眾。
他是雙塔城裡長大的孩子，年少的時候，懷著救贖苦難的理想，加入教會。
後來卻發現教會和想象中並不一樣。
教會裡有許多不同的派係，其中一些，信仰不虔誠，目的也不高尚。
對蒸汽機下詛咒，應該也是這些派係的計劃。
儘管主教不了解關於這個詛咒的細節，但看短片中的演示，他很確定那就是神術。
教會中的腐敗比他想象的更嚴重。
現在他甚至懷疑，聖城最後得出的結論，可能是完全否認此事與教會有關。
女神看到祂的仆從，墮落到如此地步，一定會失望吧。
主教憂心忡忡地歎了口氣。
“主教，”教區的執事這時來到他身後，“聖城的手諭到了。”
“是如何應對這次事件的決定嗎？”
“不是，是給您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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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宗國，聖城。
一張長桌周圍，坐著教會的現任教皇，樞機主教，幾位宗主教。
教會權力頂端的人物，齊聚在這裡。
大多是六七十歲的年紀，並不習慣如此晚的時間討論事情。
但目前實在事態緊急。
教會通過給蒸汽機下詛咒牟利，幾百年來爆發出的最大醜聞。
不過不是最惡劣的醜聞。
教會還被人發現過更極端的事，隻不過不像這次那樣傳播範圍極廣。
當年還沒有網絡，魔視，甚至連報紙都沒有，消息很容易被封鎖在一座城市裡，不會讓數以千萬計的人在幾小時內知道。
如果處理不妥當，會影響到大眾對於女神的信仰。
強迫是無法產生信仰的。
他們嘗試過。
因此教會必須保持一個良好聖潔的形象。
“塞德裡克宗主教，你不能再繼續擔任這個教職了。”教皇的語氣不容反駁。
“憑什麼？”塞德裡克難以置信地問道：“我做這一切，難道不是為了教會嗎？”
“教會從沒有要求過你做這樣的事。”教皇平靜地回答。
“沒有要求？那是誰告訴我蒸汽機是個好發明的，又是誰告訴我神術如果使用不當，會導致詛咒效果？”
“我隻是告誡你不要濫用神術，那樣可能會招致災禍，而你並沒有聽從我的告誡。”
“哈哈！”
塞德裡克主教被氣笑了。
“如果沒有我，哪裡來的那麼多錢修繕教堂，怎麼修造神像，又怎麼每隔一段時間，去策劃製造些‘神跡’，假裝女神還在乎祂的仆從！”
“虔誠的仆從，並不需要女神關注，我們自願侍奉，你曲解了教義。”教皇不想在這件事上繼續浪費時間了。
“被利益蒙蔽，自甘墮落，為廣大信徒帶來災難的塞德裡克宗主教，及其追隨者，是否需要接受審判，現在開始表決。”
塞德裡克宗主教，準確來說，前宗主教眼睜睜看著昔日的同僚們，紛紛舉起手。
他被拋棄了。
毫不猶豫地。
在加入教會那一天時，他就預料到自己會有這樣的結局，隻是沒想到這麼快。
塞德裡克加入教會的目的很純粹，他要在這個體係裡往上爬。
但是他在教會中並無根基，也沒有遠超他人的特長，甚至父母連教徒都不是。
如果想獲得更多機會，隻能去乾彆人不願意乾的事，比如成為一副手套，在拿臟東西的時候戴上，隨時可以丟掉。
現在他被丟掉了。
光速切割“罪魁禍首”後，教皇發起第二個議題，如何讓輿論平息，挽救正在崩塌中的教會形象。
以往的時候，他們直接把責任全部丟給被審判者，然後等。
時間是個好用的武器，它能擊潰一切。
人們會漸漸對發生過的事失去興趣，並慢慢認為就是那個邪惡的被審判者導致一切，也已經受到應有的懲罰。
前提是這件事不會有人反複提。
“瑪門教派的人處理了嗎？”
“已經處理了。”
