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看起來不開心？”
馬車上，媽媽蘇珊興奮地詢問臉上寫滿著“累了，毀滅吧”的艾莎。
在她看來能夠參加一檔魔視節目，就是她迄今為止人生裡最高光的時刻。
老家村裡那些人隻能擠在一起看魔視機，而她，馬上要出現在裡麵了。
鄉村的魔視機普及度可比不上城裡，他們整個村子就三台。
誰擁有了魔視機，誰就是村裡的大名人。
托女兒的福，蘇珊家也有一台，這可讓她出儘了風頭。
直到隔壁那個可恨的梅根太太，買了台大一號的魔視機。
買就買吧，還在那大聲嚷嚷什麼“屏幕小的都看不清。”
哦，天呐，真想看看梅根在魔視機裡看到她出現時候的表情。
“沒有啊，我很開心，太開心了，這真是太好了。”艾莎像一條死魚一樣說道。
她對於相親這種事如此抗拒，尷不尷尬的倒是其次，主要是覺得一但淪落到相親這種環節，她就真的“老了”。
不是年紀到了的那種老，而是生活狀態該邁入家庭階段，大家都認為你是個大人了的那種老。
雖然艾莎已經工作好幾年，是個獨當一麵的好助理，但在內心深處，她還是個孩子。
“笑一笑，都要上魔視了，笑一下上鏡更好看。”
蘇珊媽媽拿著小鏡子，仔細地檢查著自己的造型。
想到這個艾莎也很煩。
本來集團的化妝團隊給她都設計好了妝麵和穿搭，走的是都市精致女性路線。
她很喜歡。
但是在媽媽的強烈建議下，一家人都換成了老家那裡的民族風格裝扮。
由蘇珊本人完成。
白色絲質泡泡袖上衣，黑色天鵝絨馬夾，配上繡滿各種花朵紋樣的長裙。
在艾莎看來土土的。
不過節目組的造型團隊對此非常滿意，他們十分歡迎來自不同民族的選手，在節目上展示自己的特色服裝。
說法是這麼個說法。
但艾莎總覺得是節目組在利用觀眾的獵奇心理，拿他們搞節目效果。
也許是受到了雙塔城裡歧視外地的風氣影響，她本能地認為老家的東西都很丟人。
馬車緩緩停住，一家人走下車，在攝像的全程跟拍下進入演播廳。
這輛馬車當然不是用來趕路的。
隻是用來拍攝一下選手入場的畫麵。
之前卓戈接了一個馬車廠的讚助廣告的時候，艾莎還好奇該怎麼在個小島上錄製的節目裡，植入馬車廣告。
沒想到如此樸實無華，就是硬植入。
“哦，想必您就是艾莎的媽媽，蘇珊女士吧？您穿這身可真好看，顯得您很年輕。”
艾莎沒想到，卓戈竟然就在門口，迎接他們一家。
“哈哈哈，”蘇珊媽媽笑出標誌性的魔性笑聲，“您可太會說話了。”
艾莎在後麵對卓戈做了個鬼臉，以示對他這種睜眼說瞎話行為的嘲諷。
不過剛嘲諷完就意識到，好像跟卓戈這頭老龍比起來，媽媽確實年輕。
誠實的紅龍！
“這些日子來感謝您照顧我們家這倆孩子啦。”
蘇珊媽媽一邊說一邊打開包包，掏出一袋子東西。
“這是我們那裡特有的鳥蛋，用來做煎蛋再好不過，給您嘗嘗。”
“媽媽？”艾莎驚訝地看著媽媽就那麼掏出一袋鳥蛋送出去。
這也太丟人了。
“哎呦，那真是感謝您，我就收下了，待會有前期采訪，我這邊也要忙，如果有什麼事的話直接讓艾莎聯係我，她有聯係方式。”
卓戈收下鳥蛋，結束了這場充滿成年人油膩感的場麵社交。
等卓戈離開，艾莎才埋怨道：“媽媽，你送他鳥蛋乾什麼，那東西也不值錢。”
她對那種鳥蛋可是記憶深刻，小時候很少能吃到肉，就靠掏鳥蛋補充營養，現在長大了看到就犯惡心。
“就是因為不值錢才送，”媽媽蘇珊很自然地回答，“你們老板的身家，得多值錢的東西才能看上眼。”
艾莎心說隻要稍微值錢點他就能看上眼。
