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陽劍眉一挑,若有所思的說:“難怪那天的景春申跟個瘋狗一樣,孤身一人也敢來闖我興山軍鎮。怕不是也受到了凶地崩塌、戾氣外泄的影響?”
商陸點頭道:“有這個可能。”
呂陽又琢磨說:“景春申的修為忽然突破到神臨境,會不會也與人造造凶地有關?乖乖,一個能夠突破修為,延年增壽的秘境,再危險,都是福地聖地!難怪被摧毀後,景春申要發瘋玩命了。”
商陸也覺得有這樣的可能。
不過他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問受傷的衛巫。
“師兄,那楚國的人造凶地,不是你們毀的?”
衛巫愣了一下,苦笑道:“我們要是有摧毀凶地的本事,也不會傷亡如此慘重,五個人裡,隻有我一個狼狽逃脫,勉強苟活。”
頓了頓,他又帶著幾分狐疑的問:“我也很好奇,那凶地,不是興山衛派人去摧毀的?”
商陸回憶著那天嚴滿和李玄的反應,搖頭道:“興山衛雖然派了人去調查,但應該還沒有收到情報,更不可能派人去摧毀。”
呂陽看了看商陸,又看了看遍體鱗傷的衛巫,滿臉的驚訝。
他先是問衛巫:“師兄,你不是興山衛的人?”緊接著又問商陸:“你說的禁區,是怎麼回事?”
衛巫看了眼商陸,沒作隱瞞,回答道:“我確實不是興山衛的人,我是無常衛的一員,常年在楚國進行諜報工作。”
“無常衛?衛巫?”
呂陽一臉震驚,顯然沒有想到,自己跟著商陸過來營救的,居然是一個衛巫。
緊接著他又想起了商陸莫名其妙收到求救信號,以及在剛才拿出來的,他沒有看清的令牌,心頭不禁湧起了一個猜測:“難道商師弟也是衛巫?”
但很快呂陽就把這個猜測給否掉了,暗道:“應該不是,商師弟才踏入修行多久,怎麼可能就成了衛巫?他要真成衛巫,能不在我們麵前炫耀?”
在呂陽看來,自己要是有朝一日能夠成為衛巫,絕對是要大肆慶祝、大肆宣傳的。
這可是國主親衛,有著很高的待遇,以及很大的權力!
沒看到這次白邑郡裡,就是衛巫在帶頭抓人嗎?
一群往日裡高高在上的世家宗派,在衛巫的麵前,個個是連大氣都不敢出。
商陸不知道呂陽在想什麼,也沒功夫管。他這會兒正在猜測,到底是誰,毀了楚國尋求長生與力量的人造凶地?
嚴滿和李玄當日的反應不像是作偽,他們確實不知道楚國在興山搞的事情,更不知道凶地被毀,否則不可能是一點兒防備都沒有。
巴國朝廷應該也不清楚這件事,否則該出動更加厲害的人過來主持大局,而不是由大祝靠著巫陣引動白虎七宿之力,更不會讓景春申成功逃走。
可要不是巴國毀了這處人造的凶地,又會是誰乾的呢?興山一帶的戰場裡,可沒有第三方勢力啊。
“會不會,是東君或者山鬼?”
商陸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
算算時間,楚國在興山的人造凶地被摧毀,正是在東君和山鬼向他討要香火的那幾日裡。
以東君和山鬼的本事,要摧毀一座人造的凶地,還真不是問題。
隻是,神祇真的會在意凡間的這些事情嗎?
這個時間點,不是通神的時候,商陸隻能壓下心中好奇。
他讓槐叔將這個遍體鱗傷的衛巫抱起,放到黑雲的背上。
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問道:“師兄,你們既然發現了人造凶地,為何沒有在第一時間,傳回這個重要的情報?”
商陸記得,當初景春申孤身獨闖興山軍鎮後,他又給子鼠巡狩傳信詢問,但子鼠巡狩對於此事毫不知情,還讓他展開調查。
衛巫還未解釋,呂陽就幫著他喊冤:“商師弟,你這番質問就有些過分了。興山這裡充斥著大量混亂的巫氣,傳訊巫術根本就用不了,他就是想要在第一時間傳遞情報,也無能為力。”
然而衛巫卻搖頭:“並非那樣。”
“啊?”呂陽愕然一愣。
沒等他發問,衛巫就講起了當時的經過:
“我們探查到禁區裡有個人造凶地,又聯絡線人打聽到了這個凶地的用途,就以無常令發出了消息。
結果,消息剛一發出,就被楚巫截獲、摧毀。
他們一早就破譯了我們巫術傳訊的頻段,一直在監聽著動靜,但我們卻不知道這個情況,被楚巫一路追蹤到了我們,並發動了突然襲擊!