“確定短片是由他們發出的？”
“確定，在他們使用的魔導器裡發現了相應的魔晶石，與邪教徒的口供匹配。”
“有沒有被修改記憶的可能？”
“不排除，但現場並沒有發現精靈記憶法術使用後的魔力痕跡。”
教皇點點頭。
現在事情更棘手了。
教會的黑料掌握在瑪門教派手裡，那幫升魂者很難被一網打儘，因為除了意識之外，完全和普通人區分不開。
教會最常用的方法，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提出問題的人這招，對於升魂者不太好用。
除非女神親自處理這件事。
然而就像塞德裡克說的那樣，女神現在並不關心她的仆從，顯聖的頻率極少，不會再因為教堂被燒毀而動怒。
女神確實不需要錢。
是他們需要錢。
“先決定怎麼讓眼前的輿論平息吧。”教皇退而求其次。
這件事在網絡上發酵的時間越長，民眾對教會的怨念越大。
他們傳統的那一套行不通。
各地教堂布告公示，所有牧師在教堂舉行活動時宣講，對於網絡來說，太慢了。
“先將塞德裡克的罪行在網絡上公布，看一下反應。”教皇吩咐道。
在整個教會針對網絡這個新玩意兒，進行中老年人大學習之後，對其多少有點了解。
一個大屏幕就擺在長桌對麵，上麵展示著教會認證賬號，發布公告之後，評論區的實時反饋。
反饋很不樂觀。
大多數評論都是冷嘲熱諷，還有人搞陰謀論，認為所謂的宗主教免職接受審判，就是做做樣子，等風頭過去，改頭換麵又成為個大主教什麼的。
同時，由於這條公告等於承認了詛咒確實和教會有關，連之前一直站在教會這邊的泛信徒，也不好發言了。
“教會將承擔所有患病者的治療費用，清除現有的詛咒，並對已經因此死亡的人員家屬進行補貼。”教皇又說道。
“教皇！”樞機主教忍不住提醒，“那可是很大一筆開銷。”
“我們負擔得起嗎？”
“應該可以。”
“那就這麼做。”
教皇認為，教會已經做到這一步，民眾們應該重新升起對教會的信任，畢竟在麵對危機的時候，教會如此“負責”。
然而，網絡上的反饋再次出乎他意料。
新公告發出，預想中評論區感恩戴德的場麵並沒出現，還是繼續冷嘲熱諷。
在他們看來，這本來就是教會應該做的，詛咒是教會下的，病人是詛咒弄出來的，現在負責治療病人，說的好像是個什麼恩典一樣，多少有點不要臉。
長桌旁的老家夥們，麵對這樣的情況，紛紛陷入沉默。
作為一幫年紀過大的人，雖然相當具有權勢，同時精於內鬥，但是現在都暴露出一個明顯的缺陷，玩不明白網絡。
終於，教皇選擇放棄靠自己解決這件事，吩咐道：“聯係雙塔城郊區的主教，去找卓戈集團合作，讓他們來幫助解決這件事。”
說完之後，想了想，又補充道：“教宗國對於卓戈集團商品的免稅年限，還可以繼續增加。”
於是，雙塔城主教，就接到了這樣一份手諭。
先彆管外麵堵門的人們，去找卓戈。
雙塔城主教帶著疑惑，傳送來到卓戈集團總部，教堂現在走是走不出去，隻能靠傳送。
來到卓戈集團總部，卻得知卓戈現在正在魔視台，緊急搶修信號切斷係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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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戈現在有點急。
黑料放出去好幾個小時了，怎麼感覺教會好像沒什麼動作呢。
在他的計劃裡，一出事，教會就該立刻派人來魔視台，追問為什麼信號沒被切斷，不是有切斷措施嗎？