老媽繼續說道：“所以還不如送點不常見的，體現的是一份心意，好好學著點，我雖然沒在職場裡工作過，其實和村裡人情那套事差不多。”
“是是是。”
“跟你說真的呢，你們老板那麼好一人，不對，那麼好一龍，還出來迎接你一個小員工的家人，真被開除了以後有你後悔的。”
“他？那麼好一龍？”
艾莎音調拔高好幾度。
“他嘴賤賤的，仗著彆人打不過他各種挖苦彆人，還喜歡坑人，連小孩子的錢都騙，還有，還有……”
艾莎越說底氣越不足。
仔細一想，明明她是被綁來的，但是還有工資拿，每年加薪，年底有獎金，集團裡各種福利，經常送東西，通常不加班，加班一定有加班費，帶薪假強製放，拒絕過度內卷，不是特彆緊急的情況下班時間沒有工作消息。
好像，確實是挺好一龍。
比其他人形老板都像人。
在這裡工作時間太久，都習慣這種待遇，忘了絕大多數工作不是這樣的。
對啊，為什麼大多數工作不是這樣的，這不是應該的嗎？
教會都說應該在周末休息，什麼女神用幾天時間創造了新的魔法，留下兩天用來休息。
明明現在生產出的東西越來越多，為什麼大家生活卻越來越累呢？
不應該是大家的日子都過得更輕鬆嗎？
到底哪個環節出問題了？
艾莎一下子陷入思考。
燒腦，這個問題太燒腦了。
以至於在前期采訪環節，都心不在焉的。
負責采訪的執行導演，努力給這位老板助理，集團內重要實權人物，不過自己一直沒意識到的艾莎小姐，遞了好幾個問題。
得到的都是“嗯”，“啊”，“好的”，“是這樣”這種回答。
語氣還很冷漠。
讓年輕的執行導演懷疑自己哪裡惹到艾莎了，惶恐不已。
擔心自己明天會不會因為左腳先邁進演播廳被開除。
因此在采訪結束後想找艾莎道個歉，雖然不知道自己哪錯了，但是先道歉總沒錯。
膽戰心驚地走到艾莎旁邊，還沒開口，聽見艾莎說：“想那麼多，跟你有什麼關係。”
徹底嚇壞了。
當然，艾莎隻是在和自己說。
關於哪個環節出問題了這種問題，超出她能想明白的範圍。
所有參加節目的選手和親友團，都會被帶到一個有攝像頭和魔視機的單間中。
作為第二現場，拍攝反應畫麵。
媽媽蘇珊本來想邀請好多人來當親友團，老家的不好來，就邀請雙塔城認識的新朋友。
這個計劃被艾莎否決了。
原因很簡單，這個單間裡根本塞不下那麼多人。
艾莎實在理解不了老媽是怎麼能在兩周時間內，認識這麼多朋友的。
鄰居家的阿姨已經和她姐妹相稱了。超強社交能力。
不像艾莎搬過來一年多，就沒跟鄰居說過兩句話。
甚至早晨上班時看到鄰居也出門，會在家裡故意躲一會，避免尷尬的沒話找話。
“歡迎大家來到費林好歌曲！”
魔視機裡傳來主持人洪亮的聲音。
然後是一大串規則介紹，和鳴謝各路讚助商。
在錄製現場觀看綜藝，節奏要比剪輯後播出的時候慢很多。
通常一位選手的表演加導師選人，就要花費四五十分鐘。
這套流程艾莎已經跟著走過好幾遍，坐在沙發上都快睡著了。
尤諾則是掏出自己的筆記本，直接開始工作。
不虧是研發部門有名的卷王。
雖然卓戈不要求加班，但攔不住有的員工非要加班。
在尤諾這裡愛好，理想，工作，實現了驚人的三位一體。
在他看來自己並不是卷，是在自我實現，錢不錢的，身外之物。
媽媽爸爸卻對這節奏緩慢的轉播畫麵興趣十足。
艾莎懷疑魔視機裡放點啥他倆都能看得津津有味。
“好好坐直了，”媽媽看到艾莎頹廢的樣子，忍不住說道，“這個樣子被觀眾看見多不好。”
“放心，他們看不到，這不是直播，後期會剪輯的。”艾莎解釋說。
“那你這麼躺，最後正式播出裡咱們家的畫麵會不會很少？”
好刁鑽的角度，艾莎無言以對，她倒是希望最後播出裡她一個畫麵都沒有才好。