我們在猝不及防之下,死傷慘重,連敵人的麵都沒有見到,便死了三個弟兄,隻有我和另外一人,借著無常令的金蟬脫殼保命大法,躲過了這一劫,並遁逃出了包圍圈。
但我們的無常令,也遭到了摧毀,無法再傳遞消息,隻能立刻往巴國跑,打算把消息帶回來。
然而,那群楚巫得知我們逃脫,沒有放過我們,一路追殺,勢要將我們全滅,將情報摧毀!
不止如此,他們還調動了戰區楚軍,在我們回來的路上,布下了重重關卡,並展開大肆搜捕。
我們很快就被楚軍發現,經過一番激戰後突圍,也不敢直接往回走了,隻能繞道,先往南行,進入南方的群蠻之地,從那裡兜了一大圈回來。
結果,就在我們好不容易回到興山區域,準備去大營報告這一情報時,卻又遭到了襲擊。
我那同伴當場被殺,我也受到重創,拚死變成泥鰍鑽進溪河裡,一路潛行,最後實在是遊不動了,隻能變成石頭,示警求救……”
衛巫幾句話,就把他們從敵占區逃回來的經曆給講完了,但其中的凶險,卻是讓商陸和呂陽都禁不住頭皮發麻,遍體生寒。
連衛巫都幾乎全軍覆沒,興山衛派出的探子,恐怕也好不到哪裡去。
多半都死了!
難怪興山衛到現在,都還沒有收到消息。
“師兄這一路辛苦了。”
商陸的語氣中充滿了尊敬,同時從懷裡掏出無常令,就要傳信子鼠巡狩,彙報這件事情。
呂陽以為他拿出的是巫院玉牌,忍不住搖頭:“商師弟,你也是急昏了頭,玉牌是沒用的。你忘了?興山這裡有很強的巫力乾擾,消息是發不出去的。”
“咦?”
商陸還真就皺起了眉頭。
隻因為被呂陽的烏鴉嘴給說中了。
他的無常令,居然也遭到了乾擾,發不出消息。
這個情況顯然不對勁!子鼠巡狩此前可是說過,無常令有大祝的施法加持,走的也是加密頻段,興山這裡的混亂巫力,根本乾擾不到無常令。
可是現在,無常令卻發不出消息。
隻有一個可能——是有人在針對無常令,進行乾擾屏蔽!
聯係到衛巫講的經曆,商陸立刻判斷出,追殺衛巫的敵人,應該是追索到了這附近!
他們多半也是收到了衛巫發出的求救信號,一路急趕過來的。
到了此地,這些追兵又害怕衛巫會真的將救援引來,便釋放巫力進行乾擾,屏蔽了無常令。
商陸飛快地將無常令揣回懷裡,沒有半點遲疑,招呼呂陽就要撤。
“追兵到了附近,我們快走!”
“什麼?”
呂陽一驚,同時環顧四周:“追兵在哪呢?我怎麼什麼都沒有看見?”
他嘴上雖然質疑,但身體卻誠實的很,立即喚回飛劍,拽著槐叔跳上了其中一把劍,劍指一揮,馭使另外五把劍,繼續布出劍陣,護衛在眾人左右,同時要往天上飛去,既是偵查敵情,也是方便直接劍遁離去。
結果卻是被商陸一把拉住。
“彆上天,天上沒有掩護,上去就要暴露,從林子裡走。”
從山路,除了有山林的遮掩,易於藏身外,還有一個好處,便是商陸在山林之中,可以將彘身八足蛇尾神的儺麵威力,發揮到最大。
“師兄,最後追殺你們的人,大概是個什麼修為?”