然後他給教會表演一個緊急搶修，信號切斷係統出問題了，教會你先彆急，因為他也很急。
現在都快搶修完了，教會的人還沒到。
那他不是白表演了。
難道龐大組織的執行效率都這麼低下嗎？也沒聽說有人在教會裡搞dei啊。
終於，在馬上就要修完的時候，一位身穿教會主教長袍的人，出現在魔視台這裡。
“卓戈先生，教會現在需要你的幫助。”
“啥，幫助？”卓戈瞬間入戲，一副火急火燎的樣子，“沒時間，我們正在搶修信號切斷係統……”
卓戈拉著雙塔城的主教，把原定好的應急係統為什麼失靈，導致瑪門教派的短片全被放出去了那套嗑說了一遍。
順帶裝作不知道情況的樣子，問城裡沒有再次發生暴亂吧。
有沒有提夫林被造出來？
什麼？
沒有？
那太好了。
隻是教會現在受到嚴重的輿論影響。
那真是太可惜了，卓戈僅代表個龍對教會的遭遇表示同情。
總之，過了大概十多分鐘，主教才終於有機會表明來意。
“我們需要讓網絡上，不再討論蒸汽機詛咒的事。”
“這不行啊，我隻是個做生意的，還能管得了人們想說什麼？”
“教宗國可以增加卓戈集團商品免稅的年限。”
“那也不是說就一定沒辦法，”卓戈拉著主教來到會議室，“來，咱們細聊。”
聽主教大致介紹完教會的訴求，卓戈明白了，這位主教隻是來探路的，得到卓戈集團這邊的方案後，還要等聖城評估再執行。
“是前宗主教塞德裡克導致的一切，與教會主體無關。”
卓戈點點頭，可以，懂得切割，甚至切割的還是個宗主教，他原本以為頂多切割幾個實習生得了。
不對，教會沒有實習生。
“承擔一切病人費用……”
也不錯，懂得擔責任，沒有開個發布會當眾鞠躬，表示自己知道錯了，但是犯的錯自己概不負責。
“然後呢？然後沒有了？你們到現在為止就發了兩條公告？”
“目前為止，是這樣的。”
“不行啊，”卓戈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隻有這樣是騙，不對，說服不了網友的。”
卓戈掏出手機，打開微博，點開自己的認證賬號，打開評論區設置。
“來，看這個功能，這個功能叫精選評論區，可以讓你們不想出現的評論無法出現，如果你們懶得弄的話，還有關閉評論區。”
“可是，這不隻是讓人們不能再說了而已嘛？”主教不覺得這有什麼用。
“堵嘴是很重要的，隻要沒人能說，就不會有更多人被影響，相信我。”
卓戈繼續說道：“然後，熱搜是可以撤掉的，不過這項服務按條收費，如果你們需要撤掉的條數多，可以酌情打折。
“下一步，發個公告哪行啊，審判這個塞德裡克的過程，必須全程直播，不能你們說他是反派他就是，人們需要一個可見的目標，當然，整個審判過程的直播服務，我們可以免費提供。”
娛樂化，會消解事件本身的嚴重性。
同時，這玩意兒直播大家一定愛看。
卓戈以前就喜歡看一檔問政某地的節目，哦，那可太帶勁了。
“最後一步，搞點彆的大新聞，轉移一下注意力，壓一壓熱度，人們精力是有限的，關注其他事，就是關注不了這件事。”
卓戈緊接著提出一堆方案，比如阿斯特麗德突然爆出緋聞啊，教皇與老婆鬨離婚啊，哪家教堂打人啊……
一眾奪眼球，但不致命的醜聞。
半小時後，主教帶著這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方案告彆。
卓戈揮爪相送。
豆豆湊了過來，“你確定你給教會提供的是好主意？”
“當然不是，”卓戈回答，“都是有用但缺德的主意，而且他們以後會常用的。”
解決暫時的麻煩，敗壞長久的口碑。
卓戈希望教會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