她可知道網絡上的人都是什麼樣的。
他們找起樂子來可不管尊不尊重彆人。
就媽媽現在這個造型，土土的民族服裝，有些發福的身材，節目一播出，肯定少不了被嘲笑。
她都能想到媽媽的笑容被做成表情包到處傳播的景象。
還有他們老家那裡民歌的唱法。
說實話罕見又奇怪，很多人都接受不來。
中低音區用真聲唱，高音區用假聲，旋律在兩個音區間快速連續變化，真假聲也跟著不停轉換，形成一種歡快且滑稽的演唱效果。
歡快且滑稽是好聽的說法，不好聽的說法可能就是犯病了。
說實話是個很難的唱法，媽媽是村裡最好的民歌手，從小就教艾莎，沒教明白。
有難度不代表就有人喜歡。
恐怕觀眾裡會有很多人討厭，但現在晉級已經是確定的事，很有可能被謠傳成內定，黑幕，再被扒出來女兒就在卓戈集團工作。
完了。
陰謀論最喜歡的設定。
這種真真假假，又帶點黑暗的謠言，是傳播得最快的謠言。
因為聽起來就有意思，比真相要好傳播幾百倍。
到時候辟謠說沒黑幕，一是沒人信，二是沒人聽。
然後網絡上那些無所事事的人，就該向黑幕的受益者展現什麼叫攻擊性了。
要不節目播出後先讓媽媽斷一段時間的網好了，怕她承受不住。
艾莎盤算著。
從始至終，她都沒想過自己媽媽的表演可以征服觀眾。
在她的潛意識裡，老家的那些手藝，就是很土，也很上不得台麵的。
節目前幾期是雙塔城專場。
出現的選手都是在雙塔城報名的。
因為這裡是卓戈集團大本營，也是最早接觸魔視的地方，所以報名人數比其他地區要多很多，會占幾期節目的時間。
當然，在這裡報名並不代表著就一定是雙塔城人。
現在結束表演的，就是位來自洛曼帝國的留學生小姑娘。
艾莎聽說過她，是列賓上上屆校園歌手比賽的第一名。
在列賓學院裡人氣很高，高居第二名。
是的，在列賓論壇裡有個校園名人榜，芙琳女士已經蟬聯好幾個月第一了。
誰會不喜歡強大好看且富有的大姐姐呢。
不過這位小姑娘很不幸，四位導師都沒有為她轉身。
隻能遺憾退場。
在離開之前，還要被羅琳女士狠狠地批評各種不足。
不得不說羅琳女士把人設扮演得很好，負責做嚴厲的那位導師。
有點太好了，都把小姑娘批評到一個勁兒地抹眼淚。
有充分的理由懷疑羅琳女士不是在扮演人設，她本身就這樣。
計劃裡出現把選手罵哭的情況，應該由負責娛樂氣氛的小德打圓場。
然而問題出現了，小德沒有扮演好自己的人設，他不敢在女王批評的時候出來打圓場。
節目開始並不順利，連續上來好幾位選手都是無人轉身。
不知道是不是卓戈特意安排的，造成了這個節目第一輪很難通過的假象。
越是這樣艾莎越擔心，因為她知道媽媽一定會通過。
在標準如此嚴格的情況，一個演唱方式很奇怪的大媽通過了。
這叫什麼？
黑幕“實錘”。
眼看著距離媽媽的上場時間越來越近，艾莎開始緊張起來。
甚至比要上場的媽媽還緊張。
蘇珊頗有大獎風範，還不緊不慢地點評著正在表演的歌手。
“氣息不太足啊，太瘦了，就該吃胖點，這麼瘦沒力氣的，沒力氣怎麼能唱好歌？”
“通知一下，”執行導演打開小房間門，“下一位就該阿姨您上場了。”
“我早就等不急了，看我讓他們全都為我轉身。”
話說得氣勢十足。
又轉頭看向艾莎。
“你希望我晉級嗎？”
“我……”
艾莎沒想到媽媽會這麼問。
說實話，既然媽媽來了這檔節目，其實還是希望她能好好表演。
雖然平時偶爾吵架，互相嫌棄，但畢竟是自己的親媽。
“希望。”
“好，那我就去讓他們見識見識，來自山溝溝的音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