商陸沒有上馬,將黑雲讓給了受傷的衛巫,他左手牽著韁繩,右手在臉上飛快地抹了一下,就此戴上了豬頭儺麵,牽著馬,往來時的方向飛奔。
“不清楚。”
馬背上的衛巫,聽說追兵趕至,急忙結束了無常令的求救信號,免得被追兵繼續跟蹤過來。
聽到商陸的詢問後,他有些羞愧的說:“偷襲來的太快,讓我根本來不及細判他們的實力,但最少也有一個人是在明心境。我和同伴雖然遭受重創,卻還是有些保命的手段。若是明心境之下的實力,不可能一擊就取了我那同伴的性命,把我打到重傷垂死。”
“明心境?”呂陽神色一變。
他本來還在琢磨,要不要建議商陸,乾脆設伏將追擊的敵人拿下,必然是大功一件。
可現在聽說在敵人裡,有明心境修為的存在,呂陽立馬打消了這個念頭。
商陸不過是通天境小成,他更是連周天圓滿都沒有踏入,拿頭去跟明心境的敵人鬥啊?
更何況,聽這個衛巫的意思,追敵還不止一人。
這還拿個屁啊!真要拿,也不知道是誰拿誰。還是趕緊走人,將這個受傷的衛巫,儘快送回興山大營,才是正事要務。
商陸的心頭也是一驚,牽著黑雲在山林中狂奔的速度,又加快了幾分。
他仗著有彘身八足蛇尾神的儺麵加持,在山林中穿行奔走的速度,一點兒也比黑雲和呂陽的飛劍慢。
甚至還要更快上幾分。
不止健步如飛,商陸還施展出塗山狐所教的法門,掐訣念咒,從這張豬頭儺麵上,借來了山神的“統山”神通。
隨著一個土黃色的象形山字,浮現在了商陸的後背,他的內心,頓時生出了一種玄妙的感覺。
這座大山,乃至山中的花草石溪,全都清晰地呈現在了他的眼前。而這山中的飛禽走獸、蟲豸魚蝦,也全都成為了他的耳目。
刹那間,商陸有了一種上輩子玩遊戲時,體驗過的“上帝視角”。
在催動靈心慧眼時,這個視角越發地清晰明了,讓商陸憑著這種玄妙的神通本領,很快就在山的另一側,鎖定了一隊人。
這隊人數量不多,僅有十人。
其中三個是巫師,可惜看不出底細,其中一個巫師,還牽著一匹比猛虎還要雄壯的巨狼。
另外七人,則是全副武裝的武夫。
他們穿的甲胄衣袍,攜帶的武器,全都是巴國製式。
如果是在不知情的狀況下,遇到了這支隊伍,商陸隻會把他們當成是興山衛派出的精銳小隊。
但是現在,商陸確定,這支十人的精銳小隊,就是追殺衛巫的楚軍!
當然,他們也有可能,是楚軍潛伏在巴國內部的密諜!
因為在領頭巫師的手裡,正舉著一隻古怪的龜甲。
龜甲上麵不斷的有黑紅兩色巫氣湧動,散發出了混亂的氣息,讓商陸立馬斷定,就是這龜甲,乾擾了無常令的傳訊。
雖然開了視野,但商陸並沒有設伏偷襲這隊追兵。
就像是呂陽想的那般,這隊追兵的實力不弱,而他們的首要任務,是護送衛巫,把情況傳遞回興山大營。
於是,商陸仗著自己開了視野,帶著呂陽,牽著黑雲,一路朝著遠離追兵的方向,繞行飛馳。
可是很快的,商陸就又發現了不對勁。
後方的追兵就像是牛皮膏藥,死死的黏住了他們。
期間,商陸變幻了好幾個路線,也利用山神的神通,抹去了沿途的氣息痕跡。
可不管他怎麼做,追兵都能在第一時間知曉,並作出相應的改變。
而且追兵似乎也意識到他們暴露,開始全速追趕,並將各種巫術都用上了。
七個武夫因為承受不住巫力的加持,個個肉身出現詭變,從褲襠裡麵冒出了第三、第四條腿……讓他們變成了一個個造型古怪的人馬。
然而,就是這種壓榨生命的方式,卻是讓他們奔馳的速度大大提升,比黑雲都要快上一籌!
如果繼續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就會被追上。
媽的,這群楚巫該不會也開了掛吧?還講不講王法,有沒有天理了?
“怎麼了?”
呂陽注意到商陸嚴肅的表情,出聲詢問。
商陸沒作隱瞞,飛快地道出了實情:“追兵窮追不舍,就像是掌握了我們的行蹤,並且越追越快。”
“怎麼會這樣?”呂陽也是一驚。
黑雲背上的衛巫,卻是想到了一個可能,神色大變,急聲說道:“楚巫擅使鬼蠱秘術。會不會是他們在我的身上,下了蠱施了咒?”